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若隻是想搶東西,裴孤錦本還不會太粗暴。可一個小孩竟然跑向了馬車!裴孤錦臉色瞬間陰沉,腰間佩劍出鞘!男人二話不說,就朝那抱著他右腿的小孩劈頭砍下!


    他隻是做做樣子,可神情卻足夠凶煞。那孩子嚇得臉色蒼白,立時鬆了手,一屁股摔在地上!裴孤錦再舉劍轉向左側,那小孩更機靈,撒手掉頭就跑!裴孤錦終於自由,急急翻身下馬!


    他動了兵器,其餘校尉也跟著拔刀拔劍,小孩們被嚇得吱哇亂叫!裴孤錦隻管朝馬車衝去,堪堪揪住了那想往馬車上竄的小孩,朝旁一甩!


    小孩被甩得咕嚕嚕滾了幾滾,趴在了地上。校尉們也將其他小孩抓住了,場麵很快被控製住。裴孤錦鬆一口氣,正待掀開車簾問一問宋雲桑安好,岑修傑卻衝到他身旁,壓低聲道:“大人!我想到辦法了!”


    岑修傑拔出懷中匕首,寒光閃閃的刀鋒對準了裴孤錦:“苦肉計!”小孩舉著匕首,就朝裴孤錦胳膊劃去,一臉嚴肅:“大人,你忍著!”


    作者有話要說:    裴孤錦揪住岑修傑:小崽子!你當我不知道,你這是借機報私仇?!


    岑修傑:我不是我沒有!我命好苦啊!我隻有九歲,就要承擔這些不該屬於我年紀的重擔!


    第六十三章


    匕首刀鋒直奔裴孤錦胳膊而去, 裴孤錦嘴角便是一抽。他短暫反省了下,他可能是太為難岑修傑了,看這小崽子愁的, 都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了!可車廂中, 宋雲桑有些膽怯的聲音響起:“阿錦……阿錦,外麵怎麽了?”裴孤錦便也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錯了, 閃避那匕首時刻意頓了一頓,竟真讓岑修傑在他胳膊上劃了下!


    岑修傑的匕首是阿佟給他的, 也是錦衣衛的兵器, 十分鋒利。裴孤錦隻是讓他擦了下,血還是湧了出來,很快濕了衣。之前那個妄圖爬馬車的流民小孩剛昏頭轉向爬起來,就見一旁的精致小公子動作迅速往他手中塞了什麽。小流民低頭看去,便見到了一把沾著血的匕首。


    小流民都傻了。岑修傑卻是扶住裴孤錦, 朝著馬車大喊起來:“大人!大人你沒事吧?!”


    那聲音淒厲, 好像裴孤錦下一秒就要原地去世。裴孤錦真想給他翻個白眼,可馬車車簾卻是掀開了, 宋雲桑驚惶露出了臉。


    宋雲桑便見岑修傑摻著裴孤錦, 正悲痛欲絕呼喊。她眼前一黑,差點暈倒,連忙扶住馬車壁,好容易定了神。宋雲桑跌跌撞撞下了馬車, 感覺身體都軟了:“阿錦,你怎麽了?!”


    岑修傑托著裴孤錦那隻受傷的手臂,就像托著易碎的寶物,亦或是已逝的寵物,大嚎了起來:“大人!你身手這般好, 怎會被一個小流民所傷!就算你擔心桑桑姑姑,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


    他隻幹嚎不掉眼淚,宋雲桑卻是被他嚎的,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她也小心翼翼去托裴孤錦的胳膊:“讓我看看。”


    岑修傑便一臉沉重將裴孤錦的胳膊交給了她。宋雲桑看了看,眼淚汪汪抬頭:“阿錦,你出血了……”


    裴孤錦真是……心情十分複雜。一方麵,他很慶幸小崽子的苦肉計果然管用,宋雲桑不和他鬧別扭了,另一方麵,他又有點吃不消岑修傑這誇張的演技,和宋雲桑這誇張的反應。宋雲桑眼淚啪嗒啪嗒掉,他真擔心她眼睛會哭得更腫……


    裴孤錦趁宋雲桑不注意,目光如刀剮了岑修傑一眼,岑修傑心領神會。他一把揪起呆滯的小流民,奪了他的匕首自己收好:“你竟敢傷害欽差大人!你是不要命了嗎?你給我過來!”


