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前方的八仙桌前麵坐著一人,正在翻看書, 看那情況應該是坐了許久了。


    再細看, 原來是李湛。


    她終究還是有些欣慰:“湛兒, 你來看母妃了。”


    李湛放下新得的《煉丹法》, 立馬走到她跟前,“母妃, 兒子這不就來了嗎?昨兒剛從少陵回來,聽真真說您身體有恙,早上便來了。”


    終於說了幾句人話, 上官氏深感欣慰,她含笑:“母妃無事, 你不必擔心, 把差事辦好就成。”


    “那不成, 我要替母妃守夜。”他是這麽想的, 晚上他根本不想睡覺, 但是真真大人怕他熬夜身體不舒服, 總是讓他睡, 他閉著眼睛裝睡更辛苦,還不如來母妃這裏。


    上官氏連忙擺手:“那怎麽成,你是要辦差事的人, 怎麽能來我這裏?”雖說李湛是她的兒子,但到底男女有別,還是不方便啊。


    李湛卻道:“我就是在您宮裏宿下,不是真的守在這裏,否則您肯定不好意思呀!”


    還知道這個,上官氏心裏越發欣慰,當晚,李湛便搬到上官氏這裏守夜,上官氏這裏的宮女們殷勤備至,平素李湛雖然也來請安,但是請安過後就走,太孫妃來的時候較多,但太孫妃到底還是不能和太孫相提並論,太孫妃可以有無數個,可太孫卻隻有一個。


    不過,她到底沒有讓文九如過去,兒子能夠來已經很好,要是觸了他的黴頭,日後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而李湛呢,表麵上看道德經,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再掏出一本花白鶴同一個作者寫的《名劍采花錄》,李湛看的在床上蹬腿直笑,好你個名劍,比花白鶴少言寡語,但能讓無數女子心甘情願,不錯啊你。


    次日一大早,他看了看禦醫的脈案,還好,也不是什麽大症候,幫著丫頭替上官氏喂了藥,才匆匆去聽班。


    看的上官氏感動的很,還不停擦眼淚。


    等映真過來請安,她還囑咐映真,“今兒就不要讓湛兒過來了,他每日差事就忙,在我這裏睡的也不好。”


    “嗯,兒媳會勸他的。”


    映真也是不知道為何李湛要跑過來,但是盡孝一事,她也不好置喙。


    兒子的到來對於上官氏來說是回□□,她精神都好了許多,開始問起德哥兒,映真便笑:“德哥兒還好,您不必掛心。”


    兒子孝順孫子康健,上官氏心情也好上許多。


    文九如正好端了蜜水來,上官氏對她道:“九如這些日子衣不解帶的照顧我,真真,你可不能吝嗇。”


    生了一場病,她看到兒子兒媳的孝順,罷了,他們年輕人不願意就算了,至於九如的前程,便是為了朱良娣那一死,她幫會幫的,但要想另外的法子了。


    “母妃既然這麽說,我呀定要開庫房拿好東西出來。”映真驚奇道,這是為了什麽上官氏轉變了觀點了,不過,這種轉變於她而言是一件好事。


    文九如也本本分分的說是自己分內之事如何,一時間氣氛倒是異常和諧。


    上官氏身體也一日好似一日,映真問李湛那晚做了什麽,是不是跟上官氏談心了,怎麽上官氏轉性了。


    李湛打了個哈欠,“我怎麽知道。”說完翻了個麵,心虛的趕緊拉被子睡了,他可不能告訴映真自己看了《名劍采花錄》。


    在映真眼中他就是個無名英雄(大霧),還主動從背後抱住他:“寶寶,謝謝你。”


    主動投懷送抱,他可就不客氣啦,翻身壓倒映真,邪魅一笑。


    臨近端午,西南卻爆發叛亂,此處是在開元帝不處罰士大夫,縱容他們兼蓄土地,時日長久爆發的農民起義,起初都沒有當回事,開玩笑,齊朝把漠北都收服了,一個小小的農民起義,算得了什麽呢!


    別說是開元帝,就是將軍們都各個不放在眼裏,隨意撥了些軍隊去應付。


    映真卻知道,這場戰役不能等閑視之,因為此次會出一個讓朝廷十分頭疼的人,頭疼到前世的李湛打了他快二十年才壓下去。


    但是她也知道,誰都不會聽她一個後宮女子的話,她沒有任何的消息渠道,後宮也不能幹政,要能知道才怪了。


    好在李湛同常人不一樣,她未必能夠說動旁人,但李湛她能說動。


    這日李湛回來的很早,德哥兒已經會翻身了,咿咿呀呀的,映真笑道:“怎麽今天回來的這樣早,我聽了一耳朵不是說什麽西南叛亂如何的。”


    李湛擺手:“這樣的農民起義也太多了,不足為慮,祖父已經派糧官過去了。”


    “寶寶,可是我的心怎麽跳的那麽快,你說會不會是這件事兒會鬧大呀!”映真撫著心口,對李湛道。


    他則不以為意:“你就是愛多思多慮,所以時常又說自己掉頭發如何,你看我就沒有任何問題。”


