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形式看下來,他們似乎都傾向於是崇徽去和親,甚至連母後,她都明顯的偏袒舞陽,言語之中透漏出讓舞陽留在大雍的意思,這是吃定了崇徽沒有人撐腰了……


    他還沒昏聵呢,況且也弄清了真相如何,自然不會再讓崇徽受委屈了。


    這麽想著,他便沉了語氣,肅著臉對衛長遙道:“崇徽,你上前來。”


    衛長遙突然被點到,有些懵,但還是起身向前,走到永和帝下首。


    眾人皆目不轉睛地看著這突然的變動,隻見永和帝從張德玉手中接過一個聖旨,放到衛長遙手中。


    衛長遙察覺到手中有東西,抬頭一看,是聖旨。


    她看向永和帝,隻見他閉了閉眼,對著她點頭示意。


    衛長遙這才站直,轉過身子,將聖旨展開,朗聲讀出。


    聖旨不長,短短幾十字,卻震得在場的眾人久久不能回神。


    竟然是讓舞陽公主去和親!雖聽聞了傳言,可還是沒有真實的打擊來得大。


    眾人不約而同視線轉到衛語棠身上,隻見她臉色蒼白,一雙大眼中水意彌漫,泫然若泣,端得讓人心生憐愛。


    可誰也不敢說出反駁的話。


    有人悄悄看向崔爻,隻見他神色悠然地品茶,絲毫沒有焦慮,也沒有擔憂,一副不以己悲不以物喜,超然物外的模樣。


    衛長遙讀完聖旨後便站立不動,等著衛語棠來領旨。


    隻見她起先是眼眶微紅,求救似的眼神投向了崔老首輔,後者麵色難看,卻無動於衷。之後,才像是接受現實,兩眼無神地走到衛長遙麵前,拿走聖旨。


    永和帝見狀,才宣布散席,率先離開了太和殿。


    惠太後也是神色不虞,沒說話,緊跟著永和帝離開了太和殿。


    官員和女眷們也都跟在後麵魚貫而出。


    等到周圍都沒了人,衛長遙才緩步走到衛語棠身邊,此時她雙手捧著聖旨,眼中泛淚,見到衛長遙走過來,咬緊了唇瓣,嘶啞著出聲:“衛長遙,這便是你想看到的嗎?”


    “我去和親,你開心了?”


    衛長遙聽了她的話,也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不但有些開心,甚至還有些痛快。


    不過,這女主是什麽迷惑發言,和親一事本就是衝著她衛語棠來的,她一副都怪她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這讓人嘔血的腦回路。


    “和親本就是你招的,我隻不過是保護自己而已,怎的,你一副我陷害你的樣子是怎麽個意思?”


    “你要是實在不行的話,我們便再去找父皇對質一次,如何?”


    果然,話音剛落,衛語棠便臉色又是一白,想到了之前對質的那日。


    那日父皇震怒不已,還下了和親聖旨,過後便將母妃給禁足了。


    她眼睛一暗,不敢再多說,隻是恨恨瞪了一眼衛長遙,便留著淚抱著聖旨跑遠了。


    她的宮女們也是急匆匆的朝衛長遙行禮,追了過去。


    衛長遙見了輕笑一聲,心下稍定,走到門口時,卻見張德玉又折了回來。


    對方穿著那身赭紅色官袍,圓圓的腦袋低垂著,恭敬道:“崇徽公主,聖上在禦書房等您呢。”


    衛語棠驚訝,不知永和帝叫她是幹什麽,該不會是崔爻告狀了吧!


    不過,他不是這種背後放冷箭的人啊。


    她無奈,隻得跟著張德玉走一趟。


    第35章 、甜棗


    衛長遙到禦書房時,正看到永和帝和崔爻喝茶。


    她沒想到在這兒能碰到崔爻,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隨後挑了挑眉看向崔爻。


    而同樣壽宴過後想要打道回府,卻被傳到禦書房的崔爻此時見了衛長遙也是有些詫異。


    皇上同時叫兩個人本就有些不正常,更何況這兩人還是仇家。


    衛長遙看向崔爻,隻見他也是一臉蒙地看著自己,想來也是不清楚永和帝為何叫他們來。


    她心裏一輕。


    若是連他也不知道,那應該也就不是雁徊山當日發生的事情了。自己犯的最大的事就是那日對崔爻動手,謀害朝廷命官,按照大雍律令,這可是殺頭的罪。


    永和帝見二人麵色平靜,沒有了那日的劍拔弩張,也是放心了些。


    崔爻一向不吃虧,手腕淩厲,但也確實重諾,那日向他妥協,答應了不傷崇徽,眼下看來,他確實已經不打算追究了。


    這麽想著,他又看向了衛長遙,決定將事情說清楚。


    二人都是沉默的性子,若他不將事情講清,他怕兩人互相以為他偏袒對方,再次結仇。


    崔爻倒無妨,崇徽不能對他如何,他怕的是崔爻對崇徽下手。


    崇徽向來不愛理會那些宮裏的勾心鬥角,心思純善,是算計不過渾身都是心眼兒的崔爻的。


    沉吟片刻,永和帝才出聲對著衛長遙道:“崇徽啊,朕知曉這次的事情委屈你了。”


