淺井健說道:“你知道他是誰?”


    “他是個日本人,自稱佐佐木。”牧遙說道。


    此言一出,淺井潤的臉色總算有些難看了。


    他立刻向淺井健土下座謝罪,“社長,這件事與我無關。”


    淺井潤說跪就跪,還真是能屈能伸的好男兒。


    “遙,就算你討厭我,也不必用這種謊話來誣陷我。”淺井潤說道,“社長,您知道我一直愛慕涼子,我怎會害她?”


    “你想害的是我爸爸。”牧遙說道,“可是萬萬沒想到我媽媽那天也在車上——”


    所以她媽媽是被誤殺的,不是嗎?


    “潤,我一直很信任你。”淺井健的拐杖“咚”敲了下地板。


    “社長,我沒有理由這樣做。”淺井潤申辯道,“就算是我做的,我怎麽會愚蠢地留下佐佐木這個名字。我一直到今年才打探到涼子的下落……”


    這話也在理,提起佐佐木,誰都會想到他。即使他已經拋棄這個姓氏快二十年了。


    “不是你做的,那誰還會留下這個名字?”牧遙問道,“那個人肯定與你有關係。”


    隻是不知道這關係究竟是好是壞。


    “小遙說得沒錯。”淺井健說道,“潤,如果你無法自證那個人不是你,我絕不會原諒你。”


    牧遙看到淺井潤的額頭有一滴汗滑落。


    良久,他才說道:“……恐怕是千鶴。”


    “千鶴是誰?”牧遙立刻追問。


    淺井健不說話了。可看神情,他分明是認識淺井潤提到的這個千鶴。


    這兩人不說話,牧遙不禁更好奇了。


    千鶴分明是淺井健很熟悉的人,而且她應當是個女人。


    “千鶴是社長的——”


    “潤。”淺井健沒讓他繼續說下去。


    牧遙眼珠子轉了轉,她想到母親信中曾經提到過淺井健身邊有很多女人,這個千鶴大抵是其中之一。


    而且似乎頗得淺井健喜愛。


    原來是淺井健的姘頭。


    嗬。


    為了一個姘頭,居然連自己女兒的死都可以原諒了?是這樣嗎?


    牧遙冷笑。


    “原來我母親沒有猜錯,外公你就是這樣的人。”牧遙說道,“我外婆究竟是怎麽死的?外公,你不會不知道我媽媽是因為這件事才離家出走的吧?”


    “小遙。”淺井健咳嗽兩聲,“你外婆的死隻是個意外。”


    “你也是這麽同我媽媽說的,可是我媽媽不信。”牧遙說道,“是你設計的槍擊——”


    “住口。”淺井健嗬斥道,“我沒有。”


    “遙,你誤會社長了。涼子也誤會社長了。”淺井潤說道:“那次的槍擊跟社長無關,沒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隻不過,淺井健究竟有沒有拉她的外婆梁婉擋槍,除了淺井健以外,誰也不知道。


    “可是你們無法證明,不是嗎?”牧遙說道。


    “小遙。”淺井健苦口婆心道,“我怎會做出那樣的事。我那麽愛涼子,自然是愛你外婆的。”


    愛屋及烏,總有些道理的。


    淺井健對女兒很寵愛,男人會喜歡自己不愛的女人生的孩子嗎?牧遙不太清楚,大概是不會的吧。


    在這個話題上耗下去,對淺井健全無好處。他打算把焦點放在他女兒涼子的車禍上。


    “潤,這件事我要你給我一個交代。”他說道。


    “社長,涼子是我的未婚妻,這麽多年我一直未娶,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回來。您知道我愛她,我還向您求娶過遙,希望我能代替涼子照顧她一生。”


    牧遙:“……”


    什麽玩意兒?


    淺井潤想娶她?


    舅舅要娶外甥女?


    未婚夫求娶未婚妻的女兒?


    做他的白日夢去!


    牧遙總算知道她母親為什麽不喜歡淺井潤了,不光心懷叵測,骨子裏還很變態。


    淺井潤大概是覺得結婚隻要父母同意就可以了,完全不用在乎對方的想法。他平日裏對她做的那些事,就算他們之間沒有這層關係,牧遙都不會正眼瞧他一下。


    看樣子,她外公應該是沒同意這門親事,不然牧遙肯定能被活活氣死。


    淺井健也是很無奈地看了一眼牧遙。他可不想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外孫女嫁給大她那麽多的男人,要是淺井潤早早沒了,牧遙不就得守活寡了嗎?


    他必然是不同意的。


    “社長,這件事真的與我無關。一定是千鶴她懷恨在心。”淺井潤說道,“當年的槍擊案就是她找人做的,您是知道的。”


    牧遙不可思議地看向淺井健,他居然包庇殺害她外婆的凶手?


    不可饒恕!


