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店夥計獻上酒菜,白玉一邊飲酒,一邊聽著曲兒。


    美人兒聲音婉轉,宛若鶯啼,再加上那風情的姿態,把在場大多男人的骨頭都唱酥了。


    白玉唇微勾,拿起酒壺,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仰頭一飲而盡,爽!


    白玉放下酒杯,依舊緊盯著那美人兒。


    大概是察覺了白玉的視線,美人兒不由看向白玉那一桌,這一看,粉嫩的臉上不覺一紅。


    她發誓,她這輩子沒看過如此美麗且風度翩翩的男人。


    白玉百無聊賴,見她神色似有羞色,不由起了興致,一手托著腮兒,一手把玩著酒杯,眯著眼笑看那女子。


    旅途寂寞,總要給自己找點樂子。


    那美人兒察覺白玉有挑逗之意,十分靦腆,將頭埋得低些了,又忍不住時不時的偷看白玉一眼,白玉身處風月場,那能不知曉她那眼神的含義。


    白玉這邊忙著與美人兒偷目送情,也不哪一位缺德的當空投來一物什,正中她的腦袋,也不疼,就是把白玉給氣到了,仰頭看去,也不見個人影,白玉本想上樓去找人算賬,想想又覺不宜惹是生非,便算了,一看桌上,卻又是一手帕,白玉怔了下,目光浮起一抹異色,打開一看,裏麵是一捧瓜子。白玉嗬的一聲笑了,大概又是哪一位美嬌娘送的吧。隻是鬧了個小插曲,白玉卻無心再聽曲兒。


    美人兒那一邊已經唱完了曲兒,那一桌的人給了賞錢,美人兒手抱著琵琶,往白玉那看一眼,見白玉沒看她,不由戀戀不舍的離去。


    北風栗烈,白玉多喝了幾杯酒,體內不禁熱烘烘的,倒是不覺得冷,自大堂回到客房,白玉腳步有些虛浮,一路纖手扶著額頭。


    “這酒上頭……”白玉餳著眼兒,喃喃自語了句,拿出鑰匙,打開房門,正準備好好睡一個覺,忽然一個暗影襲來,手腕被抓住,白玉驚叫了聲,被來人捂住嘴,“砰”一聲,門複關上。


    白玉一抬眸,對上沈墨深邃隱含危險的目光,“你……”白玉酒嚇醒了,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顯然沒想到沈墨會追來。


    沈墨一手臂曲起撐著門,身子微往前頻,將驚慌失措的人兒抵著門上,想到她方才在大堂之上與那唱曲兒的女子眉來眼去,沈墨心裏感覺到隱隱的不悅,自己這一天一夜滿腦子都是她,她卻看起來一點都不以為意,一點都不想他,該吃吃,該喝喝,她根本不如他這般戀戀難舍。


    真是個無情無義的女人啊。


    他勾起她的下巴,墨眸眯了下,沉聲道:“離開了我,你過得挺瀟灑?”


    還和女人調起了情?她到底有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份。


    白玉還是習慣他溫文儒雅的模樣,這般霸道樣子讓人心生壓力,皺了下眉,拍開他的手,忽然想到在大堂裏發生的事,還有她一直感覺有人跟蹤自己的事,不禁恍然大悟,“你一直在跟蹤我?方才用瓜子砸我的也是你吧?”怪不得她覺得那手帕有些熟悉,這麽缺德的事虧他做得出來。


    沈墨臉色閃過一抹細微的異色,他忽然放開了她,如同這房屋的主人一般,大大方方的將大氅除下,隨即走到床邊,一撩衣擺,端坐下,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我隻是在保護你的安全。”


    白玉輕哼一聲,冷笑道:“保護我的安全?那包瓜子呢?我看你是想砸死我。”


    沈墨臉上掠過一絲尷尬,轉眼又恢複淡定,“那是……一時失手,抱歉。”


    白玉顯然不信他的話,她猶豫了下,最終還是轉身閂上了門,隨即一邊走到桌前,一邊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的保護,你回去吧,我會自己注意安全的。”


    聽著她那客氣疏離的話語,沈墨眼眸黯了下,目光定定地看著她的背影,“白玉,不要任性,隨我回去。”


    白玉聞言指尖一滯,果不其然,他還是覺得自己是在任性,白玉無聲的苦笑了下,將燈剔得透亮,一轉頭,發現沈墨正安靜地看著她,臉上沒有笑意,雙眸深沉如夜色。


    白玉心莫名地狂跳了下。


    沈墨見她看來,立即將視線移開,佯裝看這屋中擺設。


    白玉看著他這模樣,忽然間有些心亂如麻,有種進退兩難的感覺。或許不辭而別也有這個原因,一看到他,她仍是會心軟,白玉低垂眼眸,黯然道:“我在信上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了,我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沈墨親耳聽到她這番話,內心不禁一陣慌,卻以冷笑掩飾心中的慌亂無措感,連聲音也冷沉無比:“我有同意麽?”


