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你。”她走過去要扶他,不料手剛碰觸到他的袖子就被他一把摔開。


    “滾遠點!”說完他徑自走進房間。


    安小朵垂下眼睫:“岑阿姨你去睡吧,我來照顧他。”


    “這……”岑阿姨擔憂地看著她。


    “沒事,我可以的。”


    她轉身跟進去,房間裏隻開著牆上一盞橘黃色的燈,光線有些暗。她踩著木地板走進去,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她站在浴室門口等,直到水聲停了很久都不見他出來,敲門也不見他回應,她遲疑了一下,按下把手進去。


    浴室裏蒸氣彌漫,水龍頭的熱水開著,他穿著浴袍趴在浴缸邊上。


    安小朵走過去想扶他,手剛碰觸到他,卻見他抬起頭來,燈光下他一張臉白得毫無血色,迷離的眼瞳在看清是她後迸出一絲清醒的狠意:“誰準許你進來的?”


    安小朵收回手:“你身體還沒完全複原,不應該喝這麽多酒。”


    他冷笑了一聲,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不關你的事,滾出去。”


    安小朵站著不動。


    “你聾了嗎?我叫你滾!”


    他動手推她,安小朵往後退了一步,沒想到他自己腳下一滑,後腦重重地磕在浴缸上,他呻吟了一聲。


    安小朵急忙湊過去查看,誰知剛一靠近,就被他猛地一拽,她身體失去控製,一頭栽進他懷裏。


    黎孝安攬住她的腰,將她禁錮在自己胸前。


    “放開我!”安小朵掙紮起來。


    “我剛才叫你滾你不滾,怎麽,現在又擺起架子來了?”他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帶著強烈的酒氣。


    安小朵不欲跟一個酒鬼計較,軟下口吻央求他:“鬆手好不好?你喝醉了,我去給你煮醒酒湯。”


    “我沒醉!”他惡狠狠地瞪著她。


    他手勁很大,半醉半醒間失了分寸,幾乎要將她的腰骨一寸寸攬斷。她又急又氣,張嘴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


    “嘶——”他吃痛終於放開她。


    安小朵趁機跑出去,誰知她沒跑出多遠就被後麵的人追上來壓倒在地上,黎孝安將她翻過來,瘋狂地吻她。


    熾熱而狂亂的吻落在她的臉上、脖子上,她左右避不過,劇烈反抗起來。


    “不要,黎孝安,你住手,住手!”


    他不予理會,反而更加肆無忌憚。


    安小朵失聲痛哭起來,不住地哀求他:“不要這樣,放開我……”


    他充耳未聞,依然做著攻城掠地的事。安小朵的哭聲漸漸低弱下去,他的手撫在她濕漉漉的臉頰上,不由得一怔。


    趁他片刻失神,安小朵抬手摑了他一巴掌,力度不大,但足以讓他清醒過來。他盯著她半晌,譏誚地笑起來:“就你這樣,還敢打老唐的主意?”


    “你要怎麽樣才肯讓我爸爸保外就醫?”她臉上還掛著淚痕。


    他從她身上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她:“有時候我真恨我自己,我一次又一次對你心軟,而你卻一次又一次地利用這一點去救安諍然。”


    “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什麽都聽你的。”


    他嘴角露出一縷殘酷的笑意:“好,我再信你一回。”


    安小朵是在一周後接到監獄那邊的通知,在得知安諍然已經被轉送去醫院治病後,她終於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她忽然一陣頭暈目眩,感冒拖了半個多月一直沒好。何碧璽結束電影拍攝一家人飛去國外度假,也給她放了個長假,她無事可做,每天窩在小屋裏渾渾噩噩,一日三餐都是隨便湊合吃兩口就算了,身體全憑一口氣硬撐。如今心事放下,整個人鬆懈下來就像要垮掉一樣。


    她在椅子上緩了緩,起來整理行李箱,她有很多裙子,長裙短裙連衣裙各式各樣皆有,都是兩年前甚至更早之前買的,她現在基本上很少穿這些漂亮的裙子了。


    她不禁懷念那些時光。


    那時候她剛從大學出來,輟學的遺憾很快被熱戀衝淡,被黎孝安如珠如寶地愛著寵著。他對她好時是真的好,簡直要把人寵到天上去。


    現在回首過去,那時一切的一切都是幸福甜美的,兩個人膩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能開出花兒似的,即使有過矛盾、分歧和爭吵都是微不足道。隻是如果她知道他們的結局會是這樣,當初就不跟他吵了。


