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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周寧出去打麻將了,楊紅才有機會去給陳大齡打電話。她撥了電話,生怕他不在家,但馬上就聽見他在那邊“喂”了一聲。楊紅聽到他平靜的聲音,放了心,但還是問道:“他昨天沒把你怎麽樣吧?”


    “沒有。他敲門,我沒應,他又敲了幾次,就走了。”


    “他就敲了幾下門?”楊紅有點不相信。


    那邊陳大齡輕聲笑起來:“怎麽?你好像很失望,是不是希望他把我砍幾刀?”


    楊紅不好意思地說:“那怎麽會呢?我是說,看他怒氣衝衝的樣子,好像不砍倒個把人不罷休一樣。看來隻是虛張聲勢,紙老虎而已。”


    陳大齡嚴肅起來:“不能這麽說,憤怒是一種值得尊重的感情,他也是愛你愛昏了頭。可能他騎車過來的路上,被晚風一吹,就清醒了。”


    楊紅說:“一直在擔心,怕他把你怎麽樣了,現在打了電話才放心了。”


    “我沒什麽,就是為你擔心。不過我昨天就知道你沒事,所以比你少著急幾個小時。”


    楊紅吃驚地問:“昨天你怎麽知道我沒事?”


    陳大齡的笑聲有點窘:“他昨天離開後,我怕他一時衝動會傷害你,就騎車跟出來了,一直跟到你樓下,等在下麵,怕萬一有什麽響動可以跑上去。還好,沒聽見什麽打鬧的聲音。我等到你們關燈了才離開。今天早上還給劉伯打了個電話,托他上去看看你有沒有事,他說你沒事。”


    楊紅想到昨天夜晚陳大齡等在樓下為她擔心的時候,自己正在跟周寧做那事。陳大齡說等到關燈才離去,不知他當時有沒有想到這一點,很可能他以為他們關了燈,開始做那事了,兩個人就和好了,才放心回去。這個念頭折磨著她,使她覺得昨晚自己一下背叛了兩個男人,心背叛了一個,身背叛了另一個。


    陳大齡在電話裏囑咐說:“他脾氣不好,做事比較衝動,你不要跟他發生正麵衝突。他要來找我算賬,你也不要強行阻攔,免得自己吃虧。而且你越阻攔,他越覺得你向著我,就越生氣。你也不要報警,他是個愛麵子的人,一旦報了警,他不砍我也不好意思了。”


    陳大齡用開玩笑的口吻說,“你放心,我不會傻乎乎地站在那裏讓他砍的。這幾天我都穿運動鞋,逃跑起來快一些。再說,他沒我壯,不一定打得過我。當然我不會傷害他的,傷害了他,看你為他難過,還不如讓他傷害我……”陳大齡突然收住了口,問,“昨天到底是為什麽事?”


    楊紅把昨天的事大致講了一下,脫口說:“幸好昨晚你窗口一直是黑的,不然我肯定會上去找你,那就被他抓個正著了。”


    陳大齡說:“昨晚到我弟弟那邊去了。我不知道你會過來,不然我會等在家裏的。”


    楊紅覺得心裏一熱,她想,其實陳大齡也是愛我的,隻不過克製著自己罷了。他叫她“隨緣”,是不是叫她追隨他倆之間的那段緣呢?還有《海的女兒》,是不是說他自己心裏有一腔無法言說的愛呢?或者是說他們兩人心裏都有一腔無法言說的愛?


    “楊紅?你沒掛電話吧?”陳大齡見楊紅半天沒說話,輕聲問。


    “我在聽呢。”楊紅欣慰地說。


    “可能我有點囉嗦,不過還是想再囑咐一句:雖然他一直以來都沒有傷害你的企圖,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你一定要小心。”


    楊紅覺得心裏暖暖的,陳大齡說話的口氣,像個父親,又像個丈夫,在殷殷囑咐一個需要保護的女兒或者妻子。


    楊紅欣慰地說:“你真的不用擔心,我知道保護自己的,就是把你連累了,很過意不去。”


    “怎麽用連累這個詞呢?”


    楊紅看見有人向門衛處走過來,知道他是來打電話的,趕快說:“我現在要掛了,免得有人聽見去告訴他,又給你惹麻煩。”楊紅覺得自己現在說話做事都有點“偷情”的味道了,鬼鬼祟祟的,說話不提周寧這個名字,隻“他他”的。


    “好,那就掛了吧。你有事就打電話給我。保重!”


    楊紅聽到“保重”這個詞,感動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就這麽兩個字,就能讓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在他心目中是多麽寶貴。她還從來沒用過這個詞,不過這一次,好像隻有這個詞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於是說:“你也保重!”就掛了電話。


    楊紅打完電話往回走,爬上樓梯的時候,步履輕盈,心裏歡快地想,周寧這一鬧,反而把事情鬧好了,因為以前她跟陳大齡兩個人可能都在那裏猜來猜去,不知道對方究竟有沒有情,有多少情。發生了這件事,兩個人才知道自己在彼此的心目中是這麽重要,算得上患難見真情。楊紅心情奇佳,就想哼點什麽歌曲。


    等她回到家,卻發現周寧端坐在家裏,就驚訝地問:“你不是去打牌了嗎?”


    周寧說:“不打牌了,在家陪著你,免得你會跑掉。”


    楊紅心裏有點緊張,問:“那你剛才怎麽說去打牌?”


    “好給你一個機會,去給他打電話。”


    楊紅目瞪口呆地望著周寧,想解釋什麽,但又覺得好像被當場捉住,人贓俱在一樣,說不出一句話。


    周寧平靜地說:“你不用緊張,我不會把你怎麽樣的。你打個電話是人之常情,不要說是他,就是毛姐,你也會去打個電話的。你現在放心了吧?我早就告訴你了,我沒把他怎麽樣。”周寧見楊紅臉色仍然白煞煞的,就安慰說,“你不要怕我,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會把你怎麽樣的,我寧可把我自己怎麽樣,也不會把你怎麽樣。”


    周寧把楊紅拉到自己懷裏,眼睛卻望著不知什麽地方,仿佛自言自語地說:“我也不會把他怎麽樣。昨晚也是氣極了,氣糊塗了。昨晚到了他門口,就看到他的自行車,知道他在家。但他關了燈,我敲門他也不開,我就知道是你打過電話給他了。實際上就是他開了門,我在他麵前也舉不起刀來。我知道如果你在那裏,你第一個就要衝上去護住他,寧可你自己死,也舍不得讓他死。我傷害了他,你一輩子恨我,那我還有什麽意思呢?還不如自己死了好。”


    楊紅忍不住哭起來,自己也不知道在為誰哭,在為什麽哭,隻覺得這一段時間憋得太久了,有很多的淚存在那裏,今天要痛痛快快地哭一哭。周寧也不動,也不說話,就讓楊紅在他懷裏哭,隻用手在她背上有一下無一下地撫著。


    楊紅哭夠了,也不動,就呆呆地讓周寧摟著她,心想,周寧的邏輯真的是有問題,自己的女人愛了別人,他不把她怎麽樣,反而要去把那個什麽也沒做的男人怎麽樣,或者把他自己怎麽樣。如果周寧把她打一頓,罵一頓,事情可能就簡單多了。那她就可以義無反顧地離開他,從此不再牽掛。像他現在這樣,自己真是不知道該怎樣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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