    “此次,崔爻夥同崔貴妃設計於你,朕罰了她禁足,也下旨讓舞陽去和親。”


    “可對崔爻,按照律令他是犯了重罪,可朕那日與他有過約定,若他圓滿解決了怪病一事朕便準了他的戴罪立功,若是他沒能解決,朕便殺了他。”


    頓了頓,看一眼衛長遙的麵色,永和帝才繼續開口道:“現在結果崇徽你也看到了,崔爻他解決了怪病一事,朕一言九鼎,是不能再罰他的。”


    說完,便沒了後續,等著衛長遙開口。


    隻見她麵上沒有任何的不滿,似乎早就知曉這個結果,還是一樣的安靜平和。


    衛長遙心裏確實不怎麽生氣,她一點都不在乎永和帝是否為她報仇。這仇,在雁徊山的時候她便已經動手報了。


    若是前世,她或許會假意表示自己不生氣,之後便是在心裏偷偷傷心,可是,現在的衛長遙卻不會了。


    她不會將希望寄托於任何人,也不會怪任何人,自己的仇自己親手報,這樣比較痛快。


    軟弱,是要受欺負的,這個道理她也算是切膚感受到了。


    往後他衛語棠一夥人想要設計她,可要小心了。


    不過,再怎樣,場麵話還是要說一些的。


    過了一會,衛長遙才向著永和帝矮了矮身,低著頭緩緩開口:“崇徽不委屈,那日在崔府,崇徽已經出過氣了。”


    聽了衛長遙的話,永和帝神色緩和了些,心裏還是希望衛長遙不要為此事耿耿於懷。


    永和帝歎了口氣,道:“那便好。”


    隨後又看著崔爻,此時他神色已經沒有麵對衛長遙的時候那樣和藹了,他麵色微沉,眉毛皺起,語氣有些重地對崔爻道:“你確實是犯了大錯,不過朕念你初犯,又立了許多功,才準你戴罪立功的。”


    “而你也確實沒讓朕失望,崇徽一事是過去了,可是朕不希望你再做出這樣的事!”


    “以後,若是崇徽出了什麽事,朕一律算到你崔爻頭上!”


    衛長遙聽著這話,也是有些驚喜。這意味著自己不再擔憂崔爻再害自己,在自己遇到危險時,他還要對自己伸出援手。


    不過,崔爻那樣一個性格桀驁,不擇手段的人,會不會聽永和帝的話呢?


    她倒是有些好奇崔爻如何回答了,隻見他垂著頭,聽著永和帝的話,眼神寂靜,不卑不亢道:“微臣遵旨。”


    “臣在此起誓,臣崔爻,絕不會再傷害崇徽公主。”


    衛長遙原本以為崔爻會胡亂的應承一下,沒想到他會這樣重視。


    還起誓?


    可是他也不是一個亂說話的人,既然說出了口,那便是真的這麽想的。


    所以,自己不必再將他列為危險人物了。


    雲潭大師講,和親的劫數沒有過,想讓她去和親的人沒了崔爻,那便還剩下男主了。


    衛長遙鬆了一大口氣。


    永和帝見崔爻如此鄭重其事,也是放心了。


    他神色也不如之前那般威嚴了,看著崔爻露出一絲笑意來,他是知道崔爻的過去的。


    崔家在大雍站得太高了也太久了,朝堂上有一半的文官都是崔家的,他們受祖宗蔭蔽,一代又一代,官員僵化,他有心改革卻無法實施。剩下的一半,都是寒門官員,他有心扶持,可沒有空位,他們也無法得到重用。


    他是左右為難。


    他當時看中的便是崔爻他有能力,雖生在崔家卻與崔家關係僵硬。崔家不會阻礙崔爻的崛起,但是崔爻既然對崔家沒有感情,也就是對氏族沒什麽感情,到時候,崔爻可作為支持他的第一人。


    這樣,難度就小多了。


    崔爻有心智,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他有誌向,不會因為物質迷花了眼,也不會背叛他,時刻清醒冷靜,是天生當官的材料。


    他是想將他培養成自己最得力的左膀右臂的。


    永和帝想著,便叫崔爻下去了,隻留下衛長遙在這兒。


    他看著麵前這個安靜的三女兒,心裏終究還是有些愧疚,他是帝王,也是她的父親。


    他沒能做到一個父親該做的,也對不起她已故的母親。


    “崇徽,朕知道你委屈,你退婚一事還是怪朕,還有對崔爻,朕也是在你這兒保下了他。”


    “朕答應你一件事,往後你的婚事不由朕做主,也不由其他人做主,隻由你自己做主。”


    “不過,朕還是希望你能認清人心,莫要被欺負了。”


    停了一秒,永和帝恍然想起自己是皇帝,便又補充道:“被欺負了也沒關係,告訴朕,朕來罰他。”


    說完便拿給衛長遙一個錦帛,衛長遙打開一看,果然是婚嫁由她自己的言論,末尾還蓋著永和帝的私印。


    衛長遙一時接受不來這個驚喜,就這麽暈暈乎乎地出了禦書房,跟著素金回了玉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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