    黎孝安這天給安小朵打了幾個電話,都不見她接,他心裏忽然湧出一線不安,一路疾馳趕到她的租房門口,自行掏鑰匙開了門。屋裏光線很暗,小客廳靜悄悄的,他走進去,開了燈,才赫然發現躺在沙發上的人。


    隻見她雙目緊闔,在沙發蜷縮成一團,上下長睫膠著在一起,臉頰上有不正常的紅暈,呼吸急促粗重,眉尖無意識地微微蹙著。他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皮膚上的高熱程度超過了他的想象。他脫下西裝蓋住她,俯身將她抱起,快步走出小房間。


    這一夜,安小朵睡得很不安寧,不停地做夢,許多畫麵沒有邏輯地變幻著,她似醒非醒,似睡又非睡,依稀感覺到頭頂她最害怕的白熾燈明了滅,滅了又明,令她恐懼和不安起來。她居然迷迷糊糊地想起一年多前的某夜,她也曾遭遇過這樣的經曆,全身猶如浸泡在涼水裏,不停地發寒發冷,腹部的疼痛突然暴起,繼而愈演愈烈,她在狹小的床榻上不斷翻滾,直至奄奄一息。


    “小朵,醒醒……”


    耳畔仿佛有人在喚她,她想睜開眼睛,卻怎麽努力也做不到,上下眼皮像是被汗黏合在了一起,疼痛像潮水一樣一波一波地漫上來,她很快就筋疲力盡,意識飄忽起來,耳畔的噪聲似乎也遠離了,周遭漸漸安靜,直至陷入沉寂。


    她仿佛睡了很長的一覺,而且做了很多夢,夢裏她還是個孩子,坐在父親的自行車橫欄上,穿過一片綠色的田野。車頭上插著一隻手工風車,隨風輕盈地轉動,她開心地仰起頭,看見父親低著頭衝她笑,那時的父親年輕而英俊,笑容異常好看。他的下巴頂在她的腦袋上,輕輕摩挲,目光充滿了無限寵溺。


    “爸爸,你帶我的風箏來了嗎?”


    “帶了,等會兒爸爸就教你放風箏。”


    “太好了!等我學會了可以參加學校的比賽……媽媽為什麽不跟我們一起來?”


    “你媽媽要上班,沒有時間。”


    ……


    她努力掀開沉重的眼皮,一個人影躥入眼簾,視線由模糊漸漸轉為清晰,她看清來人,彎了彎嘴角:“早上好。”


    說完她被自己沙啞得不像話的聲音嚇了一跳。


    黎孝安一怔,試探地問:“安小朵?”


    安小朵的眼裏浮出一抹困惑:“你怎麽在這裏?”


    黎孝安鬆了口氣,坐回一旁的沙發上:“你昏迷了三天。”


    安小朵吃驚,費勁地扭頭看他,這才發現自己在他家裏。這個房間是她以前住過的,物件擺設都跟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屋裏除了黎孝安,還有一個打扮幹練的女人。安小朵認得她,以前在唐家見過麵的,她是唐家的家庭醫生,姓於。


    於醫生說:“安小姐,你現在還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安小朵搖搖頭,啞聲問:“我怎麽了?”


    “你生理期反應強烈,又高燒不退。”於醫生給她倒了杯白開水,扶她坐起來。


    “謝謝。”安小朵不以為意,這兩年她身體變差了許多,感冒發燒是家常便飯。她的嗓子腫得厲害,咽口水都疼。


    等於醫生走後,黎孝安目光沉沉地看著她:“你昏睡的時候一直在叫爸爸,想見他?”


    “不,我不見他……”安小朵臉一白,急急忙忙澄清,“我是做夢夢到他而已,我不見他,真的,我不見他!”


    黎孝安目光停留在她驚慌失措的臉上,不知怎的心裏刺痛了一下:“你急什麽,我又不會拿他怎麽樣。”


    說完他摔門出去,安小朵剛鬆了口氣,又有人進來。


    “小朵你可醒了,肚子餓了吧?”岑阿姨笑眯眯地端著白粥和肉鬆進來,手腳麻利地打開小桌子放在床上。


    安小朵的肚子適時地咕嚕了一聲:“岑阿姨,你來得真及時。”


    那粥燜得很爛,像一碗濃稠的米湯,看得她食欲大開,拿起湯勺就大口吃起來。


    “慢點吃慢點吃,小心燙著。”岑阿姨一邊往她碗裏添肉鬆,一邊說,“你總算醒了,這兩天可把小安累壞了,白天晚上都守著你,你夜裏又哭又鬧,他整夜沒睡……”


    安小朵輕聲打斷她:“阿姨,我知道他緊張我,就算他平時那樣對我,我也沒懷疑過他對我的感情。可是我也知道他始終忘不了我是安諍然的女兒,這根刺紮在他心裏,永遠都拔不掉。”


    岑阿姨不由得長歎了一聲。


    睡了這麽長時間,到了晚上安小朵翻來覆去睡不著了,她打開一盞壁燈,靠坐在枕頭上看書。


    “在看什麽書?”


