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沒想到這京城裏來的李閣老會一來就要將自己直接拿下,似乎沒有半點瞧得起自己的意思。


    自己好歹也是一方海上霸主,如今一個京城裏來的閣老這麽做到底是幾個意思,難不成是自己不夠低調,想給自己來個下馬威?


    一想到此,鄭芝龍也就明白了這李明睿的意思,同時再一想到自己的人敢敢戰敗,親弟弟鄭芝虎也被人家抓在了手裏,倒不是立刻翻臉的時候,便隻得忍著,略作委屈地問道:“李閣老,您這是做什麽?”


    熊文燦等一幹官員倒也是瞠目結舌,他們沒想到鄭芝龍就怎麽恭順地任由李明睿的護衛給押住,還不敢有半點反抗!


    “閣老,您這樣做會不會太過了,畢竟這鄭芝龍在海上”,熊文燦深怕李明睿會不知道鄭芝龍這個海上梟雄的真正實力,而做出這樣的錯誤舉動,甚至會因此激怒了鄭芝龍,於是,便低聲對李明睿說了起來,也算是提醒一下。


    但讓熊文燦沒想到的是,李明睿隻是輕笑了一聲,並揮手打斷了熊文燦的善意提示:“不必說了,雲錦,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你隻需記住一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鄭芝龍不過一略強的海盜耳,朝廷能撫則撫,能剿則剿,何必在乎他的感受。”


    熊文燦不知道這位李閣老是哪裏來的這麽大的底氣,但他深怕這李閣老會因此徹底讓整個招安事宜陷入僵局甚至失敗,便不得不冒著會引起李明睿的反感而再次提醒道:“李閣老,請恕下官多嘴,實不相瞞,就在幾日前,下官剛剛得到消息,我大明朝廷的船隊出使琉球國時遭到了這鄭氏海盜的襲擊,如今隻怕是凶多吉少啊!下官已著人將消息飛馬遞往了京城,但李閣老您得清楚啊,這鄭芝龍一旦被逼急了,是真的什麽都幹呀!”


    李明睿依舊是淡淡一笑,心想這熊文燦多半是還不知道朝廷已經先他一步知道了琉球海戰的消息,還已經知道了結果。


    但現在李明睿也沒空去給這熊文燦一介小小布政使細細解釋,見鄭芝龍已經被抓住了,就再次一拍桌子,著實嚇得一旁的人膽戰心驚!


    隻聽這李明睿冷聲問道:“鄭芝龍!本官且問你,我朝廷出使琉球王國的船隊,你竟敢冒然襲擊,究竟是何居心!本官可以給你一個陳述的機會,並會如實將你的回答上遞給陛下,但若是你有半句不實,半句大不敬的地方,仔細你的腦袋!”


    “仔細你的腦袋!”


    李明睿突然再次怎麽怒吼了一聲,氣勢之淩人讓一幹官員是愕然不已,而鄭芝龍卻是滿臉憤然,氣得雙拳緊捏。


    但一想到自己這邊剛剛被朝廷打敗,而朝廷究竟還有多強的海上實力,自己也還不清楚,所以鄭芝龍隻得強忍著怒火,故意哭喪起一張臉,吼道:“冤枉啊,李閣老,小民不過是一介平民,哪裏敢冒瀆天使,小民也是剛剛得到了消息,好像是薩摩藩的人襲擊我大明出使琉球國的船隊,閣老若不信可派人去查,以正小民清白!”


    “具體緣由之處,朝廷自會派人細查,不用你來提醒!本官現在隻問你一句,這件事,你們鄭家到底有沒有參與?”


    李明睿一臉嚴肅地看著略顯肥胖的鄭芝龍。


    “沒有!”


    鄭芝龍想也沒想就直接矢口否認,薩摩藩是日本的一個倭寇海盜集團,在海上也頗有實力,素來與鄭氏也有些矛盾,也與朝廷有矛盾,蓋因這薩摩藩一直想據琉球王國為己有,如今鄭芝龍為了不與朝廷徹底撕開臉皮,便故意把這件事栽贓給薩摩藩,想以此來尋得一個台階下。


    “狡辯!據我錦衣衛得到的消息,指揮此次襲擊的就是你鄭芝龍的親弟弟鄭芝虎!而且他現在已被押往京城,到時候隻要一審便知,你難不成以為就這樣能輕易蒙混過關!”


