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寧敬佩無比地看著他。


    小皇帝也很滿意,命謝澹快點讓禮部安排四公主休夫的事, 剛剛姐姐可是說了,要接四公主回宮裏住。


    小皇帝不清楚幾位公主的事,舒寧可知道,二公主已故的生母是位妃子,所以二公主出嫁時先帝賜了公主府, 四公主小可憐,直接嫁進馮家,並沒有自己的府邸,一旦休夫,隻能回宮居住。


    謝澹道:“臣遵旨,隻是此中細節,臣還要與公主商議。”


    舒寧懂了,謝澹有話問她。


    舒寧便提議去禦花園走走,謝澹落後一步陪她同行,宮人們都遠遠地跟著。


    “先前在重華宮,聽公主言下之意,薛洪是公主安排過去盯著馮俊的?”慢慢悠悠走了一段,謝澹低聲詢問道。


    舒寧停下腳步,轉過來麵對著他,回答道:“是啊,我早就想幫四姐姐了,一直沒個主意,還是那天太傅舉薦兩位武先生給了我啟發,薛洪武藝好,派去盯梢最靠譜,我就選了他。”


    謝澹告罪道:“公主為何不找臣說?早知薛洪是公主的人,即便他犯下一些小錯,臣也不會革除他的官職,幸好沒有耽誤公主的大事,否則臣萬死……”


    “太傅言重了。”舒寧打斷他的惺惺作態,同樣虛偽地道:“薛洪這個人,我要用他是真,但他盜竊他人財物,太傅罰他也是應該的,幸好他還算懂事,知道將功贖罪。太傅,看在薛洪幫了我大忙的份上,你就把他調回來吧,我留著他還有旁的用處呢。”


    謝澹奇道:“還有何用?”


    舒寧狡黠一笑,左右看看,稍微靠近謝澹道:“這話我隻跟太傅說,你可千萬別傳出去。”


    小公主一副親近他的模樣,謝澹微笑頷首:“這是自然。”


    舒寧便輕聲道:“我選中薛洪,是因為他武藝好,沒想到安排他差事的時候,他一聽說四姐姐飽受馮俊欺淩,眼睛都紅了,我一追問,才知道薛洪竟然與四姐姐有過幾麵之緣,早在四姐姐還沒出嫁前,薛洪就對四姐姐情根深種了,為了四姐姐至今未娶。這樣的有情郎,又救了四姐姐走出泥坑,等四姐姐出了孝,我想試著撮合他們二人。”


    謝澹詫異地看著她。


    舒寧期待地問:“太傅意下如何?我,我看人的目光可能不太準,關係到四姐姐的終身大事,還得你幫我參謀參謀。”


    不是舒寧要議論四公主的私事,而是謝澹太多疑奸詐,舒寧得真話假話攙著說,才容易糊弄住謝澹。


    謝澹對上小未婚妻亮晶晶的清澈眸子,才知道是他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原來她滿腦都是情情愛愛的事,隻想替四公主報複馮俊,並非要針對馮尚書與他。還有那個薛洪,覬覦的竟然是早已嫁人的四公主,是他誤會了。


    “公主對四公主一片愛護之心,四公主若得知,必會感激涕零。”謝澹先誇了誇自己的小未婚妻。


    舒寧並未高興,低下頭,很是替四公主難過的樣子:“四姐姐那麽嬌弱,卻嫁了那種人,我不用她感激,隻希望她以後過得好,別再吃苦了。”


    謝澹馬上道:“有公主與皇上替四公主操持,四公主經此一劫,定會否極泰來。薛洪其人,雖有小過,然能替公主做成此事,足見其有些智勇,這樣,臣先調他回宮,繼續觀察兩年,兩年後再看他有沒有福氣入四公主的眼。”


    舒寧高興地笑了。


    四公主一休夫,就要跟她們這些未嫁的公主一樣守二十七個月的孝,本也該兩年後再重新議婚。


    “這是咱們倆的秘密,我連薛洪都沒提過,四公主更不知情,太傅千萬別對外人說。”舒寧再次強調道。


    謝澹苦笑道:“公主就這麽不相信臣嗎?”


    舒寧害羞般轉了過去。


    謝澹趁機問出了那個最關鍵的問題:“公主決定替四公主出頭時,為何不與臣商量商量?”


