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笑出聲,狗血的一部分啊。


    行了,知道了,我也要撒狗血,那就撒吧,媽得。


    他吐掉一嘴腥熱的血水,扶著桌子慢慢直起身,腿晃了晃,撐不住地軟倒在了地上。


    那一聲其實跟椅子倒地沒法比,沈寄似乎還沾著茭白體溫的那隻手卻抖了起來,剛才他來不及思考就扇了過去,此時有太多情緒轟隆隆地碾上他的心髒,自我防禦的係統瞬間打開,促使他後退半步,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步子邁得很大,闊背有幾分倉皇。


    戚以潦看看一片狼藉的餐廳,又偏低頭,俯視明明一身舊傷新傷,處於困境沒有勝算,卻依然充滿生命力的小孩,他後仰一點靠著椅背,屈指敲了一會桌麵,不知在想什麽。


    兩三分鍾後,桌角的按鈕被一根食指按了一下。


    一早就聞聲過來,在拐角等候半天的柳姨一接到指令就過去,她把地上的人抱起來,一點都不吃力。


    這句身體太輕。


    柳姨無法揣測座椅上的人的心思:“先生,這……”


    戚以潦沒言語。


    柳姨便屏聲息氣,不發出響聲。


    不知過了多久,餐桌前響起一道漠然的聲音: “放客房,叫醫生過來,將檢查結果通知他主子。”


    .


    茭白是痛昏過去的,他沒昏迷多久就醒了。


    醒來的第一件事是檢查活躍度。


    這一檢查,茭白氣得大罵。沈寄的活躍度從49.7降到了40,他一眨眼,又降了2.6。


    活躍度的直線下降,說明沈寄在維護內心的秩序。


    沈寄似乎是意識到了有什麽即將脫離他的掌控,那是一個高位之人絕不允許的事,所以他采取了措施。


    他正在自我清除對茭白的性趣。


    茭白冷笑著盯緊老東西的活躍度,他倒要看看,對方與他的活躍度要降到多少。


    不多時,沈寄的活躍度降到1.3,停了。


    這意味著,他已經砍掉影響他人生軌跡的所有變數,整理好了情緒,恢複成了慣常的冷血無情。


    茭白沒有一點驚亂,就很自信,很淡定。


    盡管他自己都弄不明白,為什麽他會料定沈寄的活躍度還能漲回去,而且很快就要漲。


    茭白瞧瞧排在第一的戚以潦。活躍度從0變成了2.9。


    戚以潦的這個漲幅讓茭白很開心,也很驚喜,他還以為隻有0.001呢。


    肯定不是他的屁股起了作用。


    是大悲咒吧。


    更多的因素,茭白還要等戚以潦來找他要解釋再看。


    茭白躺在床上,細數沈寄讓他遭的罪,他發現太多了,數不過來,就還是記下受到的外傷。


    先是踢他的腿逼他下跪,伺候穿鞋,按他有舊傷的尾椎,後在他斷了肋骨後把他拎起來,往地上拖,一路拖到門口,拖下樓。


    再後來,踩他脖子,扯他頭發,扔他。


    以及今天,


    拿皮帶抽他,扇他耳光。


    沈寄死了。


    茭白想,那老東西在他這裏是個死人了。


    “你他媽給老子等著!”會一樣樣還回去的,雙倍,不,十倍。


    茭白大腦充血呼吸急促,現在他又希望沈而銨走原劇情,成為渣攻了。


    因為隻有沈而銨奪權上位,沈寄的結局才會是漫畫中那樣。


    ——人到中年一病不起,床邊連個端水的人都沒有,餘生苟延殘喘。


    .


    在好友上線的提醒裏,戚以潦敲門走了進來。


    茭白鬆口氣,還有敲門這一步,表明戚以潦的狀態還行。起碼比早上見到的時候要好。


    果不其然,戚以潦眼底的血絲已經褪散了不少,他才洗完澡,沒怎麽擦,鬢角跟發絲都在滴水,灰色浴袍有點潮,隱約勾出他精朗的體格線條,卻給人一種強烈的禁欲味道。


    這樣子跟“締夜”那時候有些像。


    戚以潦隻是靠近幾步,茭白就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涼氣。茭白懷疑他洗了冷水澡,還洗了很久。


    垂在兩側的雙手都是被冷水泡過的蒼白色感,有點發皺。


    戚以潦沒貼近床邊,他隔著點距離停住腳步:“小白,能說話嗎?”


    茭白的聲音很幹:“能。”


    戚以潦的語態中沒有半點逼迫的意味:“解釋一下你早上的行為。”


    茭白猶猶豫豫:“戚董,您信鬼神之說嗎?”


    戚以潦沒任何變化。


    但是,那隻白貓睜開了眼睛。


    是信的!


