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一刻,謝澹徹底信了她。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更加想要二公主的命,二公主的算盤對小皇帝最為有利,隻是二公主傷了她,萬一她真的治不好,一輩子無子,這個傷,他對她再好都愈合不了。


    “我跟她不一樣。”謝澹抓住她泄憤的手,另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唇濕漉漉的,謝澹嚐到了淚水的味道。


    他不想她哭,不想她為那些事憂愁,所以謝澹並沒有再那麽溫柔,他要她的心隻能隨他起伏。


    舒寧打他,被他攥住雙手舉過腦頂。


    雖是黃昏,屋頂上的雪光卻讓天色比平時更亮,直到舒寧不再抗拒,謝澹才托起她的背,一邊啄她的耳垂一邊承諾道:“有我在,沒人可以再傷公主分毫。”


    他要這江山,也要懷裏這惹人愛憐的小公主。


    隻要他把事情辦得天衣無縫,她就不會知道真相。


    三公主下葬不久,朝堂上有禦史參了三駙馬郭榮一本,責備其風流放蕩,間接害死了三公主。


    這是國事,也是皇家的家事,謝澹拿著折子去與小皇帝、二公主、三公主的生母貴太妃商議。


    貴太妃還有位五駙馬可以扶植,她娘家有勢力,這麽多年一直都沒放棄奪位的野心,女兒的死讓貴太妃很難過,但她不想放棄郭榮手裏的兵權,因為這幾年的軍功,京畿大營四十萬的禁軍,有半數可都掌握在郭榮手裏。


    “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尋常,三駙馬英勇蓋世,多幾個紅顏知己無傷大雅,三公主生前也是大度支持的,且那道姑還未抓獲,並沒有證據證明是三駙馬的妾室指使的她,咱們皇家懲治人,更得講究證據,不能由著禦史胡亂編排。”


    貴太妃一邊抹淚一邊道。


    二公主也替郭榮說話。


    小皇帝本也偏向郭榮,自然支持。


    謝澹尊重三人的看法,到了朝會上,隻道他與皇上、二公主、貴太妃商議過了,繼續追查女道姑的下落,沒找到證據之前,三駙馬一切如舊。


    舒寧又開始節食了,隻是不像剛嫁過來那次節的厲害,每頓少吃一半,小臉就漸漸瘦了下去。


    謝澹哄她,舒寧就順著他的意,等謝澹進宮做事了,舒寧就繼續自怨自艾的悲苦模樣。


    “要臣如何保證,公主才會相信臣絕不會負了公主?”


    天天對著這樣一個充滿負麵情緒的小公主,謝澹既憐她的苦,又無法抑製自己的煩躁。


    他想看她笑,更想真的找到神醫為她診治。


    舒寧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低頭攥手指。


    謝澹就連脾氣也發不出來了,隻是也不好強迫她服侍自己。


    當舒寧的臉瘦到她自己瞧著都覺得可憐的時候,舒寧仿佛被謝澹又一次的溫柔打動了一樣,當晚兩人終於又甜蜜了一回。


    睡到半夜,舒寧起身,她才坐起來,謝澹就醒了。


    舒寧不好意思地道:“你睡,我去淨房。”


    謝澹笑笑,想起她晚上貪嘴,喝了兩碗補湯,湯湯水水的,難怪夜裏如此。


    舒寧解決了生理需要,回到床上,謝澹忽然抱住她,親親眼睛親親耳朵,意思不言而喻。


    舒寧嗔道:“明晚吧,今晚真的受不了了,剛剛解手,都有點痛。”


    謝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現在的單薄,入睡前就哭哭啼啼了好一會兒。


    “以後不許再折磨自己了,除非公主存心懲罰臣。”


    他低聲在她耳邊道。


    舒寧輕輕捶了他一下。


    第二天要開朝會,天未亮,謝澹就進宮去了。


    三日一次的朝會,議事至少要議兩個時辰,舒寧不緊不慢地用了早膳,然後吩咐采菱道:“昨夜我夢到皇上著涼了,有點不放心,你叫人備車,等會兒我要進宮。”


    采菱目光變了變,但回想昨晚守夜時聽到的屋裏的動靜,公主與太傅恩愛地緊,想來今日公主隻是例行進宮探望皇上。


    采菱先去與總管事商量。


    總管事得過太傅的吩咐,公主出門要派人盯著,但並不必阻攔公主出門,因此隻管命人備車。


    太傅府離皇城很近,舒寧進了皇宮,本來想去重華宮的,想了想,她改變方向,朝舉行朝會的乾清殿走去。


    田公公、采菱都詢問她這是何意。


    舒寧笑道:“我偷偷瞧瞧皇上臨朝是什麽情形,他最沒耐性,別仗著有太傅幫忙便睡懶覺,叫大臣們笑話。”


