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頭套,李子安看見了張博士,還有他身後的玻璃牆。


    這一次玻璃牆後麵的房間亮著燈,一眼就能看見躺在金屬台上的精武女王,還有在房間裏撲騰的小鳥。


    那是兩隻麻雀。


    “病毒對麻雀沒有攻擊性。”張博士的第一句話。


    “你還用什麽動物做過實驗?”李子安也想了解一下。


    張博士說道:“前天用了兩條金魚,昨天用了兩隻兔子,今天用了兩隻麻雀。魚是用敞口的小魚缸放進去的,沒有任何反應,最後也還活著。昨天的兩隻兔子死了,死亡的過程和你上次在這裏看見的那兩隻小白鼠是一樣的,有點可怖。今天這兩隻麻雀已經放進去一刻鍾了,目前都沒有反應,估計也會活著。”


    李子安琢磨了一下,說道:“難道那種病毒生物隻攻擊哺乳動物?”


    張博士點了一下頭:“目前來看是的。”


    董曦說道:“大師,可以開始了。”


    李子安說道:“張博士,我來給你卜一卦,你用一根手指,閉上眼睛在我的手掌上隨意畫畫,我讓你停你就停。”


    “好。”張博士是那種惜字如金的男人。


    李子安將右手伸了出去,掌心向上。


    張博士將一根指頭放在了李子安的掌心上,閉上眼睛開始寫寫畫畫。


    董曦直盯盯的看著李子安,她一直想不明白這有什麽科學道理,可每次李子安卜卦卻又那麽準。難得看見李子安卜卦,她不想錯過任何窺探李子安的秘密的機會。


    一分鍾的時間很快過去了。


    “停。”李子安說。


    張博士將那根當筆的手指抬了起來,木木的看著李子安。


    李子安閉上了眼睛。


    大惰隨身爐蘇醒,青煙嫋嫋,武圖長亮。


    卦象浮現,那是一幅詭異的畫。


    畫中,落日昏黃,大地上鋪滿了白骨。一個人站在白骨中間,身上沒有衣服,背影婀娜,一隻滿月渾圓挺翹,一看就是個女人。她的頭頂上是一個漩渦,銅鏽色的青光當頭灑落下來,那漩渦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可是非常模糊,根本就看不清楚。


    以往,卦象顯現出來,李子安心眼一觀,他的心裏就會有幾分把握,可是這一次他觀了卦象,腦子裏卻是一團迷霧。


    卦辭浮現了出來:凡夫豈可窺天秘,天門腳下萬古枯,前人自有前人命,萬事隻等點香人。


    這卦辭也詭異。


    “大師?”董曦有些著急。


    張博士還好,依舊平靜的看著李子安,仿佛把他當成了一個研究的對象。


    李子安沒有答應,又過了起碼二三十秒鍾才睜開眼睛。


    “怎麽樣?”董曦又問。


    李子安沒有說話,走到了控製台旁前,拿起放在控製台上的一支中性筆,然後在一本便簽上畫畫。


    董曦和張博士都湊了過來,看李子安畫畫。


    李子安先畫出了天空中的漩渦,然後畫了人,最後畫了幾具骸骨。


    內容是一點不差,可畫工讓人不忍目睹,有點靈魂畫手的風格。


    “這是什麽東西?”董曦好奇地道。


    李子安說道:“這是卦象。”


    董曦又看了一眼大師的靈魂化作,一臉懵逼的表情。


    李子安開始講解:“卦象是一幅畫,落日昏黃,天空中有一個漩渦,銅鏽色的漩渦,裏麵好像藏著什麽東西。一個人站在那漩渦下,她身邊堆滿了白骨。”


    “那個人是我嗎?”張博士問。


    李子安說道:“畫中是一個女人。”


    “女人?”董曦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放在控製台上的靈魂畫作,她真的看不出李子安畫的是一個女人,她隻看見了一個比較豐滿的火柴人。


    張博士也看了一眼那幅靈魂畫作,臉上露出了一個奇怪的表情。


    他的眼睛裏有話。


    大師人長得好看,但畫畫是真心醜。


    李子安開始解卦:“凡夫豈可窺天秘,天門腳下萬骨枯,前人自有前人命,萬事隻等點香人。這是卦辭,結合這卦象,我覺得……”


    關鍵時刻掐斷。


    這倒不是他故意賣關子,而是他得醞釀一下。


    他的心中雖然已經有譜了,可是這一卦太過詭異,他得想好怎麽表達出來。


    “你倒是說呀,急死人了。”董曦催促道。


    李子安又沉默了幾秒鍾才開口說道:“凡夫豈可窺天秘,這一句說的是張博士,他一凡夫沒有資格窺探天秘,這也就是說,我們想要破解的秘密跟天有關。”