    小流民傻了那麽久,此時終於反應過來了,急急爭辯:“不是我唔唔!”


    岑修傑捂住小流民的嘴,連拖帶拽將他弄遠了。校尉們還等待裴孤錦指示怎麽處理這些流民小孩呢,怎料裴孤錦和宋小姐執手相看淚眼去了。兩人在那無語凝噎,校尉們隻得轉向魏興。魏興麵無表情朝裴孤錦喊:“大人,你上馬車休息著,我們要繼續趕路了。”


    宋雲桑這才反應過來:“對對,先上馬車。”


    裴孤錦沒反對。那便是不和這些孩子計較的意思了,魏興示意校尉們將小孩們都放了。閔浙水深,受苦的就是黎明百姓。這些小孩活下去也不容易,想是餓昏了頭,見到車隊想搶些吃的罷了。他們沒法相幫,卻也不好為難。


    一行人再度啟程。車廂中,宋雲桑自責又愧疚。裴孤錦的身手那般厲害,正常情況,怎麽可能被一個小孩所傷?定是因為她和他鬧別扭,他心神不寧,見到騷亂又怕她受驚,這才沒注意保護自己。宋雲桑嗚咽道:“阿錦,我錯了,我不該和你鬧別扭……”


    裴孤錦默默在心中,給岑修傑的地位再提升了些。他用那沒受傷的手去摟宋雲桑:“沒事,一點小傷,不妨礙行動。”他去抹她的眼淚,好言哄道:“桑桑,別哭了,再哭你這眼睛更要腫了。”


    宋雲桑真不哭了。她稍稍平複了下情緒:“我給你上藥包紮。”


    她拖出馬車凳下的小箱子,拿出了金瘡藥和棉布。裴孤錦本來是沒打算管那點傷口的,他躲得巧,那傷口淺得很,他根本不放在眼裏。可見宋雲桑要幫他上藥,裴孤錦立時將話咽回了肚裏。他抬起那隻受傷的手:“那麻煩桑桑了。”


    宋雲桑便去解裴孤錦的腰帶。外衣脫下,然後是裏衣,宋雲桑將裴孤錦上半身脫了個幹淨。她臉紅紅的,覺得羞赧,可想想兩人都那般親密過了,她又是為了上藥,便也勉強說服了自己。裴孤錦一直沉穩沉默坐在那裏,一切都進展很順利。可忽然,男人裏衣中,掉下了個桃紅色的東西。


    宋雲桑一眼看去,人瞬間炸了:“阿錦!你!”


    她又羞又氣又惱,話都說不出來了——那桃紅色的東西,竟是她昨夜穿過的肚兜!昨夜她累得慌,又沒找到肚兜,就穿著裏衣睡了。今早換衣裳時忘了這事,後來想起,隻以為那肚兜阿佟會幫她收好,哪裏知道竟然在裴孤錦這裏!


    裴孤錦神色淡然好像這根本不是個問題。他將小肚兜撿起:“昨夜連著被子一起帶出來了,我便順手收著了。”


    這種東西,還能順手收嗎?!宋雲桑崩潰去搶:“還我!”