    他還是覺得,小未婚妻與他生分了,總是自作主張。


    舒寧早就準備好了這個問題,摘下一片垂柳的葉子,捏在手中道:“太傅操心國家大事已經夠忙了,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更何況,我,我要對付一位駙馬,你,你也是一位準駙馬,我怕太傅會不喜歡,認為我心腸狠毒。”


    謝澹看著她白嫩嫩的小臉,覺得這理由也算說得過去。


    提到這個話題,謝澹當然要再次表明心跡:“臣與馮俊絕非同類,等公主出閣,臣定會待公主如珠似寶,絕不敢怠慢,更不可能欺你半分。”


    舒寧臉紅了紅,又羞又故意矜持地道:“我就是隨便說說,我是最小的公主,要嫁也要等八姐姐嫁了後再嫁,才不著急。”


    說完,舒寧羞澀地走開了,朝著來時的方向。


    謝澹愣了愣。


    等八公主出嫁後再嫁?


    不算即將休夫的四公主,就算五六七八四位公主一年安排兩個出嫁,兩年守孝再加上兩年排隊,難道他還要再等四年才能成為名正言順的駙馬爺,先帝最賢德的女婿,小皇帝嫡親的姐夫?


    可是,他身為太傅,如果越過其他幾位公主先娶了九公主,確實有失禮數。


    這個晚上,謝澹失眠了半夜。


    原本一切都計劃得好好的,最近卻突然多了很多變數。


    馮俊的事,謝澹賢臣姿態做的很足,一邊治罪了馮俊父子,一邊主持了四公主的休夫。


    柔柔弱弱的四公主,重新回了皇宮。


    舒寧命宮人重新收拾妥當了四公主出嫁前的寢殿,宮人也都調教好了,絕不會擅自議論主子的事。四公主呢,能從馮家的狼窩逃離出來,不必再承受那些小妾的算計,也不必再麵對馮俊的拳腳欺負,四公主已經非常滿意了,哪怕會遭受其他公主的冷落,四公主也不在意。


    讓四公主驚喜的是,除了與三公主一個脾氣的五公主,六公主、七公主、八公主待她都很和善,四個姐妹湊在一起說說話,時間好打發多了。當然,四公主最喜歡體貼周到的九公主,可惜九公主肩負照顧小皇帝的重擔,少有閑暇過來。


    舒寧確實沒空,四公主的事解決沒多久,在西北打了勝仗的三駙馬郭榮該率軍回京了。


    等郭榮回京,除了與嫵媚的嬌妻三公主小別勝新婚,他還要發展與二公主的劇情。


    舒寧回憶了下原著。


    二公主清雅高潔,如迎雪綻放的梅花,與沒受過晉朝文化熏陶的粗野將軍郭榮根本沒什麽共同語言,兩人的船也充滿了各種惡趣味,二公主越不喜歡怎麽樣,郭榮就越要怎麽樣,什麽書房、假山、隔牆有耳種種,追求的是反差刺激。


    舒寧猜測,如果二公主能夠選擇,她絕不會想要那樣的船。


    二公主的夫家也不是什麽好地方,大伯子剛愎自用,小叔子色膽包天。


    無人可用,舒寧暫且使了個緩兵之計,在郭榮回京之前,舒寧以單獨照顧小皇帝心力不濟為由,請二公主進宮輔佐她。


    謝澹有這個時代男人的通病,不把女人當回事,對於舒寧邀請二公主進宮的決定,謝澹毫無異議。


    二公主也很願意。


    她在李家待著,除了悶在書房讀書便是與婆母妯娌們虛與委蛇,沒有任何意義,進宮教導小皇帝,反而能施展她的一些抱負。二公主已經是個寡婦了,便是小皇帝出了什麽事,她的處境也不會變得更差,可二公主關心祖宗留下來的江山,擔心其他幾位如花似玉的姐妹,所以,她真心地希望小皇帝能長成一代明君,護住趙氏江山,也護住諸位姐妹。


    然而,二公主的小叔子李忠卻不高興寡婦二嫂進宮長住。


    李忠去給大哥平西侯上眼藥,說二公主已是李家婦,就該老老實實地在李家守寡,回宮算怎麽回事,宮裏除了太監,還有侍衛,如果二公主做出什麽,壞的是李家的臉麵。


    平西侯想想有點道理,就叫侯夫人去勸阻二公主。


    侯夫人卻道:“你傻啊,二公主進宮是輔佐九公主照顧小皇帝的,二公主與小皇帝親近,便等於咱們侯府與小皇帝親近,將來小皇帝親政了,看在二公主的份上也會重用咱們。還有,咱們家珍兒今年三歲,我想讓二公主帶她進宮同住,讓珍兒與小皇帝時常見麵,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或許能封個皇後呢!”


    侯夫人的算盤,打得甚美!


