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婉之前奇怪過,談昔工作很忙,也不是有錢人,為什麽會對一個陌生的小女孩這麽有善意。她給小荷捐了很多錢,也付出了很多時間。


    後來談昔想明白了,是小荷身上有著她沒有的東西,小荷直麵自己的病情,大膽向絕症挑戰,哪怕知道必敗,可也不氣餒。


    可談昔自己……已經是二十幾歲的大人,連自己的病情都無法麵對。


    雖然目前醫學上確實沒有可以治療的方案,雖然如此罕見,但這都不是她不肯麵對的理由。


    歸根結底,也因為這個,傷害了自己最不想傷害的人。


    很快就到了小荷生日這天。


    小荷跟談昔一起忙活,她現在不太有力氣,講話的聲音也細若蚊呐,好在她眼神依舊有光彩,見到她的第一眼,談昔難受得差點哭出來。


    小荷手沒勁,主要還是談昔在做,她一直站著,在小荷麵前一直是個開朗的大姐姐形象,一時竟然忘記了自己的腿也有嚴重的毛病。


    站了那麽久,做好的時候,腳踝上的肌肉幾乎都僵在了一起。


    談昔幫著把蛋糕端了過去,插上蠟燭,讓小荷許個願。


    小荷愣了愣,笑了笑:“我能說我沒有心願嗎?”


    談昔托起下巴:“你難道不想康複嗎?”


    “我能開心每一天是一回事,但我知道我的病情又是另一回事,最近夜裏越來越疼了,我不敢跟媽媽說,怕她擔心,羥考酮對我都不怎麽起作用了,”小荷嘴角浮現清淡笑容,“不說這個了,有個高興的事跟你分享。”


    既然小荷不想許願,那麽談昔就隨了她。談昔為她切開蛋糕,怕她吃著膩,裏麵她沒放太多奶油,多加了兩層水果。


    “什麽啊?”


    “有個特別善良的醫生帥哥哥來看了我兩次,他可好可溫柔了,”小荷說,“給我帶了好多禮物,還說讓我不要放棄,因為我沒上過高中嘛,,所以我纏著他讓他給我講了他高中的故事,他說他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在十八歲那年抓緊一個女孩的手。”


    談昔切蛋糕的手瞬間停住了。


    “姐姐,你怎麽了?”


    談昔勾唇笑了笑:“沒什麽,就是有點累。”


    “好了,我不跟你裝了,”小荷綻放出一個坦蕩的笑,“那個醫生帥哥哥,也就是霍醫生打開微信的時候,我看到他對著你的頁麵發呆,我就猜到你們的關係了。”


    “我纏著他多問了幾句,他就跟我講了。”小荷說,“我大膽來猜一下,你們分手的最大理由應該是因為——”


    “姐姐生了病吧?”


    談昔抿住嘴唇,忍著洶湧而下的淚意,才沒讓眼淚落下來。


    好半晌,她才問,喉嚨裏仿佛沾滿塵埃:“為什麽這麽猜啊?”


    “我聽姐姐說過,你生的是一個醫學上治不了的病,雖然不至於危及生命,但是治不了應該也很難過吧,說出來可能有點欠打,我其實很羨慕姐姐,也願意生姐姐這樣的治不好的病。”


    因為至少不會死掉,對她來說,活下去才是最奢侈的事情。


    談昔安撫似的揉了揉她的腦袋。


    小荷:“別人可能不理解你,可能還會有人覺得你矯情,但我其實很理解姐姐的想法,那種愛著一個人不想讓他為難,不想成為他的拖累的感覺我太熟悉了。因為生了病,自卑時刻折磨著自己,遇到很多想做的事,身體卻做不了,時常覺得自己很沒用。尤其是身體疼的時候,這種想法會經常冒出來。姐姐的自尊心比較強,肯定接受不了這種落差。”


    談昔苦笑著埋下了頭,她哪裏想過,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女孩竟然能這麽精準地猜透她的心思。


    高中時,別的小情侶中午時常出去逛商場,男孩會給心愛的女孩買禮物。


    談昔從來不提,那時他們在一起沒多久,霍祈也不清楚她的身體情況究竟多嚴重。


    有一次霍祈問她:“昔昔,你想出去嗎?”