    裴孤錦真不想還,可這是白天,他還得沉穩,隻得任宋雲桑奪走了小肚兜。左右東西都拿不回來了,裴孤錦索性高姿態道:“本就打算還你的,隻是你一直不讓我上車。”


    宋雲桑有些懷疑,可裴孤錦淡淡一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那包容又寵溺的神態,宋雲桑都覺得懷疑裴孤錦是她不該了。她隻想趕緊略過這事,拿了金瘡藥,在裴孤錦傷口處塗抹。裴孤錦被摸得心猿意馬,隻恨這一刀沒割在其他地方。他希望宋雲桑摸久些,可傷口就這麽點大,宋雲桑很快去拿棉布幫他包紮,又幫他穿回了衣。


    竟然就這麽上完藥了……多好的機會,怎麽什麽都沒發生呢?裴孤錦心中惋惜,可宋雲桑不鬧別扭了,就是件大好事。裴孤錦心思一轉,有了想法:“方才岑修傑找我,給了我張你寫的紙條。可我當時忙著和魏興商量事情,沒來得及看,結果方才騷亂時不小心掉了,被人踩壞了。”他隻做一無所知問宋雲桑:“桑桑,你寫了什麽?”


    裴孤錦覺得自己太機智了!宋雲桑現下已經不鬧別扭了,他完全可以假裝不知道她方才提出了什麽要求,可能宋雲桑就會改變主意呢!果然,宋雲桑紅著臉低頭半響,還是沒有說出成婚之前不再治病的要求。她訥訥道:“阿錦你可不可以克製點……別總是讓我給你治病。”


    這個要求相比成婚前都禁止,實在好太多了!裴孤錦一口答應:“可以,但是,桑桑為什麽不想治?”


    她可千萬別說,她要他在床上也沉穩!裴孤錦有些緊張等待答案,就見宋雲桑的耳朵尖都紅透了:“你別問了!”


    裴孤錦真想知道。他含混試探道:“桑桑是討厭我那樣嗎?”


    這回,宋雲桑直接捂住了臉。裴孤錦拿下她的手,握在手心,人模狗樣和她講道理:“如果你什麽地方不喜歡,還是要告訴我的,不然我也不知道啊。”


    他這般懇切又語重心長,宋雲桑都覺得自己是個無理取鬧的小孩了。她羞得人都要冒煙了,卻是努力磕巴道:“我就是、就是覺得、太舒服了……太可怕了,我覺得會死掉的,你還總不肯停……”


    她說完這幾句話,便一聲嗚咽撞進了裴孤錦懷裏,不肯露臉了。裴孤錦卻是被這消息炸得頭頂都冒煙花了!原來桑桑不是討厭他不夠沉穩,她隻是害羞了!


    心花怒放都已經沒法形容裴孤錦此時的心情了!他家桑桑說舒服!他要上天!誰也別攔著他!


    宋雲桑回憶起昨夜那逼瘋人又陌生的顫栗感,已是在他懷中哭了出來:“我覺得自己好奇怪啊……又怕又喜歡,我是不是就是話本子裏寫得,生性放蕩的女人啊?!”


    裴孤錦差點笑出來,還好生生憋住了。就她這一逗就羞得要死要活的模樣,還放蕩?這明明是放不開啊!裴孤錦一本正經道:“沒有,絕對沒有。”


    宋雲桑用力搖頭,哭得更傷心了:“你不必騙我,我知道我就是、就是個放蕩的女人!我都還沒和你成親,就和你那樣了……本來我是想幫你治病的,這便也說得過去了,怎麽反而、反而是我舒服了呢?現下你也沒病了,我應該和你保持距離,可是我還是同意你那樣、那樣……我真是不知羞恥嗚嗚嗚……”


    裴孤錦起初還覺得好笑,聽到後麵,卻是笑不出來了。他想起了前世。成婚後一兩年,他漸漸摸著了門道,也能弄得宋雲桑一敗塗地。他並不喜歡傷她,看到她終於也能舒服,他心裏是高興的。可宋雲桑反而愈發排斥,那模樣,倒像是他羞辱了她一般。


    他真是被她氣瘋了,於是更要花樣百出折騰她。而她的反應是愈發鬱鬱,平日待他的態度都不隻是冷淡,而是木然了。裴孤錦便也愈發急躁,愈發喜怒無常。他時常放下身段討好她,卻總是得不到回應,於是他又會變了臉,不顧一切占有她,妄圖證明什麽……


