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前胡佛商會會長希爾頓的秘書,現摩恩公行的總長,統籌著領地內三家最大的商會,執掌一切貿易事務,可謂權勢滔天。


    單看以上那段介紹恐怕所有人腦海裏冒出來的,都是高跟黑絲、冷豔高傲的職場女王。


    可惜眼前這個女人沒有半點那樣的氣質。


    蘇珊麵容姣好,大概二十七八上下的年紀,正是嬌豔欲滴的時期,而全身上下透露著的那股子畏縮和自卑更是為她平添了幾份柔弱,讓人忍不住想保護她以及……占有她。


    想來也是這種特質才讓希爾頓那個花心的老色狗願意把她帶在身邊。


    但那條老狗顯然不會想到,這個隻是被他當做玩物的女人作為商賈的手腕其實遠在他之上。


    齊格飛可不是希爾頓,他很清楚這個女人的能力,因此給了她最大的發揮空間。


    若是平常,他甚至還會和對方調調情,出演一下梅蘭家的傳統藝能。 但現在,他沒有那個心情,倒不如說最近一陣子他的心情都不好。


    “你進來不會先敲門嗎?”齊格飛沉聲道。


    “我敲了……的。”蘇珊肩膀一直在哆嗦,“您說,隻要敲四次門就能直接進來。”


    敲四次門算是齊格飛設定的一個暗號,隻有真正的心腹才會這麽敲門。


    但以往蘇珊依舊是叩門後靜靜等待裏麵的回應,隻是這次,她等了將近五分鍾都沒有聲音。


    她本以為梅蘭大人可能是睡著了,於是靜悄悄地推門而入,卻正好看到齊格飛猩紅著雙眼憤怒地咆哮,可問題是房間裏根本沒有第二個人!


    (閣下,您是不是太累了?)


    蘇珊想這麽問,卻不敢開口。


    她很尊敬齊格飛,非常尊敬,這份尊敬有時甚至到了崇拜乃至狂熱的地步。


    但這絕不意味著她敢和對方親近。


    相反,她很怕齊格飛,有多崇敬,就有多害怕。


    作為心腹,她是親眼見過梅蘭先生的一些手段的,


    至今,她還能清晰地回憶起那個被抓捕的亡靈教徒求死不得的絕望哭喊。


    “您,您可以休息一下的。”糾結了許久,她依然決定開口勸諫。


    據她所知,閣下這半個月的睡眠時間加起來恐怕不超過六十個小時。


    齊格飛沒回話隻是盯著女人,直到對方額頭開始冒冷汗的時候才收回視線,接過財務報表。


    這份報表羅列了領地內工程花費,難民救濟,軍隊糧餉等等零零總總各項事務的開支。


    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大赤字。


    “說說你的看法。”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整頁整頁的紅色看得他腦袋發脹。


    蘇珊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低著頭開始講述起早就打好的腹稿。


    “閣下,其實前伯爵過去也開展過類似的工程,這條金穗街就是在前任伯爵的規劃下建成的,但當時的財政也並沒有出現那麽大的虧空,我覺得如今領地的赤字主要是糧食貿易被切斷導致的。”


    說到這,她有些不安地抬起視線瞄向桌案,看到梅蘭先生並沒有出現不悅的神色才鬆了口氣,繼續道:


    “康斯頓領的主要收入來源就是向其他貴族領地出口糧食,但如今這項貿易被終止,我們就需要用其他的產品填補上這個漏洞。”


    齊格飛點點頭,蘇珊說的和自己想的大差不差,他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在這一點上,我認為您發明的那種叫做香煙的煙草製品可以完美地填補上這個空洞。”


    提到香煙時蘇珊的眼睛有些發亮。


    這種把煙草烤幹後切絲,以紙卷成長條的煙卷,製作簡單,原料易得。是一種可以普及到平民階層的低成本高收益產品。


    現在領地內試賣的香煙,一包的成本價在十銅摩恩左右,但售價卻高達五十銅摩恩,即便如此也依舊供不應求。


    基本上每次商會剛上架,用不了一個下午就會被蜂擁而來的冒險者和小資家庭搶購一空。


    這種煙卷雖然口感不如雪茄,但勝在價格親民,哪怕是城外的難民幾個人湊湊也能買上一包過過癮。


    相較之下,動輒幾十上百銀摩恩一條,隻有貴族老爺才抽的起的雪茄根本就是坑爹的狗屎。


    蘇珊計算過,如果能夠大規模生產香煙,並把這塊蛋糕牢牢地攥在手心裏,那光是煙草消費稅就是一筆恐怖的天文數字。


    齊格飛不否認這一點,但他可沒有蘇珊這麽樂觀。


    他不是不知道煙草貿易會有多麽暴利,實際上來自現代的他比誰都更清楚這小小的卷煙到底意味著什麽。


    他曾經在網上看到過那麽一句話——我國的國防就是靠廣大煙民們支棱起來的。


    雖然是句玩笑,但也足以看出煙草的暴利。


    問題是現代有著一套完善的法律製度,嚴禁私人販賣煙草。


    可這裏沒有,恐怕齊格飛前腳剛把卷煙賣到隔壁去,後腳全國都開始種植煙草抄襲販賣他的香煙了。


    他娘的,齊老板怎麽可能願意吃這種虧?