    她抬頭,黎孝安不知什麽時候站在門口。她舉起書本的封麵,說:“張愛玲的《小團圓》。”


    他走進來,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


    她病了一場,他也跟著憔悴了不少,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色,想來是這幾夜沒怎麽休息的緣故。


    安小朵無聲地端詳他,然後伸手拍了拍身側的位置。


    他似乎沒料到她會發出這樣的邀請,瞪了她半晌,終於在她身側躺下,闔上眼。


    房間裏非常安靜,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得見。安小朵慢慢湊近他,他沒有動,她大著膽子,像從前那樣趴在他的胸口上,聽他的心跳聲。


    前些天她搭錯公交車,路過以前常光顧的一家沙茶麵店,進去點了一碗麵。坐在簡陋的桌椅旁,她環顧四周,發現店還是老樣子,連坐鎮收銀台的老板娘都沒什麽大變化,肥胖的身材,一身花花綠綠的衣裳,一頭波浪大卷盤在腦後。


    吃完去付錢,老板娘接過錢,衝安小朵笑。


    “小姑娘,打你一進門我就認出你來了,你以前常帶朋友來吃的是不是啊?”


    安小朵不禁莞爾:“是啊,想不到您還記得。”


    “忘不了,你男朋友到現在還常來光顧呢。”


    當安小朵意識到老板娘說的人是黎孝安時,她有些難以置信:“他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對啊,就他自己來,每次都點跟你一樣的沙茶麵,花生醬放多一點嘛,你們連口味都一樣,很少有大男人喜歡吃甜的。”


    安小朵大感意外,黎孝安是不喜歡吃麵食的,以前都是她非要拖著他來。如果不是她喜歡吃,他那麽有潔癖、講究的一個人,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想到走進那樣的小吃店裏。


    他們都在拚命找尋過去,隻因為他們心裏很清楚,過去是再也回不去了。


    翌日安小朵醒來,身側空蕩蕩的,覆手上去,掌心冰冷的溫度令她不禁懷疑兩人昨夜的相擁而眠隻是一場美夢。


    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她掀開被子下床,簡單梳洗了一下,剛換上衣服就聽見房門外邊傳來奇怪的聲響。她去開了門,不見人影,正納悶時聽見兩聲細細柔柔的貓叫聲,一低頭,看見妹妹在她腳下繞來繞去,大尾巴一下一下地掃在她的褲管上,像是在討好她。她失笑,蹲在地上跟它玩了一會兒,然後抱起它下樓找岑阿姨。


    剛走到通道口,樓下客廳傳來說話聲,因為沙發背對著她,她看不見,也聽得不是很清楚,隻隱約聽出是岑阿姨和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她不想去打擾,正準備回房,忽然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安小姐——”


    她循聲望去,一樓樓梯口有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衝她點頭示意。當認出他是唐家的司機後,她立即猜到岑阿姨在同什麽人說話。


    “安小姐,夫人想見你。”


    自從去了湖邊別墅,她就知道這一天遲早要來,自己不會這麽走運,有些人,她是逃不掉的,也壓根不用妄想逃。


    將妹妹放下來,她下樓去。


    沙發上的唐夫人抬眼:“安小姐,很久不見了。”


    安小朵迎著她的目光,不亢不卑地說:“唐夫人,您好。”


    “安小姐,請坐。”唐夫人笑著說,然而一雙眼睛全無笑意。她保養得很好,年過六旬皮膚仍然光潔白皙,隻有笑起來眼角才會出現一些褶皺。待安小朵坐下,她淡淡地掃了身旁的岑阿姨一眼,岑阿姨立即會意,說:“太太,我去花房澆水。”


    “好。”唐夫人端起桌上的紅茶,淺淺地酌了一口,這才將目光轉到安小朵的身上,“安小姐,你是個聰明人,我的來意想必你心裏清楚。”


    安小朵沉默地點了下頭。


    “坦白說,我真的不願再見到你了,看到你我總是不可避免地想起元元,這令我非常難過。”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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