    這就是個死循環,兩人互相傷害著。裴孤錦承認,前世他一直對此耿耿於懷:為什麽他明明娶了她,她卻一直記懷他比成婚早了幾天碰她,後來甚至責罵他從來沒有尊重過她。為什麽他明明是因為愛她,情之所至想讓她也喜歡,卻被她當成羞辱。可此時此刻,他忽然理解了宋雲桑。


    她不過是個循規蹈矩的小貴女罷了。前世的他於她而言,先是被迫成婚的交易對象,而後是殺父嫌疑人。最初他太過急切要了她,她覺得害怕,覺得不被尊重,卻因為兩人並不親近不敢表達。他絲毫不知,隻管肆意占有她,這讓她“不被尊重”的心結越來越深。


    然後她爹爹死了,她想與他和離,他卻不肯放手。於是每每雲雨,她隻能當自己是在完成夫妻任務,以此勉強維持住情緒不崩潰。可他接受不了她的這種冷淡,一定要逼得她失態,一定要逼她也喜歡……


    那個時候,宋雲桑心中一定是羞憤更甚今日的。她心思敏感,自是覺得裴孤錦房事時的各種折騰違背了她的意願,是將她的自尊踩在地上踐踏。如今他倆心意互通,這個問題還可以作為笑談,好好解決。可當時,宋侯爺的死梗在兩人之間,她沒法信任他,更不可能對他坦誠。這個問題便足以成為他對她的“羞辱”,轉化為更嚴重的惡果了。


    說到底,他倆的前世,真是步步錯,處處錯。從一開始,她就對他沒有感情,並非心甘情願嫁給他。一段投機取巧得來的婚姻,在外憂內患下支離破碎,也是必然。


    懷中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拉回了裴孤錦的思緒。他盡力平緩情緒,忽然很感謝今世,宋雲桑能對他發脾氣,能對他說出這番話。


    裴孤錦拉住宋雲桑的手,隔著衣裳,按在了自己那處。宋雲桑的哭聲戛然而止。大約是他的動作太令她無法想象了。宋雲桑緩緩抬頭,呆滯看他。裴孤錦便輕吻她的眼,鼻,臉頰,與她輕聲耳語:“胡說什麽。放蕩的人,難道不是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23038168的火箭炮和手榴彈,謝謝42795634的地雷,謝謝暖光字符的地雷~


    謝謝1+的營養液*50,謝謝一個沒名字的讀者的營養液*10,謝謝妙妙喵的營養液*7,謝謝喵、一條涼魚的營養液!


    第六十四章


    宋雲桑真是徹底呆了, 手被裴孤錦按著,也不會掙開了。裴孤錦的聲音又低又緩,目光露骨熾烈:“桑桑, 自見到你的第一眼起, 我便每日每夜都想著,什麽時候, 能將你壓在身下。”


    “你哭的時候,我想吻你的眼, 你笑的時候, 我想咬你的唇。你吃著飯,我想將你壓在飯桌上吃了你,你睡在我身旁,我隻想將你揉進身體,就算現下在馬車裏, 我也想扒光你衣裳……”


    宋雲桑被這番話刺激了, 終於回過了神。她細細一聲尖叫,猛然抽手!明明隔著衣裳, 她隻感覺到了那東西的硬度, 可她依舊覺得整個人都被燙著了一般。她的喘氣又急又亂,想要偏頭不看裴孤錦,卻仿佛被什麽無形的力量定住了,根本移不開視線。而裴孤錦又握住了她的手:“桑桑, 我這般放蕩,你討厭嗎?”