    茭白小心控製自己的表情管理,這步棋他走對了,也不是隨便亂走的,他是根據禪室,金剛經,墳場,陰冷的古堡,性情難以捉摸的變態屋主往那方麵猜的,絕對賭一把。


    “我當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茭白一邊回憶,一邊做出迷茫又心悸的樣子,“我可能是……”他將視線對準戚以潦,艱難地說出三個字,“中邪了。”


    戚以潦抓起搭下來的濕發,關愛孩子學習一般的口吻:“中邪?”


    “嗯。”茭白咽了口唾沫,“我老家那邊有這傳言,一個人如果體虛,就會被髒東西附身。”


    他的臉很白,嘴唇也是,“沈董抓著皮帶要打我的時候,我剛恢複意識,當時我的身體還動不了,我腦子很亂哭著喊了他名字,等我重新拿回身體的支配權才發現自己坐在你腿上,好像還吃了你的蛋,我就立刻從你身上離開了。”


    “對不起,戚董,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茭白很尷尬,也很慌亂,“我以前沒遇到過這種事。”


    言下之意,我是來了你這兒才這樣的,跟你家的風水有關。


    至於什麽關係,你自己想。


    茭白說完就垂下眼睛等結果,他不知道戚以潦信不信,反正他是不信。


    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演員。


    因為演員要有足夠強的信念感,他沒有。


    自己都不信,別人怎麽可能信呢。


    房裏寂靜無聲。


    茭白掀眼皮看白貓,它的頭像是往前伸了伸,直勾勾地盯著他。


    戚以潦又信了?!!!


    茭白扭頭看貓主子,戚以潦還立在原地,一頭濕發不知何時被抓過有些亂,水痕順著他的眉骨劃到他下顎,落進他微微滾動的喉結上麵,他的深灰眼眸半闔半睜,整個人像一具沉入深海的屍體,無聲無息。


    一切都顯得詭譎而危險。


    茭白小口吸氣,這跟他看了白貓的反應之後想像的……有點出入。


    說不上來。


    茭白知道戚以潦在看他,和白貓一樣。


    即便對方沒抬眼。


    就在這時,戚以潦一步步走到床前,理理床被:“那你現在感覺如何?”


    茭白說:“就是累,我感覺我有點神經衰弱。”


    “神經衰弱啊,”戚以潦俯了俯身,看了他片刻,溫聲道,“下午我叫精神科的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茭白從容得很,看唄。精神科醫生還能看得出來,他是來自異世界的靈魂?


    “老沈動身回南城了,你跟他的事,我不便多問。”戚以潦說,“你們自行處理。”


    茭白閉上眼睛,一副對現狀很無力的姿態。隻要他不急,急的就是老狗。


    一滴冰涼的液體落在茭白臉上,他還沒睜眼,耳邊就響起一聲:“那一版大悲咒,誰教你的?”


    “什麽大悲咒?”茭白茫然,他當時中邪了嘛,不知道。


    話說,聽戚以潦的意思,大悲咒有很多版本,他念的那一版,對方有興趣,所以給了他2.9的活躍度?


    戚以潦頭發上的水又有幾滴掉下來,被他隨手抹掉,他眼皮下是小孩還腫得很嚴重的臉,壓在被子上麵的手。


    瘦且白,手背上紮著針,那一塊的皮膚青裏透著紫,五根手指有好幾片往上翻的指甲裏都有紅線,袖子卷上去點,露著被皮帶抽出來的一小條血痕。


    戚以潦沒有溫度的唇極其細微地扯了一下。


    茭白把那隻手的袖子往下拉了拉,似乎感到了難為情。


    戚以潦似是不在意茭白的小動作,他側過頭,看了眼輸液瓶:“小白,醫生說你暫時都不能挪動,就在這我養著吧,半月後看老沈那邊的意思。”


    茭白抿嘴:“謝謝。”他的身體他知道,確實不能活動了。


    “有事按鈴。”戚以潦帶上門出去,眼中的溫情在看到長廊一頭的人影後,瞬間消失。


    章枕推著輪椅過來,頭上纏了一圈紗布,麵部有一些傷疤,下巴上冒了層青渣,他的目光挺堅定,顯然是做好了挨訓的準備。


    早上通話那會兒,他聽到了三哥那頭的混亂,卻搞不清是什麽情況,柳姨接到他的電話一個都不透露,他找陳一銘,對方幹脆不接。


    章枕憋到中午,在兩兄弟的幫助下離開醫院,來了這。


    “三哥,等我問完你再訓我。”章枕沒把輪椅推過去,留點安全距離,“你早上怎麽跟沈董吵起來了?”


    戚以潦不置可否:“沒吵。”


    章枕心說,那也夠了。


    沈董跟三哥多少年的交情了,他什麽時候對三哥大動肝火,劍拔弩張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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