    李明睿大聲說道。


    鄭芝龍一咬牙,說道:“閣老明查,這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下官的弟弟都在泉州雞籠一帶做生意,何曾和薩摩藩有過來往,想必是薩摩藩的人故意打著我鄭家的旗號,並以我弟弟鄭芝虎的名義來襲擊天使,以達到挑撥小民與朝廷的關係!”


    李明睿沒想到這鄭芝龍能如此解釋,心中暗歎此人不愧是海上梟雄,反應倒也是急中生智,但未免太心狠手辣了些,必要時候連自己的親弟弟都可以不認。


    “哼,是你們鄭家所為也好,還是薩摩藩打著你們的旗號刻意要誣陷你們鄭家也罷,朝廷自會詳查,你既然有意要歸附朝廷,就當明白一個做人臣的本分,別以為這海上就你們鄭家說了算,朝廷就真的是紙老虎,任由你們橫行霸道,實話告訴你,這一次琉球海戰,朝廷不過出動了一艘戰艦,便全獲大勝!”


    李明睿這麽一說,熊文燦等地方官員這才恍然大悟,心道:“難怪這李閣老一來就要抓這鄭芝龍,而且是有恃無恐地對其大呼小叫,原來是因為已經知道了琉球海戰的結果,不得不承認,朝廷得到消息的速度比自己要快得多。”


    一眾官員不由得跟熊文燦一樣長吐了一口氣,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可是受了這鄭芝龍的氣,如今可算是揚眉吐氣了一回,看向鄭芝龍的時候,腰杆也不由得挺直了些,連帶著李明睿在他們眼裏也不再是魯莽與傲慢無知,而是一個上位者應有的魄力。


    但鄭芝龍的內心裏卻是極為憋屈的,他從來都沒有做好琉球海戰失敗然後自己會被朝廷責問的心理準備,如今驟然應對,讓他感到萬分的難受。


    等鄭芝龍好不容易應付了李明睿且被李明睿放回來後,其子鄭成功卻也跑了來:“父親,聽說您讓二叔去襲擊朝廷出使琉球王國的船隊了?”


    鄭成功見自己父親鄭芝龍沒回答他,便繼續說道:“父親,您不能這麽做呀!如此以來,朝廷還能接受我們的歸附嗎?”


    “森兒!”因為受了內閣大學士李明睿的氣,鄭芝龍本就心情不好,如今自己這個最得意的兒子也居然在自己麵前教訓起自己來了,鄭芝龍便不由得鬼火冒了起來,大聲吼了這鄭成功一句,並責訓道:“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學什麽文,滿腦子的忠良恭儉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能成為熊文燦的學生,能被這福州一般秀才舉人捧為座上賓是因為什麽,你以為真的是你才高八鬥?”


    備注:此時的鄭成功名為鄭森,為讀者熟悉,旁白時寫鄭成功。


    鄭芝龍說著不待鄭成功回答就繼續喝道:“你這麽想就錯了!他們是看在你老子的銀子上,看在這數百裏海域是我們鄭家的天下,如果我們沒有這些,我們在他們眼裏就是盜賊,就是人人得而誅之的盜賊,你明不明白!如今朝廷想讓我們解甲歸田,想都別想!”


    “可是,父親”,鄭成功還想再勸幾句,比如和朝廷作對終究是不好,連帶北方的韃子和關寧軍都沒討到什麽好處;但他的話還沒出口,鄭芝龍就擺了擺手,製止了鄭成功的回答:“好了,不必再說了,為父做什麽還沒必要讓你來提點,你去見見你的恩師吧,多跟這些有權有勢的人接觸接觸,日後若真有事,或許朝廷不會饒了你父親,但會對你網開一麵。”


    ……


    人逢喜事精神爽,朱由校現在的心情就很不錯,他沒想到北海第一艦隊居他然可以表現得這麽好,讓他本以為萬分艱難的擺脫因海盜而廢弛的海貿困境居然如此輕鬆的邁出了第一步。


    可以說,雖然琉球海戰不過是一次小規模的海戰,對於鄭氏集團而言並不算什麽大的損失,但卻很好的證明了朝廷是可以挑戰一下這鄭氏集團的勢力的。


    至少,以後招撫鄭芝龍也就更加沒必要太過遷就和妥協。


    而且讓朱由校更驚喜的是,此次琉球海戰居然還將鄭芝虎這麽個海戰猛將給活捉了,而且還是鄭芝龍的親弟弟。


    無論這鄭芝虎日後能不能為自己所用,朱由校都要打算試試。


    可以說,現在的鄭芝虎和鄭芝龍簡直就是兩個不同的待遇,鄭芝龍在福州被李明睿罵得不敢還口,而鄭芝虎這個本來是被俘虜的海盜頭子在被錦衣衛押回京城的途中,雖說戴著鐐銬坐著囚車,但因為得到了皇帝陛下朱由校的特殊指示,每走二十裏就必須歇息,每到一處驛站需有七品官員的待遇。


