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倫珠卻傻愣在了當場,什麽意思?恩赫阿木古朗汗這是要拿她作為獎品嗎?她要嫁的是大清朝的皇子,可不是那些普普通通的滿人。


    她當即就想反駁回去,卻被弟弟呼其圖用手給攔住了, 烏倫珠抬頭準備瞪他,到這時候才發現自己這個弟弟額頭上已經冒出了汗珠,臉色蒼白似是被嚇得,手卻死死的用力壓住了他,嘴裏還低聲警告道:“住口,別再說了。”


    要是按往常呼其圖這樣敢對她這個姐姐說話,烏倫珠早就跟他爭執吵起來了,可眼下見著他這副模樣,烏倫珠自己身上不知怎的,仿佛也察覺到了他的緊張,心髒不由自主的砰砰狂跳起來,後背閃電似的過了個激靈。


    這是人在草原上呆久了的本能反應,就跟那些個動物一樣,哪怕偉大的恩赫阿木古朗汗一直笑眯眯的態度和善,在場眾人哈哈笑的熱熱鬧鬧,可她總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麽猛獸給盯住了一樣,要是再多話鬧上一頓,恐怕她就要死了。


    忍,烏倫珠閉緊了嘴巴,她就先忍。


    很好。


    梁九功悄悄收回了原本上前一步的腳,他本以為這位蒙古格格忍不下話,沒成想她弟弟還是個機靈人,沒有傻到家,把人到底給攔下了,要不然,為了避免皇上不痛快,他就得先給別人一個痛快。


    烏倫珠想的沒錯,在場確實有人想她死來著,要是她真在皇上麵前鬧起來,恐怕梁總管那連家夥事都給她準備齊全了。


    除了梁總管外,齊側福晉的眼神也沒離開過烏倫珠,要是這會兒有人告訴齊悅,說他有辦法能讓眼神淬了毒,齊悅都願意用她小院三間大庫房去換這個法子。


    看我不毒死她!


    齊悅心想著,就剛剛烏倫珠求指婚那會兒,她是真害怕康熙會點頭答應,這位老爺子專好幹這種拆散人家夫妻的事。


    要是他真指了婚,未來府裏多上一個蒙古側福晉,往後的日子鐵定又要不安生。


    如今府裏頭大大小小那一群,可都已經了解的差不多了,各人的手段早就經曆過,知道輕重,突然間再來個新人,容易把池塘水給攪渾了,光想想就讓齊悅頭疼。


    再有就是她四哥那,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突然遇見個十來歲嫩出花樣的草原姑娘,齊悅就不信人會不心動。


    男人嘛,哼!


    齊悅鼻子裏冷哼一聲,不是她想得多,實在是見多了,況且又是在古代,合法的三妻四妾,人家能忍?就她自己哪怕受了這麽多年寵愛,也不敢真死心塌地的信四阿哥就真能一輩子單寵她一個啊。


    老實講,就現在這兩三年的獨寵,說出去齊悅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裏也沒這麽敢寫的,就真沒去過別人院的床上都,這到底是愛上了,還是不愛?


    從最開始的混不在意,到現在的患得患失,齊悅直到剛剛那一會才察覺自己的心,似乎真就在推拉中,慢慢的沉陷了下去。


    憑什麽……


    憑什麽就她一個人擔心,齊悅有些不甘。


    於是乎,等她回去的時候,看著四阿哥就一反常態的沒像往常一樣問東問西,反而沉默著就去洗漱了,又看了看老實睡覺的兩個孩子,挨個掖掖被子省得著涼,諸事都處理完畢了徑直就上了床躺在裏頭閉上眼睛睡覺,總得讓她想一想吧。


    四阿哥揉了揉額頭,小格格生氣吃醋愛鬧騰的時候,他覺得頭痛;可換成現在這樣乖乖巧巧安安靜靜的,他也頭痛。


    他可不信睡枕邊的這個小混蛋心胸能開闊到這一步了,頭兩年還為了府裏新進的兩個侍妾偷偷哭過,這一回不理自己窩在床裏頭,指不定又是想半夜在那偷偷哭不丟臉。


    四阿哥翻身上床,貼著人的脊背抱住了齊悅,就這麽沉默著一遍又一遍的呼擼人,等到聽著裏頭呼吸平緩下來,他才停住手,湊到她耳朵邊小聲歎著氣,“睡吧,四哥守著你。”


    就隻守著你。


    ......