    她慢慢地搖了搖頭,非常認真地對他說:“霍祈,我必須跟你說清楚。我可能不能像普通的女孩一樣,跟你出去逛商場,我走不了太遠的路,我的腿會很僵硬,也會非常疼。”


    看著少年眉頭緊蹙,麵露擔憂,她趕緊說:“你放心,危害不了生命的。我從小就這個樣子,隻要不累就沒事,我媽媽說可以理解為每個人走路樣子不同,我就是走起來有點醜啦。”


    “就好像我的身體缺了一根彈簧。”談昔佯裝樂觀,平淡地敘述著,可霍祈眯了眯眸子,還是注意到她眼眶有點紅了,眼球晶晶亮亮,那是眼淚。


    “為這麽點事,你剛才那麽認真,嚇到我了。”沉默了一瞬,霍祈將她抱入懷中,英俊麵容牽起無限溫柔,“不能逛,那我們就不去。反正我也不喜歡逛商場。”


    他親吻著她的側臉:“一切有我,你不要哭。”


    “你哭了,我會心疼。”


    那時她心中春光明媚,總覺得愛可以抵禦寒冬,可她到底高估了自己。


    談昔收住了眼淚,很緩慢地對小荷說:“我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她媽媽就是那樣的人,長得美,可惜是個殘疾人,當年追她的人多了去了,條件優秀者有之,可她後來選擇了談昔的爸爸,一個不能生育的工人,或許是神垂憐,兩人婚後生了兩個孩子。


    談昔身體不太好,屬於正常人的邊緣,而談昔的妹妹就是一個標準的健康的活蹦亂跳的女孩。


    小荷說:“姐姐,我很懂你的想法,你害怕年輕時的熱情過去,害怕愛情消失,害怕什麽都得不到,更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原本的我理解不了這些想法,生了這場病我感覺整個人都通透了,我想的就是隻爭朝夕,每一份每一秒都用到值得愛的人身上去。”


    小荷閉上了眼睛,嘴角掛著一絲淡笑。


    “你有沒有想過,霍醫生要的僅僅隻是那個愛他的你呀,他愛的人是你,是那個讓他心疼的你。”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桃桃沒睡醒灌溉的五瓶營養液,湘湘灌溉的十瓶營養液,還有物理讓我禿頭灌溉的十三瓶營養液,物理豈止是讓你禿頭,我的腦門早就鋥亮了,實不相瞞,高一物理我考過十五分(就當你們沒聽到不知不覺都超過十萬字了,有點開心 ̄


    第31章 、chapter 31


    “我如果愛你,絕不做攀援的淩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愛你,絕不學癡情的鳥兒,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


    電視機裏明星在朗誦舒婷的《致橡樹》。


    反應了一種獨立的人格觀和愛情觀,談昔在高一時候學這篇課文的時候,就忍不住反複朗讀,她太喜歡這首詩了。


    溫婉推門進來了:“昔昔,我回來了。”


    今天溫婉那邊有個應酬,回來得有點晚了,談昔為她熱好飯菜端上來,擺到餐桌上,她手藝一般,溫婉也不嫌棄,用她的話說“能填飽肚子就行”。


    吃了沒幾口,溫婉突然想起一事:“哎,昔昔,你知道我今天碰見誰了嗎?”


    談昔一時也沒在意:“誰啊?”


    她的第一反應還以為是哪個老同學。


    “我看見沈惠如還有荀以童了。”


    “你怎麽會認得她們啊?”


    溫婉白了她一眼:“昔昔你最近可越來越傻了啊,你當時給我看過照片。”


    “她們在幹什麽?”說起來談昔這邊也很久沒有她們的消息了。


    “今天我們應酬完,有幾個老板想去酒吧放鬆放鬆,我心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去了,沒想到荀以童和沈惠如竟然在酒吧賣酒。”


    談昔:“你會不會看錯了?沈惠如家庭條件很好的,她爸爸好像是公司大老板。”


    要不然怎麽會那麽有關係,連司考都沒過,直接來知名律所上班。


    溫婉拍著胸脯保證:“絕對沒有看錯的,傷害我們昔昔的人,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她又嘿嘿笑了笑,“要不是合作夥伴都在那兒,我就找這倆賤人尋仇去了。”


