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馬車的一路,沈墨發現白玉變得很敏感,他隻要稍微的靠近她,或者長時間的看著她,白玉就會變得很驚慌失措,如同閨中處女一般,弄得沈墨也很慌亂,一直規規矩矩,沒敢碰白玉一下,怕她覺得自己輕浮。


    明明他是她的丈夫,他們夫妻還是久別重逢,白玉若沒有失憶,兩人如今大概就是如膠似漆地黏在一起,訴說相思別情吧?不像現在,多看一眼,多摸一下她都不行,這簡直就是一種煎熬啊。


    沈墨不禁歎了口氣。


    白玉聽到他歎氣,以為他不耐煩了,不安地問:“你逛累了麽?”


    沈墨哪裏敢說自己想和她親近一些,於是壓下心頭惆悵,目光緊攫她嬌美的麵龐,臉上掛上溫潤的笑容,“沒有。”


    言罷見她的視線不知投向了何處,尋著她的視線看去,卻是美人閣的門麵。


    沈墨突然想起來,和白玉在一起那麽久,他都沒怎麽送過白玉東西,成親之後,他一直忙於公務,更是沒時間挑禮物送她,以前追求她時,倒是送過她美人閣的胭脂。


    沈墨心思一動,微笑道:“我以前就送過你美人閣的胭脂,我們進去逛逛吧。”


    “你為什麽要送我胭脂?”白玉好奇地問道。


    沈墨聞言臉微微一紅,有些不自然地說道:“那時我們鬧了點小別扭,你不理我了,我又想見你,於是就買了胭脂親自登門拜訪,但是你還是不肯理我。”沈墨回憶當時的情景,覺得自己實在是自作自受,誰讓他沒早些認清自己的情感,吃了閉門羹一點都不冤枉,但是麵對失憶的白玉,沈墨故作委屈道:“你不知道,那時我真的很傷心。”


    沈墨本來想得到白玉的柔聲安慰,沒想到白玉隻是訥訥地回了句,“是……是麽?”


    沈墨見她無動於衷,便收起了委屈神色,內心禁不住又是一陣歎息,他真希望白玉能趕緊想起他。


    兩人剛進美人閣,便有位容貌清秀的丫鬟迎接上來,笑容滿麵道:“沈大人,您來了。”


    “嗯。”沈墨淡聲應道。


    白玉臉上笑容微斂,看向沈墨,聽著這丫鬟的話,他似乎是常來的,難道他還陪別的女人來過?


    大概是聽到了外邊的動靜,一麗人突然掀開,嫋嫋而來,看到沈墨,麗人也是露出一抹欣喜,而看到白玉,眼神不禁一黯。


    女人心思細膩,看到麗人的這副神色,白玉隻覺得這兩人的關係不簡單。


    “大人,今日竟有空。”麗人態度恭敬,但細看之下,藏著戀慕之色,她看了眼白玉,忍不住問了句:“這位姑娘是?”


    沈墨對於她的僭越也不生氣,神色如常,“這是我的一位友人,白玉。我陪她來看看胭脂水粉。”


    白玉聽聞朋友兩字,不由皺了下眉頭,不是妻子麽?他為什麽要對別人說是友人,如此客氣的稱呼,是不是怕眼前這女子誤會點什麽?這麽想著,白玉有些心煩起來。


    “白玉,這是美人閣的掌櫃,纖雲。”沈墨向白玉介紹道。


    “嗯。”白玉點點頭,看了眼這位掌櫃,她模樣生得端麗,氣質也不俗,跟沈墨倒是相配。


    說起來,沈墨身為內閣首輔,位高權重,又年輕俊美,不知道有多少美麗的女人愛慕他,他能抵得住那些誘惑?她與他分開了三年,在這三年裏,他雖然沒有再娶,也沒有納妾,但不排除他在外麵有一兩個情人。


    白玉想不起來她之前與沈墨是如何相處的,她也不了解沈墨到底是怎樣的男人,這男人會不會也和她兄長一樣風流?


    白玉心裏堵得難受,突然很想記起以前的事,可是不論她怎麽去想都想不起來,真是討厭極了。


    沈墨細心地察覺到白玉的異常,不由關切地問:“怎麽了,不舒服麽?”