    等到第二日起來時,他原本還想著人多半消氣了,打算跟小格格多說幾句話哄哄她,卻沒想外頭人傳訊,說今日要去射獵的緣故,外頭爺們都預備好了,時間上太趕立等著催呢,實在是來不及溫存,隻好摸了摸齊悅的額頭,叮囑人道:“別叫人打擾你齊主子,讓她安穩得睡。”


    屋裏人就沒敢打擾,等著齊悅真個睡醒一摸邊上,床榻上早就已經冰涼,顯然走了許久。


    她昨晚上睡得熟,連今早四阿哥什麽時候走的也不清楚,空落落的心就跟這空落落的床榻一般,全都沒擱下人。


    心思全都在那糾結著該不該踏出那一步,跟四阿哥坦誠心扉的痛快問一問,可她又怕問了之後的結果,要是不像她想的那樣,可怎麽辦。


    糾結來糾結去,為著這個,齊悅幹脆連早膳都沒吃幾口。


    她這樣的舉動,自己覺著沒什麽,倒把那底下人嚇得怪著急,雲雀更是恨得不行,磨著牙罵道:“都是那個大黑豬害的,瞧把咱們主子害的,茶飯都不吃了。”


    雲鶯推了她一把,“去,胡說什麽?人家叫烏倫珠,郡王的女兒蒙古的格格,這話傳到外頭去,別說你了,主子都討不到好。皇上現在對蒙古這邊態度多親厚,沒瞧見連阿哥爺都沒說什麽呢嗎,你這小蹄子還給人家格格起外號,不是壽星老吃□□,活膩歪了是為什麽。”


    王福來歪歪嘴,甭管是什麽豬,反正都不是什麽好人,“既然人家來勢洶洶,咱們幾個做奴才的,得為主子分憂才行。”


    前段時間她們幾個臭皮匠才剛剛搞定了八福晉,這會兒就合計著怎麽對付這個烏倫珠了。


    他們人在角落裏嘀嘀咕咕,齊悅自己卻像是沒聽到,亦或是真聽不到,隻呆呆對著四阿哥前段時間送給她的小黃花歎氣。


    這朵小黃花她自己都沒舍得扔,好好的讓人包在紙裏又給夾到了書上頭,隻是這花原本長得就不好看,這會兒被壓得扁扁的,更醜了。


    可齊悅卻像是看什麽稀世珍寶似的,連摸都舍不得摸,在她心裏,就這麽一朵花,能比前段時間抬進她屋裏的幾大箱綢緞都要來得珍貴。


    是人真心動手送她的呀。


    齊悅心裏頭暗暗有個念頭在發芽,四哥是不是對她也有了愛情,不然為什麽送她花呢?


    要這麽說,在這個愛情的泥坑裏頭,是不是……是不是……不單單隻有她一個?


    第226章 透露


    “怎麽樣?”雲鶯急匆匆拉著王福來就往邊上帳篷走, 一邊走一邊忙詢問道。


    王福來朝她擠眉弄眼的笑道,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麽, 都是認識的弟兄,早安排妥當了,您就往下看吧。”


    他打一上午就跑出去了, 在外頭奔波了一天那可不是白忙活的, 這回不給那個烏倫珠一個教訓,替齊主子出這口氣,日後他王福來還怎麽在小院裏頭做他的管事大太監呢, 後頭多的是人想爬上來。


    “不過, 這事你可別往外傳, 透露出去可是要掉腦袋的。”王福來轉臉就收了笑低聲叮囑雲鶯道,這回算計的人太大, 連他自己出去都沒敢露半點子的風聲口信。


    雲鶯橫了他一眼, “我又不是雲雀那丫頭, 脾氣暴得跟炭似的, 你呀把心安穩的放下去吧, 我嘴上可比你有數。”


