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梔心中暗暗地想。


    這種細枝末節的瑣碎事,直接在電話或者微信上聊不就好了?為什麽還要這麽費勁。


    事實上,白梔和餘青玫的交際並不多。


    兩人能認識也純粹是因為顧維安——


    白梔的物理成績著實不行,尤其是讀初中後,那個稀爛的分數讓她屢次被母親批評。


    白錦寧對她的學習成長頗為看重,或許因為她本身見多了不學無術的富二代,擔心白梔也成長成那樣的孩子。


    於是,從小學到初中,白梔的課餘時間少的可憐。


    白錦寧不停地給她請家教,一個接一個的換。或許擔心女兒情竇初開,又或許擔心家教心懷不軌,白錦寧為她請來的家教清一色的女孩子,有已退休的特級教師,也有就讀名牌大學的年輕學生。


    遺憾收效甚微,白梔的成績仍舊是“爛泥扶不上牆”。


    那時候白梔也為物理成績發愁,長籲短歎。


    顧清平隨口說自己有個學霸級別的哥哥,白梔便瞬間想到暮色下挺拔溫和的人。


    她借著“問問題”的名頭,找顧清平要到顧維安的聯係方式。憑借她哄爸媽長輩的那一套話,成功“說服”顧維安為她補習數學。


    當然,並非無償。


    作為交換條件,顧維安需要白梔為她報告顧清平的近況——兄弟倆雖然血脈相連,但顧清平由顧萬生撫養,顧維安獨自住在父母留下的舊房子中,兩人關係冷淡。


    顧維安無從與顧清平交流,隻能從白梔這邊獲取到弟弟最新的情況。


    沒想到這一交換,就是從初中到高中。


    補習地點大部分是在顧維安的家中,顧維安所住的房子並不大,135平,有一個明亮的、陽光充沛的書房。白梔霸占其中一個小書桌,顧維安為此鋪上淺粉色、帶細格的桌布,鋪了有小雪球圖案的軟軟坐墊。


    偶爾,白梔在這裏也能遇到餘青玫,她父母和顧維安父母是世交,經常會差遣她送東西給獨居的顧維安。


    這個年紀的餘青玫已經出落的和玫瑰花差不多,纖細有度,容貌儂麗。


    她是校園廣播站的代表人物,負責每周二、四的播報,是白梔班上大部分男同學心目中的完美女神。


    相比之下,那時的白梔就是個沒有褪去嬰兒肥、白白胖胖的小女孩。


    小鹿眼,笑起來有不完整的小酒窩。


    每個人提到她時的形容詞就是可愛,好相處。


    顧維安也隻把白梔當孩子,當作一個年紀小的妹妹。


    從她補習後,顧維安開始購買各種各樣的糖果。


    軟軟的橘子糖,包裹著大粒榛子的巧克力,有著甜甜熱牛奶味道的棒棒糖……


    每次白梔成功解答出題目,顧維安就會用這些糖果獎勵她。偶爾也會比量一下她的身高,笑著稱讚:“梔子又長高了。”


    餘青玫會在一旁打趣:“說不定會長得比我還高。”


    可惜的是,白梔的身高在高一那年就停止增長。


    她始終沒有超過餘青玫。


    印象中,比起來白梔這個小孩,顧維安和餘青玫說的話的確要更多一些。


    兩人討論的話題她都聽不懂,什麽股權分配啦什麽藥理什麽症狀,亂糟糟的一團。


    談話時也未避諱她,兩人神情都很嚴肅,似乎那才是成年人的世界,而白梔不過是個路過的小朋友罷了。


    每每他們兩個聊天時,白梔就坐在書桌前,一邊含著橘子糖,一邊做顧維安為她劃出的重點習題。


    她那時候還沒瘦下來,怕熱胃寒。空調溫度開的低,她還是覺著熱——


    那些熱來源自餘青玫身上的一件紅裙子,純正漂亮的玫瑰紅,透著一股初初成熟的味道。白梔也曾試過,隻是穿上去也是一股脫不去的稚氣。


    明明隻是差了三歲而已。


    如今想起來,嘴巴裏的糖果都是酸中帶甜的橘子味兒了。


    高三時,早就瘦下來的、又漂亮又驚豔、隔壁班男生也會偷偷跑來看她的白梔,對顧維安仍舊將她當孩子這一行為提出嚴重抗議。


    “你這樣簡直就像是幼兒園的老師,”白梔告訴顧維安,不肯接他遞過來的糖果,“看表現好了就獎勵一朵小紅花,你以為我是兩三歲的孩子嗎?”