    張博士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看到的卻是天花板。


    李子安說道:“這裏的天不是你看見的天空,你可以把它理解成超乎自然萬物的存在,各個宗教裏的神靈住在天上,西方有天國,東方也有西天極樂的說法,神靈也在天之下。古代帝王要敬天,普通老百姓也要敬天,可見這天之大。”


    “你是說這事跟神有關嗎?”董曦訝然道,她覺得這報告不好寫了。


    李子安卻搖了搖頭:“不,我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我相信天的存在,自然萬物的自有其秩序,有它的規則,這自然萬物之間的規則和秩序,我的理解就是天。它是一種主宰一切的力量,就連這個房間裏也存在著這種力量,可是我們看不見它,也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董曦一頭霧水。


    張博士也是一頭霧水。


    他能秒懂一道複雜的數學難題,掌握基因序列的奧秘,可是他聽不懂大師說的這些。


    隔行如隔山。


    李子安接著解卦:“天門腳下萬骨枯,這句中天門就是畫中的漩渦,至於萬骨枯,我畫工有限,就象征性的畫了一點。董小姐,你還記得嗎,我們去過的那座冥殿裏有幾座石屏,上麵寫了一些內容。”


    “我記得,最後一句是青煙籠罩,歸途漫漫。”董曦說。


    “那石屏之中的內容裏有這樣一句,它日爐人焚香之時,天門開啟,孤當重返故裏。這卦辭裏也出現了天門,這說明這天門是真實存在的。”李子安說。


    “在哪?”張博士問。


    董曦也想問的,嘴巴都張開了,張博士問出來了,她就把嘴巴閉上了,直盯盯的看著李子安。


    李子安沉默了一下才說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再解最後兩句,前人自有前人命,萬事隻等點香人,這裏的前人有兩種解釋,一種就是天下國的人,也就是我們在心地遺跡下麵發現的大量的死者,另一種解釋就是更為古老的人,或許是史前文明的人。”


    “史前文明?”張博士一臉驚訝的表情。


    前麵的天啊神啊,他聽不懂,可這個他能聽懂,而且非常感興趣。


    李子安說道:“那個遺跡之中挖掘出來的東西,那可不是3800多年前的人隨隨便便能造出來的,所以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比如傳說中的亞特蘭蒂斯,或許還有我們不知道的。”


    張博士陷入了思考之中。


    然而並沒有什麽卵用。


    “最後一句是什麽意思?”董曦問。


    李子安說道:“萬事隻等點香人,這個點香人我覺得就是石屏內容中的爐人,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


    這個說法他早就想好了,他就是爐身人,但他肯定不會說,更不會承認。如果這個秘密泄露了,那麽下一個躺在金屬台上的人恐怕就會是他。


    “會不會是那個白衣女子?”董曦問。


    李子安說道:“有可能。”


    想必姑師大月兒不會介意背這個黑鍋。


    “照你這麽一解,那豈不是說我們現在的研究不會有什麽結果,是嗎?”董曦問。


    李子安說道:“話不能這樣說,科學層麵的事肯定行,比如那種銅鏽色的岩石,還有病毒生物這些,隻要付出努力就肯定會有結果。但如果是找天香,找爐人,還有天門什麽的,那就不是張博士這樣的科學家能辦到的事。”


    董曦品了一下這話,點了一下頭:“你說的有道理,科研方麵的事由張博士來負責,其它的歪門邪道的事就由你來負責。”


    歪門邪道?


    這話有點欠妥,不過李子安也不在乎,他幹這些事又不是為了聽好聽的話,他是為了實現理想來的。


    “大師,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董曦問。


    李子安說道:“沒有了。”


    “那我們出去吧。”董曦舉起了手中的黑布頭套。


    李子安移目看向了玻璃牆。


    玻璃牆後麵的房間裏,兩隻麻雀還在撲騰,有一隻棲落在了精武女王的額頭上,低下頭啄了啄精武女王的眼眶。


    啄木鳥啄木頭的聲音從揚聲器裏傳出來,很是清脆。


    “等等。”李子安說。


    董曦心中一動:“你發現了什麽嗎?”


    李子安說道:“不是,那隻麻雀在啄精武女王,不會損壞精武女王的骸骨吧?”


    張博士說道:“不會,昨天我嚐試用刀子刮一點骨粉下來,結果一點都沒刮下來。精武女王的骨頭,不知道為什麽變得堅硬了,比鋼鐵還要堅硬。”


    李子安好奇地道:“怎麽會這樣?”


    張博士說道:“我懷疑跟頻繁的實驗有關,但這隻是我的猜測,沒有證據來證明。”


    李子安倒是覺得,張博士這樣說,雖然沒有證據來證明,但十有八九就是那樣了。


    頻繁的實驗讓精武女王的骸骨變得更加堅硬,難道是那些病毒生物從那些死去的小白鼠,小白兔的血肉之中獲得了營養?


    “下次再來看吧。”董曦將黑布頭套罩在了李子安的頭上。


    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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