    要是雲雀在這, 雲鶯還不敢打包票, 這丫頭的嘴巴向來比腦子快,虧得是在側福晉進府就伺候著過來,齊主子念舊情且待人寬厚,不然就她那脾氣,宮裏是決計呆不下的。


    人呐, 各有自己的命。


    雲鶯歎了一聲,丫頭和宮女的命就不一樣,主子跟奴才的命她也不一樣,想想曾經同在宮裏的幾位舊相識如今的下場,再看看自己如今的待遇,還真叫人唏噓。要知道,打裏頭分差事的時候,跟齊主子那當時可算得上是瞧不見前途的苦活,聰明人都奔福晉同李格格那去了,也就自己窮沒給管事的送禮才給分了過來。


    哪成想齊主子這是鳳凰遇見金梧桐,一朝得勢人家飛天了呢。


    見王福來閉上了嘴不肯透露細節,雲鶯也沒有強逼著問人,王福來在小院站的不安穩,急需辦幾件大事討好主子,她可不需要,就算王福來這小子在外頭辦得再好,伺候人的事他還是挨不上。


    屋裏頭那可都是丫頭們的地盤,跟太監互相不嗆行,任憑王福來跳多高都影響不到自己,雲鶯心裏清楚著呢,得了個口信就轉身往大帳篷裏走去,那裏頭才是她該做的正事。


    齊悅自己在帳篷裏癡想了大半天,把個時新的帕子揉得皺皺巴巴跟梅幹菜一樣,她還不覺得。


    雲鶯同雲雀對視了一眼,見她癟著嘴搖頭,忍不住就上前勸說了一句,“主子,這都到晚上了,您好歹吃點東西吧,可別餓壞了身子呀。”


    “晚上了嗎?”齊悅回過神來,往外頭張望了一番,果然見點起了篝火燈燭,屋裏不知什麽時候也已經擺上了幾盞青銅燈,偏她還無知無覺的。


    這可真是害了相思病了,真個就鬧到了身似浮雲不覺,心如飛絮無知,茶飯飲食不思的地步來了。


    齊悅自己反應過來都覺得好笑,她什麽時候成了這樣的性子,前顧慮後猶豫的,說就說唄,大不了吵一架被罵一頓,回頭重新學著別人伏低做小去。


    “主子,您就是再氣,也不能拿自己身子開玩笑呀,再說了三阿哥三格格還在等著您呢,多少用點吧,著都到晚膳的點了。”雲鶯看她沉默著沒說話,擔憂著拿起了孩子當借口勸解道。


    行啦行啦,齊悅朝雲鶯擺擺手,無奈道:“那就送上來吧,順帶著去請劄喇芬和弘昭過來。”她又不是真不吃飯,瞧把這群人給嚇的。


    不過說起來,齊悅看著天色有些疑惑,飯不著急,倒是人怎麽天都黑了,也不見回來,別是又出了什麽事情在哪耽擱下了吧?


    事多半還挺緊急,要不,就按四阿哥的細心程度,肯定會先派蘇培盛過來和她說一聲的。


    哄著兩個孩子先吃了飯,草原上別的不多,牛羊肉多得是,今天特地讓廚房送了半隻烤羊肉,年份小的羊羔用火烤的皮肉金黃滴著油,撒上佐料用刀片成小片,咬在嘴裏滋溜冒著油夾上肉別提有多香了,靠這個就能讓劄喇芬乖乖吃飯,就連弘昭也忍不住多要了一盤。


    隻是羊肉熱性大,齊悅也不敢給她們多吃,切了幾盤後就停住了手,還要住上好幾個月呢,慢慢吃不著急。


    等到她陪著都吃完了,才見著帳篷外四阿哥姍姍來遲,不緊不慢得走了進來,身上連盔甲都還沒卸下,臉上帶著塵土。


    奇怪,這不像是四大爺的作風呀。


    按往常他可不會容許自己灰頭土臉的一路回來,更別提出現在自己麵前了,該換身衣服了才對。四阿哥天生好淨,現代話來說那就是有潔癖,哪能允許自己髒成這樣呢。


    相處了這麽久,正如四阿哥了解齊悅昨日的反常一樣,等著這位爺一進來,齊悅眼睛掃過去就發現他的不對勁了,臉色板著不好看,身體也僵著不如之前的放鬆,再往後看看,四阿哥身後跟著的蘇公公那表情就跟死了親爹似的,哭喪著一張臉。


    成了,齊悅不用多說也能猜到今天怕是真遇上了讓四阿哥吃癟的事,多半還是那幾個兄弟下的手,要不然,蘇培盛能是這副死樣子?