    白玉沒想到沈墨也會有胡攪蠻纏的時候,心裏煩得不行,“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反正我就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沒理會沈墨臉上一刹那受傷之色,白玉徑自脫了外衣,走到床榻前,她喝了酒,此刻有些頭暈,隻想睡覺,冷冷地瞥他一眼,“你讓一讓,我困了,要睡覺。”


    沈墨不動,或許是覺得自己方才的語氣是差了些,急切地想挽回什麽似的,他放柔了態度,甚至帶著點小心翼翼的成分,“白玉,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昨天是我的錯,我不該說那混賬話,我不是真心的。”


    “嗯,我知曉了。”白玉隨意的敷衍道,見他不起身,白玉耐心地說道,“沈墨,我要睡覺了下,你也回去休息吧。”


    沈墨有些受不了她的忽視,修眉緊蹙,又無法做小伏低,便沉鬱了臉,抓住她的手腕,正色道:“白玉,不要鬧了,你跟我回去。”


    白玉輕拍了額頭,隻覺得氣血上湧,直衝頭頂,滿腔的怒火欲發泄,是誰要跟他鬧,她求他來追她了?


    然而白玉看著他無比認真的臉,內心又突然湧起一股濃濃無力感,沉默半晌,白玉言不由衷道:“我沒和你鬧,我隻是不喜歡你了,真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和你在一起,我難受。”


    不喜歡?難受?沈墨錯愕地放開她的手,突然間,心口仿佛被人剜去一大塊,血淋淋的,很痛。


    白玉見他一副茫然若失,像是被人遺棄的模樣,內心有些不忍,卻又硬著心腸,準備去開門,請他離去,結果剛轉身,就被沈墨一把拽住,緊緊抱入了懷中。


    白玉被他抱得有些喘不上氣來,頭不禁不作痛起來,“喂,你快點放開我。”


    “你把剛剛的話收回去,不要說那樣的話。”沈墨話語中不禁帶了一絲恐慌的顫音,非但不放開她,反而抱得更緊,仿佛怕一放開,她就會從他眼前消失一般。


    白玉從來沒見過如此固執又幼稚的沈墨,她是真快被他勒死了,胸口在發悶,“沈墨,我……我喘不上氣了。”


    聽到她壓抑的聲音,沈墨手鬆了些許,白玉便趁勢推開了他,輕撫胸口,深深吸了幾口氣,才覺得鬆快一些,沒好氣地嗔了他一眼:“沈墨,你瘋了麽?”


    她譏諷的語氣令沈墨理智回歸些許,他修眉微擰,突然撫額,低吟:“我……沒瘋。”他神情痛苦地看了她一眼,似要說些什麽話又突然頓住,像是開不了口。


    白玉定定看著他片刻,最終還是說不出絕情的話來,最終她隻是淡然道:“沈墨,我是真下定決心要回京了,我來這裏夠久了,紅袖坊也不知怎樣了,我得回去打理。”


    沈墨目光深沉地看著她,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或許有自己的理想抱負,放她離去才是正確的決定,他不應該把她禁錮在自己的身邊,隻是念頭一起,卻令他無法忍受。


    之前他想,他們兩人不論是誌趣,境遇,還是地位都天差地別,勉強在一起,久而久之,會互生怨恨,可如今,他卻覺得,什麽門當戶對,什麽誌趣相投,都比不過,她好好地待在自己身邊。


    情愛或許終敵不過”時間”二字,久而久之也許會淡忘,但當下的情況是,他非她不可,他管不了將來以後,就要當下這一刻。


    這樣想著,沈墨莫名地有些難為情起來,“白玉,你不是想得到我的心麽?現在……我把它給你。”說這話時,他俊臉在發燙,竟不敢與白玉對視。


    白玉本來談著要回京的事,豈料沈墨突然來這麽一句,一時被震驚到,下意識地回了句:“我不要。”語氣還不覺帶了點嫌棄,她要他的心做什麽。


    沈墨被她拒絕,不禁皺了下秀雅的眉,心中感到失落又怨憤,明明是她追著他不放,把他心又勾動了,又棄之如屣,天底下,哪有如此輕易的事?沈墨被氣得失去了理智,突然伸手一扯開衣襟,露出結實緊致的胸膛。