    平西侯頓時被自家妻子說動了。


    李家家主一支持,二公主就順順利利地回了宮,隻是身邊多了個胖嘟嘟的小侄女。


    二公主與舒寧單獨說話時,特別提到了這個侄女:“我明白侯夫人的意思,不過,皇弟年幼,如果能用後位吊著平西侯府,令其甘心為咱們所用,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現任平西侯再沒謀略,都是一位悍將,李家在軍中的威望也不可小覷,值得拉攏。


    舒寧聽了,都快在心裏笑死了!


    軍師就是軍師,她得了二公主,簡直相當於同時得了文武兩方麵的助力,二公主拿來對付謝澹的心機,李家用來分郭榮的軍權,一箭雙雕!


    “二姐姐,你真是咱們趙家的女諸葛!”舒寧激動地抱住了二公主。


    二公主輕嗔道:“小點聲,這宮裏處處都是有心人的眼線,也就我帶過來的幾個心腹可信。”


    舒寧明白。


    二公主戳她的額頭:“你明白什麽?咱們最該提防的,就是你那位準駙馬謝太傅。”


    這個啊,舒寧就更明白了!


    第092章


    郭榮回京了。


    因為他是這次立功最顯著的將軍, 百姓們對他夾道歡迎,讚譽一片。


    謝澹對此很不高興。


    郭榮是曾經被先帝青睞的駙馬,隻是因為小皇帝的出生加上郭榮自己的大病失了勢,現在謝澹打著慢慢弄死小皇帝自己再以九駙馬的身份登基的算盤, 他自然不願意看到郭榮重新起勢, 威脅小皇帝進而威脅他的地位。


    郭榮是將軍, 這次他大出風頭,弄得平西侯府似乎矮了一截。


    平西侯府的三爺李忠一直巴結謝澹,但平西侯不吃文臣拉攏的那一套, 謝澹覺得,這是一個利用李家打壓郭榮的好機會, 順便可以拉攏平西侯為自己所用。


    原著裏謝澹的計謀確實也得逞了,李忠被郭榮打死之後, 平西侯徹底恨上了郭家。


    但謝澹不會直接出麵要求李忠對付郭榮, 而是讓手下的人去做這件事。


    李忠果然又去找郭榮的麻煩。


    郭榮根本不把李忠一個紈絝子弟看在眼裏, 打了一頓做個警告。


    此事漸漸在京城傳開了。


    二公主早就看出李忠對她有不軌之心了,但她並沒有想借郭榮的手弄死李忠,十分理智地對舒寧道:“郭、李兩家都是威震外敵的將族, 兩家倒了哪一個都不利於邊關安穩, 現在李忠針對郭榮,兩家的梁子已經結下, 卻不宜繼續加深仇恨。明日我召侯夫人進宮,請她說服侯爺, 將李忠調到邊關軍營,免得他繼續在京城生亂。”


    舒寧自然讚同,有二公主這個軍師在,舒寧可以少掉多少頭發啊。


    舒寧掌握的主要是原著劇情, 可以利用劇情破壞謝澹、郭榮的某些計劃,但治國禦下的謀略,舒寧自認胸中沒多少墨水,還是要倚仗二公主。


    二公主與侯夫人見了麵。


    侯夫人一心盼望女兒可以坐上皇後的寶座,自然對二公主言聽計從,二公主對付平西侯又很有一套,沒多久,李忠就被平西侯扔到邊疆曆練去了。對於郭榮,平西侯暫且也沒有多大的怨氣,郭榮立功是他自己有本事,怨不得人。


    一直等著坐山觀虎鬥的謝澹,得知李忠離京的消息,終於將這些變數與二公主進宮聯係到了一起,一旦起疑,謝澹立即明白二公主為何還要帶著一個三歲的小侄女進宮了!


    放下手中的奏折,謝澹來到了窗前。


    他此時人在宮裏的清平殿,窗外隻見層層疊疊的宮殿,巍峨雄偉。


    謝澹的腦海,忽然浮現出二公主、九公主並肩同看小皇帝練武的畫麵。


    用小皇帝的婚事拉攏平西侯府乃至平西侯夫人娘家的辦法,究竟是九公主的主意,還是二公主幫的忙?


    直到此刻,謝澹才終於意識到他犯了一個什麽錯。


    他不該輕視女人,特別是在宮裏長大的公主們。


    “太傅,剛剛盛公公傳來消息,說皇上派人召郭榮將軍進宮麵聖。”心腹太監突然過來稟報道。


    謝澹眉心跳了跳,那姐弟三人,又想做什麽?


    隨手挑了一份奏折,謝澹估摸著時間,比郭榮提前一盞茶的功夫來了重華宮。


    二公主、九公主果然都在,二公主在陪小皇帝下棋,他的九公主坐在旁邊,一邊觀棋一邊吃著精致的糕點,十分享受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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