    但終究他還是留了個心眼,關注起西南戰事。


    與此同時,範文君那邊卻炸開了鍋,原本出府麵對瑞郡王一家不大友好的樣子,她這個做王妃的,上得孝順瑞郡王妃和一大屋子的太妃們,下還得照顧她的兒子還有庶子,侄子們,不可謂不忙。


    可聽到修哥兒的乳母在她耳邊說的話,她更是氣憤難耐。


    “你們說林家那個女人在我嫂子還在床榻上的時候,便已經和我哥哥勾搭在一起了。”


    “怎麽不是,您要找證人,奴婢跟您找十個出來都成,還有哥兒那裏,她是口蜜腹劍,說起來同咱們侯夫人是姐妹,嘴上清甜甜,可這進門還一個多月呢,就說有喜了,咱們老夫人跟著高興的很。姑奶奶不知道,修哥兒本來就老實,如今……”


    雖然陳媛這個嫂子和範文君不對付,但是修哥兒的乳母是最心疼修哥兒的,也是知道範文君這個姑姑對修哥兒最真心。


    果然見範文君拍起桌子來,“她還能如何?難不成我們家是那等沒有規矩的人家,她即便懷了孕,又如何,修哥兒是我們侯府的嫡長子,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修哥兒的乳母聽了範文君這句話,心下大定,“有姑奶奶這句話,奴婢這心裏就踏實了。”


    “你放心,這次我送幾個護衛回去,專門在修哥兒身畔伺候,等他十五歲了,我讓他過來跟我們洪哥兒一起。”


    不到十五歲還是個小孩子,即便她是個做姑姑的,也萬萬不能把大哥的嫡長子弄過來身邊,否則別人還以為她們文安侯府是什麽龍潭虎穴呢。


    於範文君而言,這些都是蘇映蘭故意的,她的娘家居然讓蘇映蘭的表姐鳩占鵲巢,尤其還是那等聲名狼藉的女子。


    且那女子手段不凡,熱孝成婚,進門就揣了個肚子,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本來她娘還對林氏有些置喙的,但是看到她肚子裏的孩子都不再多說,這個女子實在是太了解每個人的心思了。


    蘇映蘭把這樣的一個人送進府中,到底想做什麽,她想她已經是一清二楚了,就是為了徹底控製住她的娘家,以至於她沒有任何援手,日後被人魚肉,她的洪哥兒怕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


    這點她倒是冤枉映蘭了,映蘭自己也沒想到林菀會那般,金花嘖嘖:“林姑娘還是跟以前在侯府的時候一樣。”


    其實以前映蘭也不喜歡林菀這點,實在是太過分了,陳媛和她是多年的姐妹,對她比對所有人都好,當年若非是陳媛幫忙,她早就被映真母女針對了。


    “金花,修哥兒那裏你要多照看幾分,我這位表姐是個見了兔子不撒鷹的人,她一向愛慕虛榮,當年要搶大姐的夫婿,以至於大姐隻能嫁給肅親王那樣的人,我是讓她去避難的,她倒好直接跟範霆糾纏上了,日後跟這樣的人也斷了吧。”


    金花遲疑:“可是姑娘,她如今已經是侯夫人了,您原本就沒有幫手了,若是真的和林姑娘斷了關係,恐怕不好吧。”


    映蘭卻道:“她這樣貪慕虛榮的人,對收留她的恩人尚且能夠倒打一耙,搶了人家的相公不說,還使出百般手段,這樣的人即便此時為了利益幫我,日後我若倒塌了,她也不會真的幫我,指不定還踩我一腳,金花,你要知道,人做什麽都不能沒有良心呀。陳姐姐待我好,我也待她更好才是。”


    她以前就不喜林菀這般,現在越發厭惡。


    這席話倒是被來她這裏的八皇子聽了個正著,他想,那範氏果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蘇側妃從來都是明事理的,即便是回擊也是被人欺壓的不成才回擊,哪裏是範文君說的那樣,她那樣的心胸,隻顧著跟側室鬥氣,如何做正妃呀?


    第97章 新帝   禦駕親征


    李湛的注意力其實全部集中在京城, 因為他已經預料到了,皇祖父龍馭賓天恐怕就是這些日子了,底下人一直壓著消息, 為了順利即位, 他一方麵加強京城守衛,另一方麵則注意宗室動向。


    氣氛其實一直都很緊張的, 德哥兒在上官氏這裏哭了一嗓子,都像驚了諸人一樣。


    “德哥兒這是怎麽了?一直睡不好?”


    映真道:“昨兒晚上睡得太早了, 今天一直鬧著要出去, 這些天天氣越發熱了, 他小孩家家的怕熱。”


    穿著紅色的吸汗棉布衫子, 露出一截胖乎乎的藕臂,一直鬧著要映真抱, 映真脾氣也很好,盡管孩子很重,但她還是抱著孩子。


    “再過幾個月, 咱們德哥兒就要學會說話了,是不是呀?”