    白玉嚇了一跳,錯愕地看著他,這……這是要耍流氓?白玉俏臉一紅,磕磕巴巴道:“沈墨,你要做什麽?這使不得啊……”


    沒等她話說完,沈墨一臉認真沉肅地拉起她的手,貼在他的心口上,惡狠狠道:“它已經是你的了,不要也得要!”


    “……”


    第107章 做我妻子。


    白玉覺得自己耳朵一定是幻聽了,竟然會聽到沈墨一本正經的說出“我把我的心給你,不要也得要”這般肉麻又任性的話來。


    直到劇烈鮮活的心跳聲自掌心傳來,白玉才從呆怔中清醒過來,她看到自己的手正貼著他的胸口處,他的心撲通撲通的彈跳著,越來越猛烈。


    她甚至感覺自己身上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原來不是幻聽。白玉目光不禁從沈墨的胸口移到他的臉上。


    他正緊緊地盯著自己,一臉嚴肅且認真,溫雅的眼眸此刻竟是凶巴巴的,還微微泛紅,也不知氣的,還是委屈的。


    大概是氣的吧……他哪來的委屈可言,要說委屈,也該是她委屈多些。


    到底是誰在任性?


    誰在無理取鬧?


    白玉心中長長地歎口氣,不知該用什麽話來回應他這句話,她試圖抽回手,沒能夠,想到方才他說的話,覺得與他端莊持重的性子著實不符,不禁一笑,“手不冰麽?”


    沈墨一直緊張地等著她的回話,誰知她卻不鹹不淡地來了這麽一句,沈墨切切實實體會到了一番空有滿腔情意卻無法表達的鬱悶感,他似埋怨地回了句:“不冰。”


    白玉又試圖抽了抽手,沈墨握得更緊了。


    白玉恨恨嗔了他一眼,她真想問他一句,他強行讓一個姑娘摸他裸露的胸口,不覺得尷尬?


    沈墨氣定神閑地回望她,用不為所動的神色在回答她,他一點不覺得尷尬。


    白玉氣結,纖指狠狠擰了他一下,他肌肉結實,擰不動,擰時指關節不小心碰到他敏感的部位,沈墨身子不禁微顫了下,唇角不由溢出一聲低吟。


    那聲音光聽著,便叫人臉紅心跳。


    白玉俏臉一僵,抬眸看去,他修眉蹙著,看起來卻不像是疼,反倒像是在享受。


    “白玉,我不介意你再多擰一下。”他目光如炬地看著她,頭向她靠近些許,聲音有幾分低啞,拇指指腹不自禁地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帶著若有似無的曖昧挑逗。


    真手欠。白玉內心懊惱地罵了自己一句,她一定是腦子抽了才會擰他,他當她是在與他調情呢?惱羞歸惱羞,卻禁不住臉紅耳熱,心跳加速。大概是酒勁兒上來了,白玉堅決不承認是受了沈墨的影響,她秋波斜嗔了他一眼,“你叫我擰我就擰?你快放開我,我真困了,我要睡覺。”雖是氣話,聲音卻不自覺地軟了下來。


    看見她羞極生嗔,沈墨終於確信她方才說不喜歡他的話是假的,她在騙自己,她還是喜歡自己的,這也是,怎麽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呢?這個認知令沈墨內心又有了自信。


    沈墨驀然伸手摟她入懷,唇角不由自主地揚起,語氣親昵道:“那我陪你一起睡,我也困了。”


    白玉瞬間有股無語的感覺,這男人是不是太死皮賴臉了些,他到底是沒把她方才說過的話放在心上,還是選擇破罐子破摔了,白玉雙手抵著他的胸膛,推拒道:“喂,你別動手動腳的。”


    白玉是認真的在生氣,然這男人的思想顯然沒有和她在一條線上,他似乎看不出來她在生氣,甚至把她的話當做反話,他抓住她推著他胸膛的柔嫩纖手,輕笑一聲,溫柔道:“好,不動手,動嘴。”