    就他能的,這會還撐著裝沒事人!


    齊悅對她四哥這個執拗的性格都無可奈何,就像是塊硬石頭,誰勸了都不好使,嘴巴比誰都嚴實,閉上了之後拿刀子都撬不開,他老人家不肯直說發生了什麽,蘇培盛有八個腦袋也不敢透露出去半分。


    齊悅悄悄摸著額頭歎氣,得,她今天的問話是鐵定問不成了,人都氣成了這樣,她還是別添亂吧。


    “阿瑪,阿瑪,我們帶大將軍出去跑跑吧。”劄喇芬見著四阿哥就歡呼了一聲,跑上去去也不嫌髒,抱著四阿哥就嚷嚷。


    四阿哥難得的沉默了一會,摸摸劄喇芬的頭許諾道:“外頭黑,過幾天阿瑪再帶你去外頭遛大將軍。”


    蘇培盛的臉聞言更苦了,誒呦喂我的小祖宗,您就別添亂了,主子爺現在哪還能跑呀。


    他不敢上去攔,隻拚命朝著桌子邊上的齊悅使眼色,力度大的都快抽過去了,隻求這位主子能看出點什麽來。


    齊悅不是傻子,見著四阿哥的行為舉止哪裏還不清楚,更別說蘇培盛那樣的舉動了,隻是四阿哥不明說,她也隻能裝不知道,沉聲衝還在磨人的劄喇芬道:“額娘記著你今天的書還沒背吧,還想著帶大將軍出去玩?功課做了沒有?”


    劄喇芬:……


    她縮回手朝齊悅討好的笑笑,拉著弘昭就趕緊往帳篷外跑,額娘真可怕,怎麽還記得功課的事情,她自己都忘了,哪還想的起來背書哇。


    趕緊溜趕緊溜~


    第227章 可疑


    見到一直纏著他褲腳的小閨女劄喇芬走了, 四阿哥才算是鬆了口氣。


    “行啦, 四哥還不快去裏頭換件衣服好吃晚飯, 頂著這麽一身,虧您還能忍得住。”齊悅忙催促他道。


    她心裏清楚,自己要是直接問四阿哥反常的緣由, 恐怕這位爺就是打死也不會說的, 必須得想辦法旁敲側擊來才行。


    四阿哥抿緊了嘴巴點點頭,這正合他的意思,抬起腳就往裏屋裏走去, 走到一半還特意咳嗽了聲, 順帶著把蘇培盛也叫進去伺候他了, 這小子去小院的次數忒多,得防著他泄露, 不能讓他跟悅兒能有個單獨相處的時間。


    更可疑了, 齊悅眯著眼睛想道。


    到了裏間, 四阿哥一邊換衣服, 一邊還冷言警告著蘇培盛, “今天的事不許給你齊主子說, 省得叫她擔心, 知道了嗎。”


    蘇培盛忙不迭的點著頭,可……他看著自家爺穿衣服的動作,沒管著嘴巴擔憂道:“可您的身子,要不奴才去給您取瓶——”


    話說到一半,四阿哥冷颼颼的眼神就飛了過來, 蘇培盛識趣的把嘴裏的話給憋了回去。


    得,他今兒就是個啞巴,一句話都別說,要不然主子爺火氣一上來,他還真怕自己被拉出去打板子。


    主子爺一生氣那可是誰勸著都不好使!


    等著四阿哥換了衣服再出去,蘇培盛都沒再敢多說一個字,全程閉緊了嘴巴當自己沒條舌頭。


    不過嘛,四阿哥的擔心沒成真,齊悅在桌子那笑嗬嗬的招呼人過來,愣是一點也沒發現異常的樣子,朝四阿哥招著手就讓他快點坐下吃飯。


    還特地盛了一碗湯來,讓他先喝一碗暖暖身子。


    見著小格格沒有像昨天那樣沉默,反而熱情的很,這叫四阿哥怎麽好拒絕,接過來就先幹脆的喝了半碗,還真有用,原本僵硬的身子被這熱氣一熏,不自覺得就有些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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