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本不想把事情做的那麽絕,可眾所周知,黑袍宰相是個小雞肚腸睚眥必報的人。他們不配合我,我必須要做出反擊,我的所作所為必須符合黑袍宰相一直以來的行為舉止,才不會惹人懷疑。”


    弗雷德裏克說的鄭重其事,給羅德裏克聽的是一愣一愣的。


    因為齊格飛是個小氣的人,所以我扮演的他也得小氣。


    萬萬想不到這家夥連給自己開脫的借口都如此角度清奇。


    “最重要的是,我現在非常需要錢,一大筆錢。要在不影響經濟運行的前提籌措到這筆資金,隻有這種方法。”


    “你要這麽多錢做什麽?”二王子迷惑了。


    “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所以沒和你們說。”宰相笑了笑:“我批了七項大規模殺傷魔法的設計工程,下月和《常春藤》一起動工。”


    羅德裏克先是皺起眉頭,隨即緩緩舒展開來,他理解大哥為什麽要那麽多錢了。


    “雖然齊格把萬裏赤土的工程地點放在偏遠的風桃村,應該不會那麽容易被奧菲斯探聽到,可我們總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對手的失誤上。”


    人是一種很有意思的生物,總是對稀少的東西趨之若鶩。


    一根隱藏起來的常春藤足以讓奧菲斯狗急跳牆,可如果他們發現摩恩還有萬年青、四葉草、龜背竹、鬱金香、風信子……


    區區常春藤也就沒這麽緊迫了。


    “非常簡單實用的心理學。”


    羅德裏克看著笑吟吟的大哥,即便心中不服也不得不承認,齊格飛的選擇是正確的。


    齊格飛走的極為倉促,許多事都顧頭不顧尾,沒有人比弗雷德裏克更適合接手齊格飛留下的爛攤子,他雖是個瘋子,但更是天才。


    “行,我懂了。”羅德裏克歎了口氣,拿起筆在名單上迅速勾了幾十來個名字:“這些人給我留著,其他的隨你處理。”


    “嗯,好的。”


    弗雷德裏克應了一聲,啪的打了個響指,而後袖子抖動,一本黑皮手冊就像是變戲法似的出現在手中。他拿起筆,對照著名單在手冊上寫寫畫畫。


    羅德裏克在旁邊看的直接瞠目結舌。


    別說,這王八蛋裝的是真像啊!


    這兩人本來就個頭相似,又都會仿聲,黑袍一蓋兜帽一戴,基本就真偽難辨了。如今再加上剛才那一係列極具標誌性的動作,別說陌生人,連自己和克琳希德都有可能認錯。


    “羅迪,你再幫我看看,這份名單裏還有沒有漏掉的家族?”


    二王子翻了個白眼:“王族早就管不到南境了,我怎麽清楚老拜蘭這些年又新增了多少親戚。你的那個小跟班呢,讓她來看啊。”


    “梅莉上周就回舊都了,有個麻煩的問題需要她一起幫我處理。”


    羅德裏克眉頭一跳,遺留在伏爾泰格勒的,連大哥都覺得麻煩的問題……


    “浪潮?”


    弗雷德裏克頭也不抬,語氣平淡:“那個組織非常危險,齊格在的時候以他的能力還能控製的住,但我和你可沒有【欺人之談】,一旦浪潮失控就是一場真正的內亂。”


    齊格飛遺留的一係列問題裏,【浪潮】這個組織是最棘手的,棘手到連弗雷德裏克都不知要如何處理的地步。


    原本他以為這個組織隻是齊格飛用來報複的一次性道具。


    然而舊都事變後,齊格飛卻始終沒去處理這顆炸彈,讓弗雷德裏克不得不懷疑,齊格飛在未來是不是還打算用這個組織做些什麽。


    “齊格不在摩恩的如今,是處理掉他們的最好時刻。”弗雷德裏克沒有絲毫避諱的意思,抬起眼眸和弟弟對視:“羅迪,你不覺得嗎?”


    羅德裏克隻覺得頭皮發麻,這哪是針對浪潮,這分明是在瓦解齊格飛在民間的影響力!


    二王子舔了舔嘴唇,沒有去接這個話題,而是扯開道:“那你找克琳希德給你看,我待會兒就要出發了。”


    “希德今早已經出發前往比蒙了。”


    “比蒙?”羅德裏克一愣:“參加食武祭?”


    “準確的說是參觀,希德參觀,隨行的雷光和羅蘭才是參加。”弗雷德裏克又露出賊咪咪的笑容:“是那個狼族小王子親自發來的邀請函,希望小希德去捧個場。”


    說是捧場,羅德裏克當然知道對方憋得是什麽屁,聞言隻是冷哼了一聲:“什麽狗屁小王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東西。你還真讓她去了?”