    白玉仿佛嚇了一跳似的,驀然伸出一手捂住嘴,瞪大眼睛看他。


    沈墨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不禁失笑,本來還是悶笑,最終實在忍不住,竟撫額放聲大笑起來,笑容有著說不出的愉悅。


    白玉的手能感覺到他胸膛強而有力的震動,臉莫名地紅了幾分,眸中又有些懵懂茫然,不知他在笑什麽,真是莫名奇妙。


    沈墨笑夠了,柔聲向她解釋:“白玉,我不是想親你,我隻是……”沈墨滯了一下,凝望她的目光漸漸從戲謔變得深沉,令人難以捉摸,他放開了她的手,端正了姿勢。


    白玉與他四目相對,不由地安靜下來,等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我……隻是想和你說些話。”沈墨溫聲道,目光專注地看著她,想伸手輕撫她的臉,卻發現自己的手心竟在冒汗,於是頓住了手,他其實有些緊張,好在他表麵看起來仍是從容自若的,“白玉,昨天我花了一夜時間,想我與你的事情……”


    沈墨輕瞥了白玉一眼,見她耐心的聽著,才稍稍放下心來,繼續柔聲緩緩從頭說起道:“我其實隻是個世俗的男人,自少年起,我便一直追求著至高無上的權力,並奔著這個目的不斷地前行著。在遇見你之前,我沒有過動心的女子,不知道所謂的情愛是究竟是怎樣的,我的心裏隻有權力,甚至於向你求親那會兒,我都沒確定到底是不是非你不可。後來,我被聖上貶謫,從京都大學士到安陽縣縣令,我心裏其實是有怨恨的,甚至將怨氣撒在你身上……”


    說到這,沈墨覺得自己似乎太坦誠了,內心有些忐忑惶恐,他的溫文儒雅,君子端方隻是他展示在世人麵前的麵具,真正的他是個不折不扣的世俗人。


    沈墨擔心白玉會對他失去美好的幻想,他停頓了片刻,又有些忍耐不住,他不想再在她麵前再偽裝自己。若是她不接受,他也不勉強她。這麽想著,沈墨又接下來說道:“所以你跟來之後,我才沒有給你好臉色,我一直以為自己對你,是無可無不可,知道你離去後,我才發現……我舍不得你。”說完,沈墨俊臉隱隱有些發燙,像是被火灼燒一般,他從來不曾說過如此肉麻的情話。


    一直安安靜靜聽著沈墨敘說的白玉聽到他說舍不得她,不禁臉紅了些許,輕嗔了他一眼,道:“你……你少扯慌,我才不信。”


    白玉的害羞反應大大鼓舞了沈墨,沈墨修長的手伸過去,握住她搭在床邊的纖纖玉手,目光專注地望著她,柔聲道:“真的,一想到你不在我身邊,我感覺自己好像快活不下去了。”


    天呐,眼前這人真的是沈墨麽?白玉雖然希望沈墨在她麵前展示真正的自己,但這也太不像沈墨會說的話了,白玉俏臉火辣辣的燒起來,“喂,你是不是說得太誇張了!”


    “這是真的。”沈墨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目光專注而深沉地看著她,“白玉,現在該你回答我了,你願不願意繼續跟著我?”他輕聲問,心裏又開始緊張起來,擔心她說不願意,那他真是沒辦法了。


    對於沈墨這番表白,白玉心中沒有歡喜是不可能的,隻是歡喜的同時,又感到一股說不出的複雜情緒,她沒忘記沈墨上次說的話。


    沈墨問她,被一個陌生男子看到了身子她不覺得羞恥麽。


    答案是,她一點都不覺得羞恥。


    她為什麽要覺得羞恥呢?她又不是故意在男人麵前脫衣服,要羞恥也該是看她的男人感到羞恥才是。


    或許這是世道對女人的束縛,一個清清白白的女人被陌生男人看了身子,就該覺得羞恥,嚴重的或許還要以死證清白。


    但這些是與她無關的,她本就身處風月場,要在乎那所謂的貞潔,早該羞死了。


    但他卻嫌棄她不知羞,他或許對她的期待太好高了。


    也許這樣的事,下次還會有發生。


    白玉平靜地與他對視著,緩緩抽回了手,直到他神色漸漸變得不安,白玉微垂眉眼,輕撫著手指,幽聲開口道:“沈墨,我不是什麽世家千金小姐,不會將貞潔看得比命還重,我連三從四德是什麽都不是十分了解,我可能滿足不了你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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