    姐弟倆感情一直都好,這個理由沒什麽奇怪的。


    然而到了乾清殿外,舒寧讓采菱田公公在外麵等著,她直接往裏麵走。


    今日在乾清殿外守著的禦前侍衛,正由四駙馬薛洪領班。


    看到本該待在宮外的九公主,薛洪攔住她,盡職地問道:“公主,皇上與諸位大臣在議事,您……”


    “讓開。”舒寧抬眸瞪他,眼中卻閃爍著淚花。


    薛洪一愣。


    舒寧便從他身邊經過,身穿公主華服,一邊落淚一邊神色倔強地朝裏走去。


    田公公直覺不好,剛剛指望薛洪能攔住九公主,此時薛洪不管用,田公公就想衝進去。


    薛洪反應過來,持刀攔住了他。


    不過,就算薛洪不攔,田公公也阻攔不了了。


    坐北朝南的小皇帝,過了年便要十三歲的小皇帝,第一個發現了姐姐的到來,他震驚地從寬大的龍椅上站了起來。隨著小皇帝的這個動作,列隊而站的文武大臣們看到了九公主,正在辯論國事的謝澹等臣子,也停了下來,轉身朝後麵看去。


    身穿華服的九公主,容貌美麗卻消瘦憔悴,一邊走一邊默默地垂淚,任誰看了都要憐惜她三分。


    謝澹負手而立,狹長的黑眸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小公主。


    小皇帝已經從帝王高台上快步跑了下來,焦急道:“姐姐,你怎麽哭了?”


    舒寧撲通跪了下去,並未歇斯底裏,隻是那絕望委屈的控訴,更加令人動容:“皇上,太傅心裏沒我,對我動輒打罵,我實在忍不下去了,求皇上允我休夫!”


    原本因為她的到來一片靜寂的大殿,此時突然爆發出一片吸氣聲,除了低頭落淚的舒寧,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謝澹身上。


    謝澹一動不動,隻看著跪在那裏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公主。


    五年了,他疑過又信了,信了又疑,反反複複,終於徹底信了的時候,才發現,不該信的。


    可她的理由,未免過於好笑。


    動輒打罵?


    哪一日他沒把她當祖宗供著?


    “臣冤枉。”謝澹也跪了下去,苦笑地對昨晚還與他溫柔纏綿的小公主道:“公主,臣自知忙碌政事冷落了公主,回府後公主如何罰臣都行,大殿之上,還請公主莫要胡鬧。”


    大臣們聽了,再次看向九公主。


    舒寧哭著抬起頭,迎著謝澹無奈的目光道:“太傅人前裝得好,是認準了我受了欺辱為了顏麵也不敢指認你嗎?”


    說完,舒寧突然攥住右邊的衣襟狠狠往下一扯,金枝玉葉半邊雪白的肩膀便暴露在了右側所有武將的眼中,公主殿下這一舉動過於驚世駭俗,導致那堆武將們都沒能及時回避,也就都看見了那香肩上的兩個血洞,有的人則被公主淡黃色的兜兒吸引,忽略了公主的傷。


    這樣的美人,這樣的衣衫半褪,除了小皇帝完全震驚了,其他臣子的目光都暗了暗,甚至有人在滾動喉嚨。


    舒寧垂眸低泣,並不在乎被人看,直到謝澹鐵青著臉朝她撲來,舒寧才狼狽地躲到小皇帝身後,稍微將衣衫往上拉了拉,隻露出受傷的部位。


    “好你個謝澹,欺負一個弱質女流,你還是男人嗎?”


    第二個反應過來的是郭榮,他本就對九公主動過心,因為九公主執意要嫁謝澹才沒有做什麽出格的舉動,今日親眼看到嬌豔柔美的九公主憔悴成這樣,親眼看到九公主嬌嫩身子上的可怖新傷,郭榮的怒火便熊熊地燒了起來,從武將一列衝過來,及時護在了小皇帝與舒寧麵前。


    謝澹眼裏根本沒有他,隻有半躲在小皇帝身後的九公主。


    他總算知道她昨晚為何心情好了起來,為何做貪吃狀喝了兩大碗補湯,原來是打著解手的幌子去弄傷自己了。那麽大的兩個血窟窿,是用簪子紮得吧,虧她那麽嬌滴滴怕疼,他咬重一點她都不依,就為了對付他,竟狠心自己紮自己,乃至當著這麽多男人的麵袒露女子的私密之處!


