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孟成小心翼翼地審視也打趣她,“也許我那時來這裏還見過你。”


    唐文靜在家裏包小餛飩,給香香發短信,說家裏的辣椒醬沒有了,你回來的時候自己買一瓶,不然不是你中意的牌子,又不行了。


    顧湘感受著老母親的催促,又慢悠悠地懟趙孟成,“見過我又怎樣,你反正有女朋友,哦,不對,是有老婆。”


    說完她就要下車了,不肯他開進去,這裏麵巷子窄,生意攤子又多,主要是唐文靜的牌友搭子也多。


    巷頭有家賣鍋碗瓢盆的,至今沿用最古早的商鋪門板,早上卸晚上上,從前香香來這裏打醬油,就問那個爺叔,這麽多門板,哪個上哪一處,你怎麽記得呀?


    傻囡囡,後麵有號碼的呀。東一西二這樣。


    顧湘吃小餛飩的時候總愛放點辣椒醬,最最普通的本地牌子,記憶裏就是小時候吃臭豆腐沾的那種最樸素的辣椒醬,出了s城,這個牌子就找不著了。


    她又來老爺叔這裏買了。店主見到她,開心得咧,說香香好久沒回來了。


    他家的孫子好像又長大一點,穿了件老虎花樣的連體衣,帽子摘下來了。顧湘等著老板拿辣椒醬的時候,蹲在小孩跟前逗他玩,要他把帽子戴起來給她看看。


    小孩在吃棒棒糖,不睬她,顧湘就繼續,“肯定不可愛你才不肯戴的,哼!”


    激將的套路總是那麽惡俗地能成功,小孩把糖給姐姐拿,好費力地才把老虎頭的帽子戴起來,圓滾滾的臉埋在虎頭帽裏,給顧湘萌得呀,她即刻就笑得好開心。


    以至於有人站在店門外看了她許久,她都沒察覺。


    她結完賬拎著東西再出來的時候,趙孟成把助聽器遞給她,開口的聲音有點哀怨,“我原以為你會很生氣。”生氣到周遭都不能叫她複原。


    起碼,他不開心是這樣的。


    地上有許多小鞭炮放過後的紅色紙皮,就在趙孟成站的腳下。她沒好氣地接過忘了拿的東西,也報複他,“是,你可以維持你的風度,我也可以暗搓搓地小家子氣。但你不會成為我的全部。”顧湘才不會成為那種因為男人就要死要活的女人。


    從前不會,以後也不會。


    她繼續往家走,趙老師竟然跟著她。“你的東西送到了。”顧湘提醒他。


    “可是你還沒原諒我,因為我沒跟馮洛的母親介紹你?”他還是不確定,不確定是不是生氣的點在這上麵。


    二人再一次停下來的地方是間小超市,門口有那種小孩坐的搖搖車,晃晃蕩蕩地放著尖銳的兒歌,幾乎要蓋過他們的聲音。超市對麵還有家專供這片租戶來打熱水的地方,烏油油的木板牌子上寫著大瓶、小瓶的價錢。幾個男人圍著張方桌在打撲克,喧囂的市井人聲裏,趙孟成不得不提高點聲調:


    “湘湘,我不需要跟她交代什麽,哪怕是我父母。”


    “是不是你心裏清楚。”顧湘固執地認為趙孟成就是不願意正式介紹她的身份,“分明是因為她是你前妻的母親。”


    “是,她是我前妻的母親。”不怕死的男人他學了一遍她的話。


    “趙孟成,我討厭你!”


    “看到了。”


    春節前門上貼的對聯,因著幾日的風雨,門板上一角被風撕豁開,終究抵不過風雨,剝落掉在地上,洇上汙水,看不清原先的紅與祝福。


    天空在陰冥色裏往藍與白之間過渡。


    趙孟成說:“我抹不掉前妻的事實,所以她母親更是個不爭的存在。你今天是氣我和她母親打招呼了,還是氣我沒正式跟她母親介紹你?


    後者的話,湘湘,今天你遇到你前男友的父母,有必要信誓旦旦地跟他們介紹我嘛?”