    白玉搖了搖頭,心情有些沮喪,不想笑臉相迎,索性垂了頭。


    沈墨並不知曉白玉此刻的心思,之所以以友人稱之,隻是因為白玉不肯與他親近,他擔心她生氣。如今見她似乎不大高興,便一心要哄她開心。


    沈墨之前來買過胭脂,對胭脂比較熟悉,邁步走向擺放胭脂水粉的地方,拿了一石榴嬌,笑盈盈地遞到白玉麵前,柔聲道:“白玉,你看看,這個你可喜歡?”


    白玉搖了搖頭,表情冷淡,看樣子是真不喜歡,沈墨見她不滿意,便將東西放回遠處,繼續認真地挑選起來,竟無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纖雲看到沈墨的模樣很是吃驚,她見過沈墨溫潤儒雅的模樣,見過他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模樣,唯獨這般屈尊降貴,小心翼翼地極力想要討好某人的模樣,她還從來沒見過。


    她心裏不是滋味,看向白玉的眼眸中不禁多了抹敵意,在她看來,白玉不過是個貪圖沈墨權勢地位,愛慕虛榮的女人,心裏對她頗有些不屑,見沈墨離她們有些遠,她對白玉說道:“看姑娘的打扮還是待字閨中的姑娘,怎麽會與男子一同出來逛街?不怕名節有損麽?”


    白玉怔了下,看向纖雲,根據女人的直覺,這個纖雲絕對對沈墨有意思,白玉一點都不喜歡她,聞言也不和她客氣,美眸微眯,冷笑反駁道:“纖雲姑娘出來拋頭露麵賣胭脂,天天與不同的男人打交道,都不怕名節有損,我不過和一個男人出來逛一下街而已,怕什麽?”


    纖雲被她諷刺了一番,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方才見她一直低頭緘默,本以為她是個文靜內斂,好欺負的人,沒有想到卻是個尖酸刻薄之人,“我與沈大人說起來也算是青梅竹馬,你與沈大人又是什麽關係?”


    青梅竹馬?白玉黛眉蹙起,她沒想到沈墨竟然還有青梅竹馬,一時間氣樂了,轉頭看向沈墨,“沈墨,你過來。”


    沈墨聽到這熟悉的稱呼,心猛地跳動了下,回身,聽話的走到她身旁,聲音無比溫柔道:“怎麽了?”


    白玉將臉轉向了他,沈墨往她這邊微傾了身子,直視著白玉的臉龐。


    白玉抬起手臂纏住他的脖子向下拽了拽,“你低一下頭。”


    沈墨不明所以,卻還是十分配合地低下頭,然後突然就被白玉吻住了唇,沈墨驚愕,雙手怔在半空,一時竟忘了做出反應,直到白玉放開他,沈墨仍舊有些茫然,但心裏卻為白玉的親近感到十分歡喜。


    纖雲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們,待回過神來,不由羞紅了臉,又怒道:“白玉姑娘,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如此恬不知恥的事……”


    沈墨眉頭一皺,心中不悅。


    “我親自己的丈夫也叫恬不知恥麽?”這番話是對纖雲說的,然而白玉卻笑盈盈地看著沈墨。


    丈夫?纖雲驚愕地看向沈墨。


    沈墨不理會纖雲的震驚錯愕,隻癡癡地與白玉對視著。


    “大人,她真是你的妻子?”纖雲忍不住問道。


    沈墨皺眉看向纖雲,聲音陰沉:


    “她的確是我的妻子,我不許任何人侮辱她,請你向她道歉。”


    第177章


    自美人閣出來,白玉一直有些悶悶不樂,雖然方才沈墨站在她這邊維護她,但她就是不高興。


    “白玉,你到底怎麽了?”沈墨不明白方才在店中她對他還又親又笑的,一出來卻又對他愛不搭理的了,他有些緊張地拉住她的手腕,“白玉,你可在生我的氣?”


    他才知道?雖有滿腹怨言,白玉卻隻是淡淡道:“沒有。”


    沈墨哪裏肯信,沉聲道:“你有。”


    白玉冷冷地睇了他一眼,輕哼一聲,最終還是忍不住道:“為什麽方才那個女人說你是她的青梅竹馬?”