    顧維安微怔,顯然不明白她生氣的原因。


    白梔站在他麵前,努力地提醒他:“我已經不是喜歡吃糖的小孩子了。”


    她已經長到他的肩膀,可以穿著漂亮裙子和他一起逛街。


    她到了可以和他單獨約會、牽手散步、擁抱、喝啤酒的年紀。


    她一點兒也不比當初的餘青玫差,初中部的小學弟也會偷偷地說“高中部的白梔白學姐”。


    雖然晚一步,但她總算跟上了顧維安的腳步。


    可顧維安似乎並沒有意識到。


    在晚上時,白梔為自己向顧維安發脾氣而有小小的懊惱和後悔,畢竟他看自己時的目光那般坦蕩清澈。


    等到白梔想向顧維安道歉時,他卻微笑著遞給她新的糖果:“不喜歡之前那種口味了?那就換個。”


    白梔一邊心酸,一邊甜蜜地接過來,剝去糖衣。


    那苦澀中帶點甜的巧克力就在嘴裏融化掉了。


    直到高考結束那天晚上,白梔喝的醉醺醺。


    她強吻了接她的顧維安。


    -


    明日客房部會進行新一輪的改革,白梔抱了一堆的酒店案例分析類的資料在燈下看。


    這還是她上任後的第一次有關改變的討論,也事關客房部的內部架構調整。


    起草的幾份方案總覺著不夠符合心意,白梔便一遍遍地推翻重來;饒是困到打哈欠,仍舊撐著、強迫自己去看。


    冷不丁聽見有人敲門,白梔頭也不抬:“請進。”


    她聽見顧維安平靜的聲音:“這麽晚怎麽還不睡?”


    “在準備明天的方案,”白梔的手從鍵盤上移開,伸了個懶腰,有些疲倦,“現在有個主要的提案,關於要不要對獎懲製度進行細化……到時候會進行不記名意見調查,采取票數高的意見。因為我無法預測到最終結果通過與否,所以現在要做好兩份準備……”


    “哦?”顧維安走到她身後,隨手拿起桌上的調查表,“你個人是想支持,還是反對?”


    白梔一愣:“我不搞暗箱操作,要看最後的表決結果。”


    “又沒教你作假,”顧維安垂眼看那表上的問題,“隻是教你,如何掌控局麵,讓事情按照你心意發展。”


    白梔狐疑不決:“怎麽?”


    顧維安把表放在一旁:“這份調查表上的問題需要重新設置,我給你舉個例子。假設你是客房部的一名員工,現在來回答我的問題。”


    “好。”


    顧維安站在她身後,俯身,手撐著桌子。


    他聲線低沉:“你希望自己的工作得到更多的嘉獎嗎?”


    “是的。”


    “你認為獎金的增加有助於提高工作積極性嗎?”


    “是的。”


    “你覺著眼下客房部的獎勵機製不夠完善嗎?”


    “是的。”


    “那好,”顧維安問,“你支持新的獎懲方案嗎?”


    “是的。”


    白梔看著他,猜測:“所以,你的意思是,大部分人會支持這份方案通過?”


    “那要看你怎麽想,”顧維安側臉看她,這樣近的距離,他可以清晰地看到白梔的睫毛,根部因為困乏而濡濕,“如果你想要人反對這個措施,那就換幾個問題——你擔心因為偶爾的錯誤被扣除獎金嗎?”


    白梔猶豫了下:“是。”


    “你認為懲罰會降低工作時的愉悅度嗎?”


    “是。”


    “你覺著懲罰機製是否不近人情?”


    “是。”


    “那麽,”顧維安的下巴蹭過她的發絲,“你反對新的獎罰方案嗎?”


    “是。”


    白梔明白了。


    她猛然轉身,頭頂撞到顧維安的下巴,顧維安後退兩步,鬆開手,看著她雀躍的模樣。


    “就是在問題的設置上,更多的展示它的一麵性,”白梔猶豫了,“可這樣的話,是不是就算誘導性問題了?”


    “有時候,為了更好的達到目的,采取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很有必要,”顧維安淡聲說,“更何況這並不是欺騙,你隻是選擇性地告訴他們。”


    白梔沉默了。


    “事情不像你想象中的非黑即白,”顧維安說,“你可以選擇捷徑。”


    光線明澈,他眼睛並不複白梔少年初見時的清澈幹淨。


    倘若年少的顧維安眼睛如澄湖,此時就像沉寂深海。


    何止望不到底,隻能瞧得見表層,下方的沉礁暗冰,遠遠不及。


    -


    白梔最終還是采納了顧維安的建議。


    她自然希望更詳細的獎罰方案能夠通過,這並不僅僅關係到客房部的風氣,還關乎到她自身的權利。


    那份誘導性的問卷重新被收上來的時候,白梔得到了高達百分之八十二的支持率。


    如今鄧崎請了病假,趙青山經上次蔣東風一事,對白梔也徹底改觀。


    “原來蔣主任是你靠山啊,”趙青山恍然大悟,追問她,“你和蔣主任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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