    淺井健看出牧遙的不滿,他說道:“小遙,這件事我會親自回日本調查,你要信我。”


    說完,他就帶著淺井潤離開了。


    大概半個月後,牧遙得知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據說淺井健當年對梁婉一見鍾情,即使梁婉不愛他,他也要不擇手段地娶到她。結婚以後,梁婉借口身體不適,常年留居台灣。淺井健疼愛她,尤其是他們的女兒即將出生,便由著她的性子來,兩人常年分居兩地。


    縱然淺井健有再多的熱情,也架不住這樣一日複一日的冷淡對待。漸漸地,他去台灣的次數越來越少。


    淺井健位高權重,身邊少不了鶯鶯燕燕,但他從未有過那種當初見到梁婉的心動。


    直到他四十多歲的時候認識了千鶴。千鶴隻比涼子大了不到五歲,卻分外溫柔體貼,尤其是她長得頗有梁婉年輕時的一絲神韻,他竟不知不覺陷了進去。


    然而千鶴是個頗具野心的女人,她想要的東西太多,手段也頗為毒辣。


    她為了上位,竟然找人安排了那場槍擊。


    她本意就是衝著梁婉來的。她做的局很巧妙,一場槍擊,不光讓淺井健痛失愛妻,還使他和涼子父女離心。


    涼子負氣出走之後,淺井健查到消息,那場槍擊原來是千鶴的設計。


    他勃然大怒,然而千鶴卻淚眼朦朧地告訴他,她有了身孕。


    淺井健被這個女人弄得妻離子散,卻在這一刻敗下陣來。反正老婆也死了,女兒也跑了,現在有個現成的女人和孩子,好像也不是那麽糟糕?


    於是淺井健饒了千鶴一命。但他沒有娶她,因為他始終無法原諒她做的這件事。千鶴借此機會穩固了她的地位,她極擅長玩弄人心。


    這些年,她明裏暗裏滲透著淺井財團,等到淺井健察覺的時候,她竟已羽翼頗豐。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千鶴所生的孩子,竟是重度自閉症。據說男方年紀大,會增加孩子患自閉症的可能性。


    淺井健本就因為槍擊的事對千鶴頗有成見,所以他並不待見這個孩子。


    他更不喜歡千鶴的野心,這對他來說,威脅太大。


    後來,這個孩子因為意外,溺水死了。


    千鶴受了極大的刺激,她一直懷疑是淺井潤或者淺井健動的手,因為他們忌憚她。


    淺井健得知消息之後,竟然連一滴眼淚都沒流,仿佛那孩子不是他親生的一樣。當初涼子離家走出,他足足三個月寢食難安,整個人蒼老了很多。


    這差距太大了。


    此事之後,千鶴元氣大損,一心想著替自己的孩子複仇。尤其是她發現淺井健這些年來一直還在派人尋找涼子的下落,她更是妒火中燒。


    然而,她運氣真的不錯。她比他們所有人都先找到了涼子。


    她就是要涼子去死,讓淺井健體會痛失愛女的滋味。不光如此,她還要淺井潤來背這口黑鍋,再度讓這對養父子離心。


    她精心設計了一場車禍,別人可能都以為涼子隻是死於意外,可千鶴有辦法讓她必然出現在那輛車上。


    至於她老公,誰讓他運氣不好,娶了涼子呢?


    就在這場車禍之後,千鶴本想再想個法子好好對待涼子留下的女兒。讓她去死太便宜她了,千鶴有一萬種辦法讓她生不如死。


    可是,千鶴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淺井健讓人把她軟禁了起來。


    理由是她精神不正常。孩子死了之後,她已經瘋了。


    千鶴做下的事是淺井健的奇恥大辱,孩子沒了之後他不再有任何顧忌,直接拿她開刀。


    被軟禁了那麽多年,千鶴一直瘋瘋癲癲。


    就在前兩天,她於夜裏自縊身亡。


    事實真相到底怎麽樣,隨著千鶴自殺,誰也說不清楚了。唇亡齒寒,牧遙不寒而栗。


    其實她並不相信,一個女人能把淺井財團上上下下攪弄得翻天覆地。


    就像魯迅先生曾經說的,他從來不信在男權社會中女人是紅顏禍水,隻不過男人總喜歡把自己的無能和過錯推到女人身上。


    牧遙能體會她母親信中說的那句話——“我是您的女兒,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您,所以我很清楚以您的手段能做出怎樣絕情的事。”


    淺井健一直是絕情的人,隻不過他現在老了,他想對自己的過去贖罪,想要將自己的情感寄托在牧遙身上。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對牧遙坦誠相待,比如說,他曾經還有個跟別的女人生的孩子。


    這件事的調查結果,倒是把淺井健和淺井潤幹幹淨淨摘了出去,但他們在其中究竟做過些什麽,牧遙無從得知。


    好消息是,淺井健不再要求牧遙跟他去日本。


    他來了信件,信中用中文寫道:“小遙,外公已年逾七十,孔子雲: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這七十年間我做了太多錯事,我不奢求誰來諒解我,我隻希望你每年與我見一麵,或者來信向我問好。你同沈先生好好的。結婚之時,麻煩通知我一聲,外公會為你準備賀禮。”


    沈亦淮將這封信展開在茶幾上,問道:“這件事你有什麽打算?”


    “就這樣翻篇吧。”牧遙說道。


    見沈亦淮詫異的眼神,牧遙繼續說道:“從小媽媽就告訴我這個世界善與惡、黑與白並不是涇渭分明的。經曆了那麽多事,我總算能理解她的這句話了。有時候執著於一件事,還不如學會與這個世界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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