    “得得得。”


    德哥兒嘴裏隻會發出這幾個字, 在娘的懷抱裏也不吵鬧, 隻高興的手足舞蹈, 上官氏歎了一聲, “這孩子倒是辛苦你了。”


    想她當年作為太子妃的時候都沒有這樣對待湛兒, 湛兒小時候不說話, 很大了也是這樣, 她發愁啊,隻有兒子念書念的好,她才願意抱抱兒子, 但是小孩子都是有乳母照看即便是她自己都是這麽長大的。


    自己的兒媳婦倒是對孩子足夠耐心,孩子也機靈的很。


    “不辛苦,養孩子倒是一種樂趣,況且德哥兒這孩子同我和他爹爹貼心,兒媳又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正說著,隻見小福子跑了進來,跌跌撞撞道:“不好了不好了,皇上駕崩了。”


    **


    山陵崩,皇太孫李湛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蘇潤早已控製住一部分京城兵馬,緊鎖內外城門,為了防止有人發動政變,皇子們在宮裏住著的幾乎都被要求先不準出來,不在宮裏的早就被封鎖了。


    等開元帝遺體清理完畢之後,李湛帶著人才開始布置喪儀。


    再見到李湛都是三天之後了,已經確立新帝,父喪,三年不改其誌,更何況他是孫子,如今國號還未確定。


    “妾身給皇上請安。”


    映真看著他虎虎生威的走過來,立馬請安,李湛在外麵倒是個樣子,私底下和映真進去後,就捂著肚子:“不行了,我要如廁,我的媽呀,快憋死了。”


    “趕緊讓人把官房送進來。”


    本來映真還準備跟他說說說相思之情呢,這人呀,真是煞風景。


    等李湛出來,他又道:“真真,我好餓。”


    “早就跟你準備著,有菊花糕還有你最愛的奶油酥卷,一直在這裏溫著呢。”


    他吃的狼吞虎咽,吃完又喝了一杯熱水才道:“煩死了,我看以後要溜出去可沒現在這麽方便了。”說完還打了個哈欠,“在我真真大人這裏才最好。”


    “不,現在真真是皇後娘娘了。”


    皇後娘娘幾乎是她近幾日聽到最多的話了,映真倒不覺得自己多麽驕傲,因為她很擔心李湛,怕他受氣。


    “我知道我是皇後了,這還要托你的福啊。”


    李湛嗬嗬一笑。


    皇帝守孝以日代月,李湛和前世一樣,叫舜寧帝,寓意永遠安寧之意,映真理所當然的被封為皇後,隻是冊封禮要在兩年後正式舉行,這是規矩,她也不爭這個,反正她已經是皇後了,還擔心什麽呢。


    既然是皇後,那麽管理後宮便是理所當然了,莊妃是個利索人,知道映真要接手,很快把宮務都送了過來。開玩笑,她莊妃和新帝可沒什麽關係,新帝可未必會買她的賬,從前太子就狠厲,如今他兒子可不是一般人,她這樣的身份可壓不住人。


    她也沒有推辭,在其位謀其政,映真拿過鳳印,便開始以皇後身份管理後宮。


    原本在宮中,大家隻覺得太孫妃蘇氏能力尋常,因為她從不生事,非常低調,除了非必要幾乎不參與任何出挑的事情,比她堂姐肅親王妃看起來還要平庸許多,但是人家一做皇後,還真的不比莊妃差,甚者更為名正言順,能發號施令。


    首先,先是上書皇上,為先帝祈福,放出超過二十五歲的宮女,給予一定的銀兩出宮生存,她自己身邊的杜鵑頭一個被放出去嫁人,旁的人就更不必說了,這樣,把一些年紀大的姑姑,不知道背後是誰的人,幾乎都刷下去了,還落了個好名聲。


    她前世能夠讓肅親王放心給她掌管整個王府,這輩子也沒少多聽多看,平日時常跟上官氏取經,一上手就很老道,壓根不用李湛操心。


    李湛還悄悄埋怨:“我以為真真大人會跟我求救的,沒想到這麽快就上手了,比我還快呢。”


    映真笑道:“你管的事整個國家,比我難多了,我才做了些什麽啊,你也不想想,這宮裏都是有成例在的,我不過是蕭規曹隨罷了。”


    “那也要你成啊,我的事兒可多得很,這些人想鼓動我親征呢。”


    西南戰事自從老皇帝去世之後,就接連潰敗,漠北聽聞消息也是蠢蠢欲動,好在有沈睿壓著,那些人到底不敢,一堆人已經開始挑錯了,即便李湛有許多過人之處,此時也仍舊不能完全自主。


    親征?映真皺眉:“天子在此,自古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難不成這個道理他們不懂,卻還鼓動你親征,我看是故意想讓你送死。”


    發動這麽些人讓他親征的,李湛心裏十分清楚,還不就是他的那幾位好叔叔。


    “但是他們有一點也說對了,隻有我才更了解火器,如果我禦駕親征肯定是勝算最大的。”李湛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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