    顧湘:“你少來偷換概念。”


    “頂多是換位思考。”他糾正。


    還是那句話,“我和你的事,與她無關啊。”


    “……”


    “或者,多做多錯。我就該裝作不認識她,老太太過來了,我也讓她離我遠點,我和你女兒都沒幹係了,你過來禍害我幹嘛!也許,這樣你就滿意了。”趙孟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他算準顧湘會吃他這套以退為進。


    豈料顧湘不依不饒:“是,我就滿意了。我才不要看到你在你前嶽母跟前有多和善謙卑,你要你的風度教養去罷,我告訴你,今天是和陳桉一起,倘若是我媽,那就完蛋了,我媽肯定炸!”


    “那你呢,湘湘,是很生氣對不對?”


    “我氣,我氣,我氣!趙孟成,我告訴你,我是和你談戀愛,不是和你去扮聖人,我也沒有任何英雄情結。我才不要去顧旁人,我顧好自己就夠了!”她嚴苛地問他,“我又為什麽不能氣!”


    “是。可以氣。我回去就打電話給馮洛:我交女朋友了,希望你和你母親知悉一下。”


    “趙孟成,我恨你!”他偏要在她的雷點上反複橫跳。


    假設題做完,答案很不對。彼此這才冷靜下來,趙孟成試著寬慰她,“那是多蠢的人才幹得出來的事。”


    “是,我就是蠢。”


    他來牽她的手,“不,你才不是。你比任何女人都聰明。湘湘,我一點不怕你生氣,我隻是怕我自己,我感覺我不來和你說清楚的話,我今天到明天可能哪哪都不痛快。”這種感覺太糟糕了,明明她什麽都沒做,就是為難到他了。


    尤其看到她逗小孩的那一幕,趙孟成甚至都不確定,他們到底有沒有開始。


    “開始了嘛,顧湘,我可以跟別人介紹,你是我的女朋友嗎?”


    顧湘氣得要把兩瓶辣椒醬全敲到這個男人頭上去,怎麽能忍得了他,他就是那種報失盜的就是賊!


    怎麽氣半天,繞來繞去,他倒成委屈人,倒問她要準話了!


    她幹脆抬腳踢他腿,“你走!我說不過你,你走,我就當被狗啃了咬了!”話音剛落,這種民巷子裏躥出來貓兒狗兒一點不稀奇,稀奇的是趙孟成。


    老公子一把扣住顧湘的手腕,說要他走可以,“你得送我回車上。”


    因為他怕狗,並要顧湘看,那狗渾身髒兮兮的,肯定是條流浪狗,未曾防疫,被它咬了可還了得?


    “趙孟成,你少來!”


    第36章 036.   24小時花店


    顧湘說, 趙孟成總是拿她當孩子哄。


    “我猜不透你到底是真的,還是純粹逗我玩。”


    說人,也說狗。


    也許他成日對著學生, 再頑劣地, 他也有權威收拾他們。所以, 漸漸養成了良好縝密的話術。


    或者他本身浸淫的圈子教會他如何更有技巧地取悅人心, 這無疑是一項優點或是情商, 可是她猜不透, 他這樣技巧地和她玩, 到底有幾分真心, 五分,七分,反正不是十分。


    所以顧湘那天並沒有如趙孟成所願, 送他回車上。因為她知道,真隨他回車裏, 她一定會心軟,她問陳桉, 先愛的那一個必然是低姿態的嘛?


    “接吻為什麽會閉眼睛?”


    陳桉自問自答,就是兩個人太靠近了, 睜著眼睛看到的對方是可怖的。必須閉上眼睛才能慢慢感受對方, 或溫暖或喜悅。


    所以,愛情注定是盲目的。起碼不要眼睛看,拿心去感受。


    這些道理, 你在不碰感情的時候比誰都懂。你收拾你爹身邊那些狐狸精比誰都看得清,怎麽這玩意真上身了,就哪哪都失昏智了呢?


    因為在意了,所以分神了。


    陳桉正話反說:算了, 七天無理由退貨罷。可見好看的男人未必中用。他起碼惹你不痛快了。


    -


    周日唐女士急call回家,顧湘說,不為別的,就是她牌友一個侄子在。


    嗯,香香被不知情地安排了場相親。


    怎麽樣?陳桉問。


    比顧湘小一歲,家境什麽的,她懶得聽唐女士嘮叨,就唯一的感覺,“願世界和平罷。”


    陳桉在視頻那頭笑“死”。


    顧湘說,我更氣餒了。我在他們眼裏要淪落到和那樣怯生生的男生相親了,那男生甚至都不敢正眼看我。


    陳桉:你被那姓趙的養刁了。連人家純情男孩紙的愛慕都不屑了。


    是的,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陳桉:哦,趙老師是貨哦。


    顧湘:你不要每一句都提他好不好!