    舒寧終於在謝澹的眼裏看到了殺意。


    他本也有這個打算的,平時深藏不露,今日被她陷害,駙馬之位要沒了,連環妙計功虧一簣,所以氣得失了分寸吧?


    肩膀的傷因為這些動作重新冒出了血,很疼,可舒寧覺得值。


    上次是她太天真,竟指望剛柔並濟感化謝澹安分當個太傅,如今她要休夫,她要變回站在皇帝身後的小九公主,誰也別裝了,光明正大地鬥吧!今時不同往日,她與小皇帝不再是孤零零的兩個人,還真不怕與謝澹撕破臉!


    第104章


    舒寧用半個月的節食換來的消瘦憔悴, 她美麗臉龐上的委屈與眼淚,以及身上簪子紮出來的新傷,立即讓大臣們相信了她對謝澹的指控,腦海裏浮現出各種謝澹欺淩九公主的畫麵, 人前溫潤如玉的謝澹, 私底下竟然對軟弱無助的九公主動輒打罵,那簪子紮在肩膀, 說不定就是謝澹有什麽特殊的癖好, 變著法子折磨九公主。


    為何要折磨?


    也許是謝澹不滿九公主讓他等了那麽久, 也許是謝澹骨子裏在那事上就是個變態, 總之他定是虐待了九公主, 否則九公主多金貴的一個人,堂堂嫡親皇姐, 怎會無緣無故在這大殿上香肩半露?


    都是被謝澹逼的啊!


    小皇帝器重謝澹, 如果他年紀再大些,到了看江山比姐姐重的時候,處理此事可能會更圓滑一些,但今年的小皇帝才十一歲,還是個衝動護姐的小皇帝, 親眼看到姐姐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小皇帝立即就讓人將太傅謝澹抓了起來!


    禦前侍衛衝進來, 謝澹最後看眼躲在那邊裝哭的九公主, 擺手示意薛洪與另一個侍衛稍等,然後跪了下去, 神色慚愧地小皇帝道:“皇上,臣知罪,昨夜臣醉酒糊塗, 對公主大有不敬,皇上怎麽懲罰臣都行,隻求皇帝再給臣一次機會,臣發誓會洗心革麵,與公主相敬如賓。”


    他這麽一跪,半數大臣或文或武,都嘩啦啦跟著跪了下來,請求皇上不要將太傅大人下獄,還有禦史搬弄那三寸不爛之舌,說什麽夫妻之間難免有所磕碰,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請求皇上饒恕太傅此次,又說什麽太傅鞠躬盡瘁攝政,一心一意為民,乃君子良臣,如果不是醉酒,絕不會欺負九公主。


    自然也有敵對謝澹的臣子,要求重罰謝澹。


    小皇帝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姐姐,關係到姐姐的婚事,他還是想聽聽姐姐的想法。


    舒寧知道,謝澹在朝堂的勢力太大,又是先帝遺詔定下的攝政太傅,古時候丈夫打妻又不是多大的罪,傳出去百姓可能還會議論她公主就是嬌氣,舒寧不可能隻憑這不算特別嚴重的家暴就撼動謝澹的官位。


    舒寧所求,隻是休夫,遠離謝澹,保住自己的小命。


    而且,婚事一毀,謝澹不再是九駙馬,他弄死小皇帝名正言順繼承皇位的“名”就沒有了,少不得要重新安排篡位大計,暫且不敢加害小皇帝。


    因此,舒寧一邊抹淚一邊對小皇帝道:“皇上,太傅攝政有功,您不必重罰於他,隻是我實在跟太傅過不下去了,皇上若憐惜我這個姐姐,就請替我做主,寫一封休夫文書給太傅,讓我恢複自由之身吧,否則我寧可自盡在您麵前,也不想再隨他回去受辱!”


    說著,舒寧取下頭頂的金簪,用那尖細的簪尾抵住了脖子。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給過謝澹一個正眼。


    謝澹的臉色,已經不能再用難看形容了,從她拿命威脅小皇帝的時候,謝澹就知道,這門婚,真的要斷了。


    果不其然,小皇帝當即命詔官為九公主寫了一封休夫的詔書,蓋上玉璽大印,直接交給了謝澹。


    謝澹叩首接旨,自陳已罪,言曰愧對先帝,請皇上罷免他的太傅官職,準其回謝家祖籍養老。


    他的聲音未落,那一幫子大臣就又跪了下去,仿佛謝澹是他們的親爹,萬萬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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