    因此大規模的生產計劃就一直擱置著。


    而且想大規模生產就勢必要割出一部分黑土地讓給煙草種植。


    在這個吃飽飯都困難的時代,舍棄一部分糧食產出拿來種有沒有都無所謂的煙草……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卷煙先在城內小規模販賣,讓各方麵盯緊點,別流出去。”齊格飛駁回了蘇珊的這個提議。


    “是。”蘇珊也不氣餒接著提出下一個方案。


    “如果卷煙暫時無法流出,我們還有一樣產品也能做到填補虧空的效果。”


    她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一瓶淡粉色的玻璃瓶擰開蓋子,一股沁人的花香彌漫開來。


    齊格飛眉頭一跳,脫口道:“成功了?”


    “是的,調香師們初步掌握了香料和酒精的比例,這是試作品。”


    蘇珊微不可查的昂起了下巴,畢竟調香師的隊伍就是她組建起來的。


    齊格飛將淡粉色液體倒出了一部分塗抹在手背上,仔細聞了聞著那清雅的花香,頗有些難以置信。


    要知道自己隻是為他們提供了香水最基本的製作工藝,還是某度上搜來的那種。


    最初的時候,調香師們將花瓣和酒精泡在一起發酵,那味道簡直就像是腐敗了一周的老鼠屍體。


    而現在,雖然在芳香和留香上依舊比不了楊老板的香奈兒,但作為這個世界自產的第一瓶香水也已經算得上較為成功了。


    “很不錯,能夠大規模製作嗎?”齊格飛一直緊鎖的眉頭有所舒展。


    因為領地在對外貿易這塊一直都是大問題。


    有一件非常可笑的事,齊格飛作為一個穿越者居然無法使用傳說中的致富三件套。


    也就是水泥、玻璃和火藥。


    不止這三樣,其他包括造紙術,印刷術,指南針啥的都用不了,不是夏儂不允許,而是這些東西早就被發明出來了,


    發明者是誰,不用說也猜的到。


    對,就是個那個存在感越來越強的薔薇王後。


    齊格飛一度懷疑,那個女人也是個漫遊者,甚至可能和自己一樣都是龍的傳人。


    “閣下,關於生產,我覺得……”接下來的話似乎難以啟齒,蘇珊捏把了半天不敢繼續往下說。


    “但說無妨。”


    “這是我個人的愚見,我覺得也許我們可以故意降低產量。”


    “哦?”


    “我,我也不知道怎麽說,但或許我們能通過這種方式刻意製造供不應求的情況,抬高香水的售價……”


    “……繼續。”


    “我們還可以給香水取一個獨特的名字,讓這個名字和產品綁定在一起,通過宣傳這個名字,來讓客戶認可產品的質量和售價……”


    蘇珊的聲音越來越輕,她對自己這些天馬行空的想法沒什麽自信,隻是想趁著機會在閣下的麵前多多表現自己的能力。


    齊格飛愣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這都是誰教你的?”


    女人聞言頓時有些慌了手腳,連忙解釋道:


    “我……這是我平日的胡思亂想,對不起,我不該提出這麽愚蠢的建議。”


    (饑餓營銷和品牌效應?這女人能在平日裏隨意思考時想出這麽前衛的營銷手段嗎?)


    齊格飛直勾勾盯著蘇珊,仿佛想要重新認識一下這個女人一樣。


    蘇珊發現閣下又在盯著自己看了,當即把頭埋進了胸脯裏。


    隻是不知為何這次她沒感覺到先前的壓迫感,反而是心跳地特別快。


    “嘶~希爾頓那個白癡還真是沒眼光。”半晌,齊格飛才長歎一聲。


    “閣下?”


