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剛剛幹嘛還擺出來一副大為感動的模樣?”


    “剛才你那表情挺可愛,”顧維安順手把她頭頂翹起的呆毛壓平,含笑,“知不知道眼睛會出賣你?”


    白梔的眼睛像小鹿。


    就在剛才,小鹿蹦蹦跳跳地在森林中玩耍,忽然遇到一隻受傷嚴重、倒在地上的狼。


    小鹿被嚇壞了,迷茫且疑惑地想是誰下了毒手,又忍不住靠近狼。


    平時的狼那樣強大危險,小鹿畏懼它,卻又憐憫它的傷勢,慢慢心軟。


    未經世事的小鹿,哪裏知道,哪怕狼隻剩一口氣,也能咬斷鹿的咽喉。


    ——但,動機或許是假的,可那下意識的眼神,騙不了人。


    明明知道危險,明明知道會被隨意拋棄。


    卻還是忍不住沉溺在那一眼溫柔中。


    白梔放下杯子,把自己的頭發從他手中拯救出來,忿忿不平:“別摸我頭,我高三一整年都沒長個肯定是你個老變態摸的!”


    她氣鼓鼓離開,回到自己臥室,隻是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


    夢中盡是枝葉繁茂、樹影婆娑。


    校園的石凳透涼,防止她受寒,顧維安脫下外套,墊在她身下。


    裙擺在腰側,她抖著手抓住顧維安的頭發,隔著淚水蘊開的霧氣,看到一輪模糊、晃蕩、被雲親到顫抖的圓月。


    細細想來,顧維安在外唯一喝過開過封的水,是她的。


    -


    顧維安沒有告知白梔更多信息,白梔也懶得查探到底。


    塑料夫妻嘛,她幹嘛去分那麽仔細?


    上午她接到了普玨那邊的電話,一個禮貌的女聲詢問白梔,是否能夠預約普玨的尾牙宴以及額外的客房訂單——除卻尾牙宴的訂單外,他們還需要30間客房做備用。


    白梔精神一振,自然微笑著答應。


    客房部的測評中,銷售額也占一部分比例。況且白梔心心念念已經許久,終於能夠趕在林念白之前順利拿下訂單,怎能不叫白梔開心?


    對方很快確認訂單,爽快付了定金。


    白梔也通知業務副經理和餐飲部那邊,鄧崎欣喜若狂,特意誇了她好幾句。


    然而,在一小時後,業務副經理在群裏卻發了這樣一條消息。


    鄧崎:「在@白梔和@林念白的共同努力下,我們成功接到了普玨的訂單」


    鄧崎:「這個單子對我們而言十分重要,請大家努力,不要出絲毫差錯」


    ……


    再往下的話,白梔沒看。


    她私聊鄧崎:「鄧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普玨的訂單應該和林經理沒有關係」


    鄧崎:「怎麽沒有關係呢?我們酒店是一個整體啊」


    鄧崎:「念白也有認真參與這份工作,白經理,你該學會合作共贏」


    鄧崎:「如果沒有念白堅持每日去普玨拜訪,他們怎麽會選擇我們呢?你怎麽能夠沒有團隊精神呢?」


    上一次,白梔已經見識到鄧崎顛倒黑白的能力。


    而今天,她再度體驗到了。


    白梔放棄了和他繼續爭論的打算,她清晰地意識到,不可能叫醒一個裝睡的人。


    鄧崎鐵了心的要討好林念白,甚至連這種功勞也要硬生生地讓林念白來分享。


    鄧崎還在長篇大論地批評白梔“沒有為同事著想”“你能力有限”“對公司忠誠度不夠”。


    鄧崎:「我之前安排給你其他工作,也是為了鍛煉你,沒想到你今天表現這麽令我失望」


    白梔關掉微信,她冷靜地思考幾秒,忽然意識到。


    鄧崎似乎一直在試圖pua她。


    從開始到現在,鄧崎針對她的,就是一場職場pua。


    打著“成長”“鍛煉”“為你好”的名義,安排她去拜訪難纏的客戶;通過批評她“能力不足”“不懂合作”來打擊她自信心,試圖弱化她、否定她,從而讓她漸漸自我懷疑,不得不依附他。


    為了防止自己憤怒下作出什麽不可理喻的事情,白梔沒有繼續與鄧崎辯論,隻是簡單地回複了他一句。


    白梔:「既然鄧總對我如此不滿,何不向總部申請,裁掉我?」


    宛若被戳中死穴,鄧崎瞬間閉嘴。


    上午她沒見到林念白,白梔核對了幾份客人的投訴和處理結果——本周的投訴率不高,唯獨一個客人比較特殊,他連續訂了一個月的房間,如今入住已三天,平均每天投訴兩次。


    白梔對客人的名字有印象。


    付容,好像是一個眼下熱度很高的男星。


    白梔放下記錄表,開始去抽查客房的衛生。在檢查完備品之後,才回辦公室。


    她有些頭痛,自測體溫後,發現自己有些低燒。


    前幾日瘋狂加班,白梔的休假攢了好多天,她申請了病假,下午讓酒店裏的代駕送她回家。


    代駕十分健談,一路上與她侃侃而談:“昨天我在酒店門口接了一個大妹子,背著個小書包,那家夥,看上去才上初中,你說這大妹子該不會是離家出走的吧?”