    弗雷德裏克搖了搖頭:“我也是才知道的,小希德沒和我商量自己做的決定。”


    二王子皺了皺眉頭,也沒再就這件事多言:“沒其他事我就走了,摩恩可沒列車,騎馬要花不少時間。”


    “這份名單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沒了,我勾的那些人給我留下就行。”


    說罷,房門合攏,腳步聲緩緩遠去。


    齊格前往格林伍德,羅迪趕赴倫蒂姆德,希德則前往烏爾巴蘭,金獅堡至此人去樓空,大家各奔東西。


    弗雷德裏克望了眼空蕩蕩的辦公室,笑著歎了口氣,便低下頭繼續比對名單和黑皮手冊上的內容。


    有一點羅德裏克誤會了,弗雷德裏克的手冊的確是模仿齊格飛漫遊手冊的外觀製作的,但記筆記的習慣其實很久以前就有了的。


    “索爾茲伯裏·馮·卡特……”


    這個名字旁被打了個勾,說明是羅迪想要的人才。


    這位子爵精通財務管理和洗錢手段,能夠巧妙隱藏貪汙所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是個人才。


    弗雷德裏克記得這個名字,記得很清楚。


    他將自己的手冊一頁一頁翻著,在標注著“507年”的這一頁停了下來。


    光輝紀507年,那年弗雷德裏克五歲。


    【507年霜月14日。阿莉莎的家鄉好像鬧饑荒了,很多人都餓死了,我看到阿莉莎在洗衣服的時候哭的好傷心。等以後我做了國王,一定要在那裏開墾好多新田地,田多了糧食就多了,就不會再有饑荒了!】


    這一段筆跡很稚嫩,歪歪扭扭的不是很好看。可緊隨其後的,卻是一小段端正冷硬的筆跡。


    【查到了。是索爾茲伯裏·馮·卡特負責賑災的事務。】


    弗雷德裏克盯著這行字看了許久,提起紅筆塗掉“索爾茲伯裏”旁邊的勾,轉而寫上:


    【滅門】


    “伊莎貝拉·德·拉莫爾侯爵夫人……”


    這位美麗精致的貴婦人擁有出色的社交手段和魅力,善於通過談判和聯姻達成政治利益,她的三個女兒無一不是嫁到豪門。


    弗雷德裏克記得這個名字,記得很清楚。


    他繼續翻著手冊,在“508年”開始的這一頁停了下來。


    【507年花月3日。一個不認識的姐姐潑了阿莉莎一身泔水。我問了一下,好像是她喝醉了,不小心跳舞的時候撞在正在送酒的阿莉莎身上,被灑了一身。這怎麽能怪阿莉莎呢!】


    稚嫩的語氣後麵,依舊是一句冰冷的話語。


    【查到了。她是伊莎貝拉·德·拉莫爾的第二個女兒,名叫茉伊拉·德·拉莫爾 。】


    弗雷德裏克再次提筆,抹掉名字旁邊的勾,寫上:


    【糞溺】


    “安東尼·維克多子爵……”


    弗雷德裏克沒思量這個人有什麽特長,直接翻到“510年”。


    光輝紀510年,那年弗雷德裏克八歲。


    【媽媽被害死了。】


    【查理斯·路德維希、盧布勒·路德維希、利奧波德.路德維希……安東尼·維克多、泰特·卡特……澤利斯卡·迦羅威、阿斯塔夫。以上這些人,當時笑的很開心。】


    從這一年開始,便不再有確切的日期了。


    弗雷德裏克的手冊也是從這一年開始,從日記本變成了其他性質的東西。


    他如法炮製,用紅筆抹掉勾寫上:


    【腸刑】


    腸刑!腸刑!腸刑!


    舊都事變的時候,弗雷德裏克對齊格飛很是不滿,認為他被仇恨衝昏了頭腦,濫殺無辜完全不顧大局。


    可半個月前,當他自己坐上了宰相位置,真正手握大權的那一刻,他翻開這本日記,看著每頁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一個念頭卻浮上心來:


    “操,去你媽的大局。”


    …………


    …………


    金獅堡,宮廷馬場。


    羅德裏克臉色陰沉似水。


    廄馬官與十幾個馬夫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以頭搶地,一個個抖得就像篩子。


    二王子殿下從小就喜歡白色的動物,如果還會點冰雪魔法就更好了,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這可以有效壓製他暴躁的火氣。


    比如去年被他自己掐死的斯諾犬,再比如那匹皮毛雪白、蹄踏冰花的艾爾莎。


    此刻,羅德裏克王子望著空蕩蕩的馬廄一字一頓質問道:


    “我的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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