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毛望舒撇撇嘴,有點不快樂。


    “誰,誰被瓜噎死了?”後座伸來一個大腦袋,眼睛亮得像個一百瓦的大燈泡。


    毛望舒麵不改色地推了推礙事的腦袋:“說你是猹!”


    盧津陽皺眉表達自己的不相信:“晏姐才不會這麽刁鑽!肯定是你說我壞話!”


    “盧津陽你能不能講點道理?”毛望舒雙手掐腰扭過身子去看他,憤憤不平:“在你眼裏我就不是什麽好人嗎?”


    “月亮你這可就錯了。”江離笑眯眯插話,毛望舒剛剛讚揚地飛過去一個眼神兒,他的下一句就接上了:“不是在津陽眼裏你不是好人,是你壓根就不是好人!”


    毛望舒眼睛裏憤怒的小火苗騰地一下亮起來了,她氣呼呼地伸出手:“我今天就要代表月亮消滅你們!”


    “巴紮嘿!”江離欠揍地接話。


    眼看他們就要鬧起來了,和儀按了按額角,神情頗為無奈:“夠了你們!要鬧下車鬧去。等會到了普濟寺還這麽鬧,不怕惠安方丈把你們一個個都打出來!”


    為慈忍俊不禁,笑眯眯合掌念了聲佛,道:“家師一向喜歡晚輩活潑,料想是不會把幾位打出門去的。不過各位還是安靜下來為好,奔波一日,大家想必都累了。”


    陸離玉斜睨他們一眼,隨口道:“群口相聲說得不錯。”


    “陸離玉!”毛望舒憤怒地望過去:“你能不能別埋汰我?”


    “月亮啊,看吧,這就是你的人緣啊。”江離裝模作樣地撫摸著自己並不存在的胡子,歎氣道。


    毛望舒氣鼓鼓地掐著腰,和儀笑眯眯摟了她一把:“行了,別生氣了,來,晏姐疼你。”


    “晏晏姐~”毛望舒瞬間感動得淚眼汪汪,盧津陽在後麵忽然來了一句:“唉,人間處處是戲精啊。”


    毛望舒一個眼刀子狠狠刮過去,然後扯著和儀的袖子撒嬌:“晏晏姐你看他們!都欺負我!”


    “行了,淨是欺負小姑娘的能耐。”和儀強忍笑意瞪了後座兩個一眼,他們兩個於是配合地站起來一拱手作揖道:“小生知錯了,姑娘,原諒則個吧。”


    秦老師忍不住道:“這幾個活寶。”


    尚老師推了推鼻梁上架著的眼鏡,笑了:“也挺有意思的不是嗎?”


    普濟寺是百年古刹,曆史悠久,眾人剛一下車,夜晚的山風吹來,便是禪意迎麵。


    相為玉與為慈齊齊合掌念了聲“阿彌陀佛”,然後由相為玉做了個請的手勢:“諸位,請吧。”


    即使到了夜晚,寺裏也不冷清。


    有相熟的香客見了相為玉很是驚喜地道:“為玉大師!您從學校回來了?這是……”


    “我的同學老師們,是過來這邊實地學習的。”相為玉淡笑著解釋。


    香客多看了兩眼人群中挽著道髻的許多個,神情一瞬間有些複雜,強笑著道:“是嗎?”


    相為玉很是淡定,引著眾人向內。


    從山門前拈著香拜進去,眾人隻見一個眉須皆白、頭上點著九個戒疤的老和尚一身袈裟手持念珠笑站在台階下,笑容溫和慈愛,仿佛悲憫眾生。


    在場大多數人齊齊施禮:“惠岸方丈。”


    陸慢和齊修遠後知後覺,還有幾位老師也連忙對他見禮,惠岸一笑,道:“阿彌陀佛,不必多禮,不必多禮。為玉,過來。我這徒兒頑劣,平日沒少給諸位添麻煩吧?和師修為又精進了,有乃師當年風範。”


    和儀用看當代端水大家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後笑容中透著尊敬,口吻略親近地道:“勞您誇讚,晏書不敢當。”


    惠岸對著她溫和慈愛地笑了笑,打趣道:“你這可不是你師父徒弟的性格,應該掐著腰說‘不愧是我’,才是和氏弟子的風範啊?”


    和儀無奈一笑,微微欠身:“您可饒了我吧,我還是要臉的。”


    “好了,不難為和師了。為慈啊,領著大家去寮房吧,奔波一天了,大家好好休息,寮房那邊是有熱水供應的。明天的法會還是挺熱鬧的,大家早些起還能在山間逛逛。晚餐吃了嗎?廚房裏還留了些齋飯。為玉啊,你回去洗漱換身衣裳,今日的晚鍾你來敲。”他老人家笑眯眯地安排了一番,背著手走了,腳步輕快,不難看出高興來。


    第69章 .  論佛法,回頭是岸與末法之期   劇情章必……


    回到房間裏, 陳子洛的消息來了,【苦笑/苦笑/團隊裏有人泄密,消息傳出去了, 現在正焦頭爛額地想辦法呢, 放心吧,爆出的圖片都給你們打了馬賽克, 隻有我一個人坦蕩蕩/哭笑不得】


    和儀還能回什麽?現在說什麽都是徒勞的,隻能給了他一個安慰的表情。


    然後靠在牆上思慮再三, 她還是給蘭幽去了電話。


    那邊有些小動靜, 不太消停, 蘭幽聽起來是挺忙的, 開口直接問:“有事嗎?”