    沈墨啞然,終於明白白玉這是在吃醋,她大概是誤會他和纖雲的關係了,他有些後悔帶白玉來美人閣,他與纖雲根本沒有什麽,也就是見過幾次麵,且並非男女獨處。大概是前年的時候,他微服出來恰與纖雲撞見,纖雲主動談起往事,沈墨這才知她就是自己少時遇見的那個小女孩,兩人便多聊了幾句,自此就算認識了,朝中很多官員也都買過她家的東西,與她認識,他上朝下朝常經過美人閣,偶爾會見到她,大概是因為少時的經曆,他對她有幾分親近感,有時候卻不過她的熱情他會去美人閣坐一坐,但並沒有人出格的行為。他忽然記起來,他之前有隨口問過纖雲她為什麽不成親,她說自己在等一個男人,沈墨因為對此事並不上心,也沒追問她等誰,如今聽到白玉的話和聯想方才纖雲看他時,目光流露出的愛慕神色,沈墨隱隱明白過來她說的那個人是誰,沈墨不由感到尷尬。他本是一個心思細膩之人,但他竟然沒有察覺出纖雲的心思。自從白玉不在他身邊之後,他一心在朝政上,從未想過男女之事。


    雖然沈墨喜歡白玉為自己吃醋,但也不希望她誤會自己,這三年來他可是一直為她守身如玉,“其實也不算是青梅竹馬,隻是少時見過一麵,這些你以前也是知道的。”


    她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他自然是想怎麽說就怎麽說,反正她也沒辦法反駁,白玉越想越鬱悶,幹脆默不作聲,不理會他。


    “姑娘……”


    突然,耳邊傳來一道驚訝的聲音:


    白玉尋聲看去,卻見一對男女站在她不遠處,男人五官硬朗,濃眉高鼻,眼眸十分深邃,身材偉岸。女人容貌娟麗,發挽高髻,一襲緋色薄羅裙襯出苗條頎長的身段,氣質典雅,就是渾身透著清冷的氣息,而此刻,她正直直地看著她,目光中有著一絲驚愕與激動。


    白玉沒見過他們,因此並沒有說話。


    兩人朝他們走來,男人隻是有些驚訝的看著白玉,隨即與沈墨敘了禮。


    白玉這才知,原來這男人也是朝中官員。


    而方才叫她的那名女子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姑娘,沒想到您還活著……”


    她目光中漾著水光,聲音已經哽咽,說著不由捂住了嘴巴,一改之前的冷若冰霜。


    這對男女正是蕭成與清音。


    然而白玉根本不記得清音,看見她眼睛泛紅,好像快哭了,白玉黛眉輕顰,紅唇微張了下,“有話好好說,你別哭啊……”


    她有些手足無措,隻能求助性地看向沈墨。


    **


    紅袖坊。


    清音領著白玉來到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經過一院子,隻見假山堆疊,山上遍植蘭草,周邊種著數十從翠竹。前方架著一白石橋,橋那邊兩排嫩柳,隨風曼舞,橋底一汪池水,在暖陽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新荷蕩綠。


    看著眼前的景象,白玉內心不由升起一股熟悉感,怔忡片刻,她纖手一掠雲鬢,隨即看向清音,嬌媚一笑,“你是叫清音吧?”她腦海中浮起一些畫麵,很遙遠,但是又像是親身經曆的一般,將近三年的時間,她什麽都記不起來,但如今短短幾日,她覺得自己好像想起了很多事情,有的像是夢,有的像是真真切切經曆過的,她想,或許是被熟悉的事物刺激到的緣故。


    “姑娘記起來了?”清音急問,語氣透著一絲驚喜。


    白玉有些抱歉道:“隻是一點點而已。”


    雖然沒有記起,但白玉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挺喜歡她的。


    清音微覺失落,隨即又笑道:“沒關係,我相信姑娘很快就會將所有事情想起來的。”


    “沒想到白玉姑娘竟然還活著。”


    白玉身後不遠,沈墨與蕭成並肩而行。


    聽聞蕭成感慨的話語,沈墨將目光落在白玉嫋娜的背影上,周身淩厲的氣息一斂,整個人又變得溫潤平和起來。


    “我一直相信她還活著。”沈墨淡淡地笑道。


    如果是以前,蕭成是絕對不會提白玉這名字的,所有認識沈墨的人都知曉,在沈墨麵前,白玉的名字是禁忌,提起她,沈墨是會變臉的。


    沈墨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問道:“蕭大人,你與清音姑娘的事還沒成?”沈墨之前就聽聞他有續弦的想法。


    蕭成一開始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問起這事,直到恍悟之後,不由笑道:“沈大人莫不是擔心我對白玉姑娘還心存留戀?”