    “沒什麽,把你的想法寫成計劃書給我……還是算了,全都按你的想法去做,讓馬卡斯和希洛克配合你。”


    齊格飛打消了給這件事把關的念頭,因為蘇珊總長在經商方麵顯然比自己在行的多。


    雖然她沒辦法明確的把自己的策略表達出來,但心中肯定是有數的,齊格飛也就不打算再去瞎指揮啥了。


    “對了,關於香水的品牌,也就是你提到的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就叫【梅林】。”


    這個名字是齊格飛早就想好的。


    梅林,


    大名鼎鼎的風花長者,魔道的巔峰,小達倫的老師。


    傳聞,他所行之路遍地開花,所過之處皆為花海。


    據說,這位魔法師變出來的花朵不僅永不凋謝,而且花香經久不散,那些大貴族的貴婦小姐都以佩戴梅林的鮮花飾品為榮。


    這簡直就是一個移動廣告牌,還是自帶大流量的廣告牌,異世界上可沒有侵權的說法,不蹭白不蹭。


    至於梅林本人意見,


    嘿,莫說那位長者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他還能用魔杖抽自己的屁股不成?


    “你有異議嗎?”


    蘇珊立刻搖頭,但隨即又露出糾結的神色。


    “怎麽了?”齊格飛問道。


    “兩位會長很少會聽我的話……”她的表情有些落寞。


    其實不光是馬卡斯和希洛克,整個公行裏願意聽她調遣的人都很少。


    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她的出身。


    一個奴隸商會裏走出來的女人,還是希爾頓那個老東西的情人,嗬嗬~


    公行裏的職員看蘇珊的眼神或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嘲諷以及鄙夷。


    怎麽你那麽個爛貨能成為總長啊?你這放蕩的女人是不是也用了相同的手段去勾引閣下?


    包含著這種意味的視線充斥在蘇珊的周圍,讓她每天都過得很痛苦。


    看看那一大份相同筆跡的財務報表就知道了,堂堂摩恩公行的總長,這類文件資料居然還得自己來做。


    齊格飛隻一眼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他的冷讀術專精正在穩步提高。


    而他處理這類事情的手腕一向簡單粗暴。


    “抱歉,是我疏忽了。”他從抽屜裏拿出一枚黑金打造的令牌遞給蘇珊。“帶著吧,讓公行那些不開眼的蠢貨卷鋪蓋走人,安排你自己的人,包括那兩個會長,你有整個公行人事調動的權力。”


    調解關係?不存在的,哪有這種時間?


    既然你們不願意聽從上司的安排那就滾蛋,摩恩公行可是事業編製單位,外麵想幹的一抓一大把。


    “如果不願意自己走的把名單報給我,我會讓他們永遠消失,你隻要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


    蘇珊木木地捧著令牌。


    詔令黑牌,整個領主府一共兩塊,一塊在梅蘭大人的手裏,另一塊在王女殿下的手裏。


    它出現的等同於兩位大人親臨,自己甚至可以用它去調動城裏的衛兵。


    持有它也意味著,自己被給予了最大限度的信任。


    “閣下……我,我……”


    蘇珊奮力昂著頭不讓眼淚流出來。


    她並不想在齊格飛的麵前哭泣,這會讓自己看上去很懦弱。


    在她眼裏,梅蘭大人不僅勇冠三軍,而且博古通今,近乎無所不能。


    可她最尊敬的卻不是齊格飛的能力,而是那種對任何人都一般無二的態度。


    在這座城市,隻有眼前這個男人不會用同情、鄙夷、嫉妒等等異樣的眼神看待自己。


    正是這種不經意間的一視同仁,無數次地拯救了她。


    齊格飛看了一眼被蘇珊緊緊握在手中詔令黑牌,略有些肉痛。


    聽名字就知道,這東西是他中二的產物。


    以前他就一直想體驗一下令牌亮出,百官臣服的那種爽感。


    不過費勁辛苦做完牌子後他才發現這完全是脫褲子放屁的行為,想體驗那種感覺隻要露出自己的頭發就行了。


    於是這塊造價不菲的令牌就被放在抽屜裏吃灰,還好,現在算是派上用處了。


    “擦了眼淚就去工作吧。”齊格飛遞過去一塊手帕,“有問題隨時過來。”


    “是!”


    蘇珊雙手握著黑牌離開了,背影看上去都挺拔了許多。


    有一點蘇珊其實誤會了,齊格飛確實是一視同仁,不過,


    是一視同仁地看不起所有人。


    在這個男人眼裏,大多數人都是不會思考的金魚,他根本沒時間在一群金魚的身上費功夫。


    不過,他一直都很好地隱藏了鄙夷的情緒,因此看上去,就變成了所謂的“一視同仁”。


    如果說有誰能夠有幸走出他的鄙視鏈,那這個人一定擁有某一想讓齊格飛都自歎不如的特質。


    就比如……


    “你聽的也夠久了,進來吧。”


    陽台外,一個人影突兀的出現。


    她身材高挑,青色幹練的短發漂移,眼角下紋著一道電弧狀的印記。


    齊格飛有些疲憊地呼了口氣。


    “哎,一個接著一個的,我還真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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