    “有一點。”和儀單刀直入:“網上的事,是……那天出門, 我看到阿柳和那個小助理說話了。”


    蘭幽道:“我不想瞞你,我這邊確實有責任。是阿柳氣不過,挑撥了那個小鄭兩句, 小鄭對陳子洛早就心懷不滿,這回就一氣爆了出來。特部那邊聯係我了, 聽說小鄭本來打算跳槽的, 現在已經被帶回去了。”


    和儀聽了, 不論信是不信, 口中卻道:“那就好, 你忙嗎?你有事兒的話我就先掛了, 我到普濟寺了, 還沒洗漱呢。”


    “……先別掛。”蘭幽道:“咱們說說話。”


    和儀道:“好呀,說什麽?”


    電話那邊沉默了好久,和儀隱隱約約聽到蘭幽好像歎了口氣, “怎麽了?”


    她微微皺眉。


    蘭幽倚在門口看著包廂裏一桌的人推杯換盞,眼神冷得厲害,聽到和儀這樣問,忽地唇角微微翹起,“我隻是忽然好羨慕你啊,晏書。”


    不得了了。


    和儀一驚,騰地就站了起來,連忙問:“到底怎麽了?有什麽事我能幫到你嗎?你還在上京?有事你可以去我那裏找星及。”


    “沒事。”蘭幽眼中染上些笑意,“我隻是羨慕你長輩還在,上麵還有撐著,我這偌大的家族,卻要我來一力支撐。”


    這話說得好沒道理,又好像透著什麽意思。


    和儀眉心緊鎖,“你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有事就直說,能幫到你的我一定幫忙。”


    “我能有什麽事。”蘭幽脊背挺直,目光悠遠:“行了,掛了,你早休息。”


    等毛望舒踩著拖鞋哼著小曲擦著頭發回到房間裏的時候,就看到和儀靠牆坐著,手裏捏著那枚鈴鐺慢慢摩挲著,神情晦暗不明。


    “晏姐怎麽了?”她問了一嘴,一邊把洗漱用品塞回包裏。


    和儀回過神來,抬頭看她一眼:“洗完了?”


    “嗯哼,普濟寺不愧是有錢啊!熱水二十四小時供應,別的寺廟未必有這樣闊綽的大手筆。”毛望舒嘖嘖感歎著,身上的小兔子睡衣好生惹眼。


    作為寺廟裏財大氣粗的代表,普濟寺裏的寮房也步入現代化了,這邊一棟小樓都是供香客居住的,每個屋子裏簡簡單單的床鋪小桌,男生那邊人要多一點,和儀和毛望舒占了性別上的便宜,兩個人住了一間屋子。


    這就不得不說一下本班陰陽的極度不均衡了,唯二的女性就是和儀和毛望舒。不過班裏大部分都是修行中人,倒也不在意。


    毛望舒大概是和他們論兄弟的,好多都是自小相識,大家是什麽貨色彼此心知肚明,鬧起來沒個限度,卻還算有分寸,平時一起拉單子什麽的,也算共同進步。


    對和儀他們就尊敬些了,不過相處久了也能說笑說笑。陸慢和齊修遠羨慕別的班的女生是羨慕瘋了,時常表達自己選專業選岔了的後悔。


    每每聽他們嚎著“如果能重來,我要選——”和儀都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落伍了。


    時間確實是不早了,和儀也不想吃晚飯了,拎著睡衣和洗漱包去一樓的女浴室快速衝了一遍,換了衣服披著一件大披風搓著頭發匆匆往樓上走。


    “和師!”為慈神出鬼沒,喊了和儀一嗓子,“家師請您過去一敘。”


    和儀也不好拒絕,隻能道:“等我換身衣裳。”


    為慈也要有點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轉身出去了。


    和儀隻帶一身衣裳換洗,想著明晚轉道回蜀中,老宅自有換洗的衣裳,這會從包裏把那條裙子翻出來,毛望舒在旁邊看熱鬧道:“晏晏姐,我為什麽覺得你的裙子都長得差不多呢?”


    “怎麽差不多了?”和儀挑挑眉,拎起今天穿的和打算換的:“這條是藏青,這條是藏藍,這條繡的是萬年青,這條繡的是獸紋。”


    毛望舒:“但即使這樣也不能忽略它們款式一模一樣。”


    和儀不大優雅地翻著白眼:“我專一不行嗎?”