    宋雲桑一瞬間,仿佛看到了初見時的裴孤錦,放肆,熱烈, 瘋狂。可這些曾經她討厭的性格,在兩人一並經曆過種種之後,今日再窺見,卻並不讓她厭煩懼怕。


    宋雲桑漸漸平緩了呼吸。她明白裴孤錦說這番話的意思,他是想寬慰她。雖然方法十分出格,但……效果意外好。宋雲桑搖頭,心裏那多少年的桎梏去了大半,卻仍是有些掙紮:“我不討厭。可是,阿錦是男人啊,我卻是個姑娘……”


    裴孤錦認真看她:“男女重要嗎?不論是男女,這些感受都是正常。我喜歡你,才會喜歡那樣對你,也希望你喜歡。”


    宋雲桑便又紅了臉。之前的種種糾結,便在裴孤錦這番放肆言行中煙消雲散,宋雲桑放鬆了下來,蜷在裴孤錦懷裏,軟綿綿道:“我喜歡……可是,你別這般逼著我,讓我緩緩。”


    她竟然……竟然承認了她喜歡!裴孤錦心中,酸甜苦辣汩汩流過,最後隻剩下心中的滿滿漲漲。原來其實,前世的很多問題,解決起來很簡單。原來其實,宋雲桑需要的不是珍寶禮物,不是刻意討好,而是被尊重、被愛的感覺罷了。


    他前世,也該對宋雲桑多些理解,多些包容的。往者不可追,但他可以珍惜眼前人。裴孤錦在宋雲桑額前落下一吻,輕聲道:“好。桑桑往後有什麽心事,也一定要和我講。”


    兩人擁抱著,一時都沒說話。氣氛很安寧平和,可車廂外卻傳來了一陣騷動。不過片刻,魏興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裴大人,劉知縣死了。”


    裴孤錦本來色令智昏的腦子瞬間清明。他安撫拍了拍宋雲桑,快步行出了車廂。


    校尉們已經下了馬,圍在囚車旁。被枷鎖固定的劉鵬海歪頭閉著眼,如果不是七竅流血,模樣倒像是睡著了。


    裴孤錦在囚車前站定,魏興低低朝他匯報:“他這麽歪著頭有一陣了,起初是在睡覺的,我們還聽到了呼嚕聲。後來便沒了聲響。有人朝他看了眼,才發現他七竅開始流血。我剛去摸過鼻息,人已經冷了。”


    裴孤錦站去囚車車轅上,魏興便適時送上了一雙皮手套。宋雲桑也跟了過來,此時便忍不住擔心插了句:“阿錦小心。”


    裴孤錦應好,戴上皮手套,去翻劉鵬海的眼皮。就這麽一會的功夫,劉鵬海瞳孔已經渙散了,嘴唇也泛起了青黑色,是中毒症狀。裴孤錦打開囚車,將劉鵬海平放去地上,蹲下在屍體上仔細翻找。然後他舉著劉鵬海一隻手,看向魏興。


    那隻手的手背上,有一道細長的傷口,也泛著青黑色。裴孤錦眯眼思考,問:“和那夥小孩分開後,我們還遇到過什麽人嗎?”


    魏興答話:“還碰到了幾個結伴的流民,但他們躲得遠遠的,那距離,不可能有機會下殺手。”


    裴孤錦沉默片刻,站起了身。他脫了皮手套,遞還魏興,朝宋雲桑道:“桑桑,你過來下。”


    宋雲桑隱約知道事態不好,緊張跟上。裴孤錦行到幾丈外,這才停了步:“桑桑,”他措辭道:“我們隊伍裏,可能有內鬼。”


    宋雲桑隻覺心沉了下去!裴孤錦雖然說“可能”,但他特意過來和她說這話,心中定是已經確認。他領著三十名心腹,深入一潭渾水的閔浙,本就是險局。結果現下竟然還發現,這三十名心腹中已經有人背叛了他!


    大約她模樣太驚惶了,裴孤錦放柔了聲音:“你別怕,這些事我自會處理好。告訴你這個,是想讓你往後注意些。從今天開始,除了我、魏興和阿佟,其餘人你都不能信,知道嗎?”


    宋雲桑用力點頭。她覺得自己真是太沒用了,非但幫不上裴孤錦的忙,還得讓裴孤錦操心她。裴孤錦又道:“一會我帶十人原路返回,去找那些流民小孩。你和其餘人找個最近的城鎮休息,等我回來。”


    宋雲桑怔了怔,愕然睜大了眼:“為什麽要去找流民小孩?難道殺人凶手是那些小孩?”