    相親自然無果,唐女士自己也沒看上那個男生,嫌太內秀,“男人沒點城府肩膀,看上去就不穩重。”


    冷不丁地問起顧湘在夏蓉街的事,那個補課老師怎麽說,有沒有下文?


    顧湘的心跟被丟進熱油鍋裏煎一般地縮了下。


    唐文靜自認為很了解女兒,炮仗脾氣,隨她。喜還是憂,都輕易藏不住,這段時間都沒聽香香咋呼,可見沒進展,不然,還不早飛回來炫耀了。


    是的,倘若不是趙孟成有個前妻那檔子事,顧湘確實會第一時間跑回來告訴唐女士。我脫單了,你別追著我去相親了,還有你要是看到你未來女婿有多好看,你得嚷嚷地這一條街都知道了。


    然而,顧湘不敢,不敢貿貿然告訴唐女士。


    離婚沒什麽可恥的,但是在唐文靜這裏就是犯了原罪。上回紀紜那檔子事,顧湘已經領教過老母親的嘴炮了,她罵紀紜隨她去,她要是跑去罵趙孟成,顧湘能慪死!他那麽心高氣傲的一個人。


    陳桉在那頭幹脆激將她:“你又心疼人家又冷落人家。哦,你處處遮遮掩掩,怎麽就可以呢?趙老師不過是不想和一個前女友的媽多交代幾句罷了,又不是他媽。瞧你急的。”


    再說,人家前妻陪了他十年,你有什麽。才幾天就要一個男人為你要死要活,果真如此,這樣的男人你敢要嘛?


    退一萬步說,你又為什麽和那個前妻比?現在不是上崗培訓,你的前任多少影響你的工作接手,感情沒有先來後到這一說的,他們能成,就沒有你今天患得患失的機會了。


    愛情是什麽,老李子寫的那首詞最毒辣:一個人掙脫的,一個人去撿。


    想清楚你要什麽。要開心就玩幾天算了,要天長地久,你也得有天長地久的時間去反饋人家。


    男女平等,不光是嘴上說說。尤其愛情裏,你起初不平等,注定一方走向歸屬品。


    趙孟成一連三日給顧湘早安晚安的問候,都被她冷處理了,第四天,他沒動靜了。


    毒閨蜜提醒香香:“你要是這麽抻著,給你台階也不下,得,等著散夥罷。”


    回去和你的怯懦小男人相親去!


    殘血開大的一記回馬槍,陳桉說,那個前妻要是知道你們因為她散夥的,不知道得多得意呢。反正擱我,我得笑話你一段時間,瞧吧,他就是離了我,還屬於我。


    “陳桉!!!”


    “別喊,就是毒奶才能醒。你管他怎麽和那個舊丈母娘說什麽呢,反正他不敢再喊她媽!你讓他喊唐女士媽,我才信服你!”


    顧湘被罵得呆成烏鴉,倒也醒回幾分戰鬥力。是,親者恨仇者快的事,才是最最下品的收場。順帶著戲謔陳桉,到底是身經百戰過無數個家明的女人。


    陳桉啐她,都說能醫不自醫。她最近煩著呢,那個駱海洋死活不肯跟她分手,她也拿他沒辦法。


    顧湘提醒好友,“你別和他硬剛啊,社會新聞沒少放。我怕這種中二少年幹出什麽暴躁狂的事來!”這樣一想,莫名覺得和老男人來往也挺好,起碼他顧忌體麵,愛麵子又不折騰,分手也省心好多。


    “他敢!”人生導師半天的陳桉提起那個駱海洋也是一腦門官司,啊,要什麽男人,談什麽感情,“我們老了一起去住養老院多好!”


    腦洞少女的顧湘又上線了,“現在就開始存錢,一年365天,第一天存一塊,第二天兩塊,以此類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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