    “專一是個好美德。”毛望舒笑嗬嗬道。


    和儀找到惠岸大師的時候,他正盤膝坐在禪房裏翻閱佛經,一旁一個小茶爐溫著茶,見和儀進來就笑了:“晏書丫頭啊,快坐吧。我新得的大紅袍,我不懂品茶,也就是牛嚼牡丹,你素來喜歡這些,嚐嚐?”


    他替和儀添了晚茶,黑陶的茶具不算精致,放在原木小桌上,又是這樣的佛門清淨地,倒也自有一番禪意。


    和儀忙端起輕輕品著,又笑道:“茶香撲鼻,果然極好。”


    然後就是良久的岑寂,惠岸大師翻閱著佛經不開口,和儀就盤腿坐在那裏擺弄著茶杯,也沒開口。


    “你這丫頭好耐性。”還是惠岸大師抬起頭,笑看了她一眼,道:“脾氣比你師父好。”


    和儀笑眯眯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嘛。”


    正說著話,忽聽門外一陣噪雜聲,和儀不由透過老式木窗去看,惠岸大師笑道:“是戒律院的動靜,有一位自幼出家的僧人動了紅塵心,與一位女施主……”


    他沉默片刻,和儀心中明了,惠岸又笑道:“好在如今他承認了錯誤,正要受戒律懲罰呢。”


    和儀心有所感,又是在佛門清淨地,隻歎了一聲:“回頭是岸。”


    惠岸輕輕搖頭:“此刻他回頭是岸,但若真造就孽果,壞了女施主的人生姻緣,他回頭,就仍是苦海無涯,而非岸了。”


    和儀對這話是很讚同的,但還是不由笑道:“您這話可不和佛理啊。”


    “不和佛理,卻和清理。”惠岸將拈著的念珠掛在手掌裏,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苦海無涯,紅塵無邊,不求超脫,清靜罷了。如今這世道眾生皆苦,你我修行中人,又豈能真正超脫?但求清靜吧。”


    和儀正色點頭:“方丈此言甚是有理。”


    惠岸又凝神看了她半晌,忽地笑了:“晏書丫頭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是有福的麵相。”


    圈裏是從沒傳過惠岸大師精於相麵之術的風聲,和儀不由一愣,無奈笑道:“您就別打趣晚輩了,從前怎麽沒聽說過您還精於相麵?”


    “阿彌陀佛,往日不精,今日就精了,今日精了,來日便不精了。”惠岸笑容高深莫測,又道:“我那徒兒為玉,天生純善,一心隻求佛道,還得請和師照看他一二,不然他獨身一人在京中,老衲也甚是不安。”


    和儀隻道:“這是自然的,都是同學,能幫到的地方當然幫忙,他也幫了我不少。當代佛子鼎鼎有名,天生佛骨,鎮國寺對他也是多家照拂,您又怎會不安呢?”


    惠岸輕輕搖頭,感慨道:“隻是做長輩的,對小輩總是一萬個不放心吧。總想他前程錦繡,想替他多鋪路,也是人之常情。隻是我這出家人卻做不得,隻盼他能多修心、多煉心,日後在紅塵中能多渡幾人吧。茶涼了,我給你添一杯,算是謝禮了,晏書丫頭。”


    和儀連忙雙手將茶杯奉上,又道:“此言也未必足,若是晚輩無能,長輩鋪墊的再是足夠,也是無濟於事,無用功罷了。為玉心性極佳,我也很佩服。”


    “豈敢豈敢。”惠岸笑容滿麵,看向和儀的目光仍然溫和慈悲,“你師父九泉之下看著你如今頂天立地的模樣,定然也是欣慰的。他老來得徒,自然盼著你能夠事事順遂。”


    他說著,將手邊一隻黑匣子遞給和儀,“你師父舊年寄存在我這裏的東西,如今是時候給你了。收著吧,回去打開看看,聽說是你們家頂重要的東西了。”


    和儀雙手將匣子接過,又再四謝過惠岸大師的茶,調侃自己道:“今日喝了您兩杯茶,雖說長者賜不敢辭,但不再四謝過,怕折壽數啊。”


    “福祿雙全的命格,沒得折壽數。”惠岸大師徐徐起身,手持念珠活動兩步,溫暖幹燥的手掌拍了拍和儀的肩膀:“去吧,小丫頭,這天下是你們年輕人的了,闖出多少天地來,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和儀就知道再怎麽試探也問不出什麽來了,於是從容起身,對著他微微一禮:“晏書謝過惠岸方丈指教。”


    “不算什麽。”惠岸擺擺手,深深看了她一眼,又道:“再叮囑你一句,末法之期,靈氣枯竭,多行善事,順應天時,護持地靈,應有轉機。”


    和儀聽得一頭霧水,又下意識地覺得這句話很緊要,深深記在心裏,又謝過後方轉身離開。


    “得此佳首,鬼道當興。倒是老衲,沒和振德那小子的好命啊!不過我徒為慈為玉,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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