    裴孤錦卻否認了:“凶手殺害劉鵬海,是射出細小尖銳針狀暗器,刮傷他皮膚,將毒注入他身體。可射中他容易,刮傷他卻難。若是細針紮入了身體,一則劉鵬海會立刻發現不對,二則凶手也留下了線索。因此,他必須確保那細針隻是擦傷劉鵬海手背而過,要做到這點,是極難的。劉鵬海當時應是以為自己被濺起的碎石割傷了,沒有引起警覺,這才直接毒發身亡。”


    他頓了頓:“那些孩子衝撞車隊時我注意看過,裏麵沒人有武功。但行凶之人定是趁那時混亂,暗中出手的。”他看著夕陽漸落的天際:“那些孩子幫凶手製造了混亂,我要去找到他們,看他們是不是知道什麽。”


    宋雲桑越聽臉色越白,卻是乖巧應了好。裴孤錦稍後便點了人,帶上數支火.槍出發了。劉鵬海的屍體被裝回了囚車,拿蓑布擋著。車隊也繼續前行,隻是氣氛有些凝重。


    劉鵬海在校尉們的重重看守下被殺了,或許經曆豐富如魏興等人,已經明白了這意味著什麽。阿佟坐去車廂中陪宋雲桑,見宋雲桑心神不寧,便勸道:“宋小姐別擔心,裴大人很快就會回來的,你繼續做衣裳啊。”


    宋雲桑勉強笑了笑,拿起針線,可半響還是放下了。她忽然覺得,自己今天和裴孤錦計較“治病”這問題,是真挺不懂事的。那日的兩百餘倭寇隻是冰山一角,這閔浙之地,不知還有多少算計和危險在等著他們。這一路行來,裴孤錦一力解決了所有困難,沒有讓她受到半點影響。可隨著行程深入,終於,他也到了力有不逮的時候……


    而他會將自己置於如此險境,都是為了幫她。她應該更乖些的,不該對他發脾氣,不該拿書砸他,不該不讓他進車廂……


    這種愧疚自責的念頭在他們到達鄰近縣城住下時,愈發加重了。魏興以欽差隨行的名義駕臨,知縣誠惶誠恐接待。晚飯時分,宋雲桑終於忍不住問魏興:“阿錦大概什麽時候會回?”


    魏興一板一眼答:“可能今晚,可能明日。宋小姐今夜不必等他,直接歇息吧。”


    宋雲桑半響才“哦”了一聲。她原本的意思是問要不要等裴孤錦回來一起吃飯,不料魏興直接告訴她不用等裴孤錦睡覺。宋雲桑心中愈發記掛。飯菜是難得的精美,宋雲桑卻是食之無味。可她還是盡量多吃了些。裴孤錦現下已經碰上了麻煩,她不能再讓他操心。


    晚飯後,宋雲桑拿了針線繼續縫衣,隻是時不時來到院中朝外張望。雖然魏興說今夜不必等裴孤錦了,但她心中總是抱著期望,或許裴孤錦會提前回來呢?


    第四次出屋時,岑修傑湊過來了:“桑桑姑姑是記掛裴叔叔嗎?”


    宋雲桑憂愁頷首,岑修傑便搖搖頭:“我今日便勸你,不要和裴叔叔鬧別扭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他一臉老成歎氣走開了,留下又慍又惱的宋雲桑。她哪裏知道,岑修傑就是單純希望她不再和裴孤錦鬧別扭,這樣他這小池魚才不會遭殃。她就覺得岑修傑說的話太不吉利了!什麽叫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倒好像是她已經沒機會彌補了一般……


    被岑修傑這麽一打攪,宋雲桑心中更亂了。她再沒了縫衣裳的心思,索性洗漱睡覺。隻是在進屋之前,她叮囑了阿佟一句:“阿佟,裴大人如果回來了,就讓他進屋看看我吧。”


    阿佟應好,宋雲桑又補充道:“如果他沒正事要忙的話。如果有事,隻管讓他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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