    這讓鄭芝虎很是驚訝,心中也更加忐忑朝廷這是要怎麽處置他,按道理,像他這種大盜,不是淩遲也得腰斬吧。


    一聽說鄭芝虎進了京城,朱由校就忙讓許顯純親自將鄭芝虎帶到乾清宮來。


    鄭芝虎還是第一次進紫禁城,第一以這樣的方式麵聖,坦白講,他是有些緊張的,作為一個明朝人,即便他曾經是殺人無數的大盜在踏進宮牆的那一刻也會本能的對這高高在上的皇權感到恐懼。


    “陛下有旨,解除鄭芝虎鐐銬,準予其步行麵聖!”內侍小宦官這時候跑了過來,高聲喝了一句。


    “遵旨!”


    負責押送鄭芝虎進宮麵見朱由校的北海艦隊總兵官覃博桐和錦衣衛指揮使許顯純同時應了一聲,並親自為鄭芝虎解除了鐐銬。


    鄭芝虎不是其兄長鄭芝龍那樣的圓滑之人,也不是其四弟鄭鴻逵那樣有謀略算計,他更多算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思想也比較單純,再加上傳統的忠君思想的影響下,對於朱由校這突然解除手腳鐐銬的舉動讓他莫名被打動了一下,對那位還沒有謀麵的帝王更有了一絲期待之感。


    “把奏折再堆高點,所有長得有姿色的宮女都退下去,王承恩你也下去,再去把西暖閣值班的錢謙益給朕叫來!”


    朱由校刻意要裝出一份特別勤政的樣子來,也就故意把一些本可以讓內閣和司禮監處理的折子都堆到自己麵來,而自己也如同寒窗苦讀的舉子一般坐在奏疏堆裏,戴著一副老花眼鏡批閱著,同時讓代表著荒誕政務的宮女和宦官都退了下去,目的就是要在鄭芝虎這樣的海盜麵前做出一副朕乃勤政愛民之君的樣子來。


    沒辦法,要想打動一個人,不能僅僅靠金錢與美色,利益也許隻是對於圓滑的人有用,而對於思想單純的人,就需要用偉大光正的行動去感動。


    朱由校現在就是要這樣,他要讓這鄭芝虎意識到自己這個大明皇帝是個可以效忠的中興之主,所關心的是天下黎民百姓,而不像他哥哥那樣自私,隻顧及自己的小團體利益。


    如果鄭芝虎眼裏不僅僅有他兄長鄭芝龍還有自己這個大明皇帝的話,那麽,這鄭芝虎就應該會被自己的行為所感動,至少能有所意動。


    “陛下!”


    內閣首輔錢謙益這時候走了進來,很恭敬的向朱由校行了個禮。


    “賜座!”


    朱由校直接吩咐了一句,躲在屏風後的王承恩便忙端了個墩子來讓錢謙益坐下,然後朱由校還故意問著錢謙益一些奏疏上的事。


    錢謙益實務能力並不強,但很會扯,而且能扯出一大堆有邏輯的話來,因而在外人看來,很容易看成皇帝陛下和內閣首輔很有默契,很有君臣相宜的樣子。


    鄭芝虎沒想過就此逃跑會直接跑進前麵的殿門裏將朱由校殺死,先不說四周的錦衣衛的監視,即便是他自己也沒有這個想法。


    而且在見到那位著黃袍的年輕人正很虛心的跟一個老官員請教什麽的時候,他仿佛間就覺得這或許就是皇帝和大臣該有的樣子。


    鄭芝虎一刹那間幾乎就將戰敗的事丟到了九霄雲外,而此時在他心裏,隻有對那位年輕君王的敬畏。


    “陛下,鄭芝虎帶來了”,覃博桐剛這麽一喊,朱由校就恰當好處的把手中的筆丟在了地上,直接就染黑了灰白色的地毯連帶龍袍上也沾染了墨跡,並很激動的站起身來:“沒想到,我們的鄭大英雄這麽快就到了!”


    鄭芝虎有些受寵若驚,他之前還在想在麵見九五之尊時將會麵對怎樣的訓斥,卻沒想到如此讓人感動親切而又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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