    “你可千萬別衝動。”談昔很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


    “這家酒吧雖然還挺正式的,規格也不小,但是對於她倆來說,感覺還是奇奇怪怪的,這倆人一個是護士一個是律師,再落魄也不至於去賣酒吧。”溫婉托著下巴分析著。


    “你說你閑不閑,操她們的心幹什麽?”談昔無所謂地說,“萬一人家就是熱愛這份工作呢,人家就喜歡在酒吧交朋友。”


    “不可能不可能!”溫婉立刻就反駁了,“她倆看起來一點都不情願,倒更像是被生活所迫。”


    談昔抱起手臂:“溫婉,我給你提個建議。”


    “啥?”


    “你改行當編劇去吧,或者寫小說去,你說你天天這麽能腦補,不寫點東西簡直都屈才了。”


    溫婉:“……”


    這段對話看似這麽隨意地過去,但是第二天在律所談昔還是悄悄跟周琳琳提起了此事。


    “我感覺你閨蜜沒說錯,前幾天我一個朋友也說看見她們了,我當時沒怎麽在意,也覺得不可能,但是聯係你閨蜜的話,這事就沒跑了。”


    “我回頭打聽打聽。”周琳琳說。


    周琳琳說打聽就打聽,走在吃瓜群眾第一線,下午剛上班就跑過來跟談昔說:“昔昔,我跟你講,荀以童被開除了,據說臨水市所有的醫院都不會用她了,據說是得罪了一個大佬。更勁爆的是,沈惠如家破產了,她爸那個小公司因為資金不到位,就倒閉了。”


    談昔愣住了:“那這公司得多小啊,這麽容易就倒閉了。”


    “不是因為公司小,是因為對方來頭大。聽說對方姓霍,反正人家就給我透露了這麽多,剩下的你自己想去唄,實在不行你就求助霍醫生。”


    周琳琳衝她眨了眨眼睛,含義不言而喻。


    這一下午談昔忙著工作忍不住走神。


    會是霍祈做的嗎?


    當時霍祈去救她,麵色陰沉,恨不得要殺人。當時談昔若不是攔著,估計韓鑫冬不死也得半殘。


    法律沒能給他們處罰,畢竟犯罪結果沒發生。但是依照霍祈的性子,他確實不會放過她們。


    而且霍祈之前跟她說過,他不僅僅是醫生,還做著很多投資,他本身就不是一個簡單的人,智商高,又有背景。


    他竟然會因為談昔的這件事情而將合作的公司逼上絕路?


    霍祈竟然是這樣在意她的嗎?


    談昔知道霍祈對她的喜歡,但是在她的認知裏,她大概隻是霍祈年少歲月裏的意難平。


    她難以想象,他對她的情竟然如此之深。


    他竟然會為了她抽走了沈惠如父親公司的投資,也因此,沈惠如失去了父親的庇佑,她又沒有一技之長,才會去酒吧賣酒。人被逼到絕路,不得不低下頭謀生。


    而荀以童也走投無路,便選擇跟隨沈惠如。


    談昔沒再這個問題上繼續想下去,更不會像周琳琳說的那樣,去找霍祈問個明白。


    假如得到肯定的答案,她該怎樣回複?如果是否定的,她的內心又是否會閃過一絲失望?這種含糊不清的事情,還不如爛在肚子裏。


    她下午拿著材料去找陳勇,陳勇現在基本康複了,思維也清晰了,能夠跟談昔進行交流,因為這裏麵牽扯著很多的細節,談昔得親自跟陳勇去談。


    現在白天已經很熱了,談昔穿了件七分袖上衣,比較短,下身是白色直筒褲,穿了雙四厘米高的米色高跟鞋。


    談昔到的時候,病房另外三個病人的家屬也在那裏,病房不大,就隻有一條長凳,好幾個家屬都坐在那裏,邊上還剩了一個位置。


    陳勇禮貌道:“談律師,過去坐啊,先歇一歇。”


    那個凳子很矮,談昔坐下很不舒服,而且還要撐著才能起來,姿態也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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