    沈墨俊臉浮起一抹不自然之色,沒有回答是,卻也沒有回答否。


    蕭成看著前方清音的身影,歎氣道:“她不同意,我也沒辦法。”


    蕭成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有續弦的想法,他與清音相遇是在一個同僚的宴會上,因為白玉的緣故,他對她多有留意,見她雖然與人言笑晏晏,但其實仍有些放不開,被人開黃腔會不知所措,而且不勝酒力,被人故意灌酒,他心生不忍,就替她說了幾句話,擋了幾杯酒。他沒想到的是,他那位同僚竟對她生了歹念,當夜他們留宿在他的私宅,他卻命底下的人在她的茶裏下了媚藥,她踉踉蹌蹌逃出房間,卻撞上了他。


    她請求他幫她,一開始他不願意,然看她太痛苦太可憐,最終還是心軟幫了她,於是兩人就這麽陰差陽錯的在一起,事後,他才知道她仍是處女,毀了她的清白,他很抱歉,然而清音也沒有哭哭啼啼地要求他負責,甚至要他忘了此事,這倒是他很是驚訝。


    後來在其他人的宴會上,兩人又遇了幾次,一來二去的就生了曖昧,再後來又有了第二次,不過這次兩人卻是你情我願。有了第二次,就會有第三次,然後是無數次,隻是說白了,兩人不過是床伴關係,在一起不過是為了解決生理需求,要說愛情,那還談不上。


    是什麽時候確定對她有情的呢?蕭成想了想,大概是前幾個月的事,那時候她提出要與他分開,且她身邊還出現了追求者,那時候他開始慌了。


    再後來,他清楚了自己的情意,便向她求了親,但清音堅定地拒絕了他。


    過了白石橋,忽聽見一陣笑語喧闐,往前走幾步,白玉見幾名小丫鬟在那草茵上玩耍,有的在鬥百草,有的在撲蝴蝶,有的則追逐打鬧,手中拿著剛摘的花朵要往對方頭上簪。


    白玉看到這幅畫麵,不由莞爾一笑。


    清音看著她,忽然問:“姑娘,你還記得煙兒麽?”


    白玉腦海中驀然閃過一張笑容嬌憨,天真爛漫的臉,但不是十分的清晰,於是搖了搖頭,“她是誰?”


    “她是你的貼身丫鬟啊,不過,她不在紅袖坊了,她已經成親了,嫁給了李鈺,也就是沈大人的學生。她偶爾也會過來,她也挺想你的。”清音道,清音和煙兒的賣身契其實都在她們自己的手上,白玉從來就沒有把他們當做丫鬟看待,所以煙兒也算是自由之身。


    白玉點點頭,微笑道:“嫁了也好。”女人的芳華是很短暫的,她離開了三年,沒能給她找一個好歸宿,她自己找到了是好事,“你呢,怎麽還不嫁?”


    清音怔了下,隨即搖了搖頭,“我嫁了,紅袖坊怎麽辦?”


    當初白玉一句話也沒留給她和煙兒,便跟著沈墨去了安陽,將這偌大的紅袖坊交給了她們,清音一開始不是不怨的,隻是怨也沒辦法,她不想毀了白玉的心血,隻能硬著頭皮去操持,她本是出身書香門第,養在深閨之中,謹守禮教大防,根本沒見過什麽男人,後來待在白玉身邊,雖跟她參加了一些宴會,但依舊不習慣與男人打交道,白玉離開後,為了守住紅袖坊,她不得不放下矜持,去與各個權貴周旋,一開始她吃了不少苦頭,時間久了,才慢慢習慣,再後來,就得心應手了,與蕭成的一段情是她始料未及的,後麵他提出要娶她為繼室,這更令她想不到,她沒同意,她要是嫁給了蕭成,這紅袖坊怎麽辦呢?也不知道為何,隻要紅袖坊還在,清音就覺得白玉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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