    白梔說:“這是客人的隱私,我們沒有辦法過問。”


    “哎,白經理你咋地啦?瞧這小臉兒,咋煞白煞白的?”


    白梔說:“有點感冒。”


    “哦,”代駕說,“昨天林經理也感冒了,你說這咋一個接一個的病捏?嗨,這時候的姑娘就是不比我們那裏的,我們那屯子啊,大冬天的姑娘露條光腿也沒事——”


    白梔察覺到不對勁:“師傅,您是東北的?大冬天露腿?”


    “啊不,”代駕師傅爽朗地笑了,“我日本人,在黑龍江住過三年。”


    白梔:“……”


    臨走前,這個能講一口流利東北大碴子中文的日本代駕師傅給白梔了一張名片,直說有需要再聯係。


    橘右原


    倒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日本名字。


    白梔隨手掃描存在通訊錄中,撲在床上睡了個昏天暗地。


    再醒來時已經到了傍晚,她穿著拖鞋下樓梯,意外地發現家裏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傭人。


    她忽然想起來,因為“百合粉末事件”,顧維安把家中的傭人都辭退了。


    這就意味著,沒有人給她做晚飯。


    也沒有人打掃衛生。


    白梔:“……”


    靠。


    於此同時,她的手機叮一聲,收到媽媽的短信。


    白錦寧:「今日任務,和顧維安約會一次」


    白錦寧:「要求拍照片或錄視頻,限時24h」


    也不是很難,白梔給顧維安打電話。


    得知白梔要請他吃飯後,顧維安沉吟片刻,問:“鴻門宴?”


    “不是,”白梔糾正,“感謝禮。”


    為了避免遇到不該遇到的人,白梔讓顧維安給她選一個安靜些的餐廳——顧維安相當謹慎,他輕易不會答應旁人邀約。倘若在外用餐,他要麽時刻帶著夏雅之這個行走的驗毒器,要麽就是在熟悉的餐廳。


    之前白梔還認為顧維安實在太過龜毛,昨晚才發現,原來他口中的“惜命”並非玩笑。


    出發前,白梔再度測量體溫,發現已經正常了。


    中午的頭疼和體溫升高,大概是被鄧崎氣的。


    現在的白梔還是不能夠想他,一想就難受。


    顧維安讓司機來接白梔,他也在往餐廳方向去。


    巧合的是,兩人同時抵達。


    顧維安看了眼白梔:“又遇到難纏的客人?”


    “沒有,”白梔敷衍,“在回味剛剛看的推理小說。”


    “回味到現在一副大意失荊州的模樣?”顧維安拍拍她肩膀,“小兔崽子,打起精神,陪我玩個遊戲,用你那機靈的小腦袋瓜,分析下前麵那個女人。”


    這是白梔中二時期的愛好,她被吸引注意力,仔細看了一陣,告訴顧維安:“她衣服雖然保存的很新,卻是dior三年前的春夏款,鞋子明顯不合腳,這點可以通過腳踝處的痕跡判斷出,還有她的包,也是2016年流行、如今過氣的樣式。據我推測,她應當是個曾富過近些年家道沒落的女孩,也或許是個節儉且愛惜衣服的姑娘。”


    顧維安點評:“和沒分析毫無區別。”


    白梔不服氣,隨手指前方一個正在讀報的老人:“你行你上,你也分析一下他。別說評價冰箱不需要學會製冷,我偏要聽聽你怎麽製冷的。”


    顧維安看了眼,開口:“左撇子,高中教師。喜歡喝茶,患有甲狀腺疾病,脾氣暴躁。”


    白梔驚住:“你怎麽推理的?”


    “他喝茶時用的左手,手裏拿的那本書是《高中物理精選集》,以他這個年紀隻可能是教師。他桌上其他人飲料都是咖啡,唯獨他自己的是茶,一分鍾內,他拍了三次桌子,叫了兩次服務生,證明他耐心不足。身體消瘦脖頸卻腫大,這是甲亢病人的外貌特征,”顧維安平靜地說,“顯然易見。”


    白梔讚歎:“天,你怎麽分析的這麽仔細?”


    顧維安拍拍她的腦袋瓜:“因為全是我編的。”


    白梔:“……”


    狗男人。


    不愧是你。


    被顧維安這麽一打岔,白梔的心情反倒好了一些。


    用餐過半,白梔又接到盛助理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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