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桑卻又搖了搖頭:“可是給孟巡撫下毒,風險太大了。我隻是想複仇,並不想賠上性命。不然,我直接給裴孤錦下毒豈不是更好?”


    校尉壓低了聲音:“孟巡撫被鄭都督關押,當場便受了傷。回京路途奔波,他的病情更是加重。可聖上定了明日殿前審理他,裴孤錦為保他安然無恙,請了禦醫。這兩日,孟巡撫每日都要喝三次藥,那熬藥的地方,便是鎮撫司的廚房。”


    “其他人進出廚房不容易,可裴孤錦對你根本沒有防備。加之你給宋侯爺熬藥本來就要去廚房,孟巡撫熬藥的爐子,還在你爹爹熬藥的爐子旁。你隻需要趁人不備,將這藥粉撒在他的湯藥中……”他將瓷瓶放在宋雲桑身旁的桌上:“這毒藥極其罕見,藥性奇特,中毒症狀很像風寒,且要三個時辰才會斃命。屆時所有人都會以為孟巡撫感染了風寒,病上加病這才去世,誰還會懷疑到你頭上?”


    宋雲桑神色便有了些動搖,卻隻是不說話。那校尉便傾身一禮:“宋小姐,你想向裴孤錦複仇,不可能沒有風險,現下或許是最好的機會。東西我放這了,你好好想想吧。”


    他退出了房間,獨留宋雲桑看著昏迷的宋侯爺,久久一動不動。可最終,她還是伸手拿起了小瓷瓶,小心收入袖中。


    中午時分,裴孤錦果然早早趕回來了。他讓宋雲桑去午睡休息,這一次,宋雲桑沒有推脫。她回到臥房小憩,半個時辰後出來,卻沒有去宋侯爺那,而是直奔鎮撫司的廚房。


    鎮撫司裏有廚師幫廚三十餘人,可現下不是做飯時間,那些人大多都在門外閑談。裴孤錦囑咐人將熬藥的爐子放在窗戶邊,免得廚房的煙嗆著了宋雲桑。宋雲桑四下看看,飛速摸出小瓷瓶,將裏麵的東西撒入了藥罐。然後她端起宋侯爺的藥罐,假做無事發生一般,行出了廚房。


    卻說,尹思覺自孟文翰被抓後,便知道不好。他第一時間控製了孟文翰的子女,並設法將這個消息傳給了孟文翰。孟文翰承諾會承擔下一切,隻希望他往後能照拂孟家一二。尹思覺一口答應,總算放了心。卻不料裴孤錦回京後,也不知如何得知了他藏人的密處,竟是將孟文翰的子女解救了出來。


    尹思覺急了。眼看父皇就要殿前審理孟文翰,尹思覺恨裴孤錦,真是恨到想要食其血肉枕其骨。恰丁勝完成了任務前來找他,要帶走他的姑娘。尹思覺從一開始便沒打算放他自由,現下更是以他辦事不利為由,拒絕了他。


    尹思覺讓丁勝去殺了孟文翰,承諾再辦這一件事,便將人還給他。丁勝自是不悅的,可人在尹思覺手上,他也不敢造次。他說裴孤錦將孟文翰看得很緊,他不可能殺了他。卻也告訴尹思覺,他這一路跟著裴孤錦,發現裴孤錦對宋雲桑極其喜愛。


    尹思覺問丁勝“有多喜愛”,丁勝沒有表情盯視他,給了他一句“和我喜愛她一般。”尹思覺便明白了,宋雲桑可以利用。


    過程很順利,宋雲桑相信了毒害她爹爹的人是裴孤錦,想要報仇。他派人去找她,對於如何玩弄人心,他向來擅長。宋雲桑果然上了套,午睡過後便去了廚房。他讓人藏在窗外監視,看到宋雲桑將藥粉倒入了孟文翰的藥罐。


    尹思覺在昭獄還有其他眼線,設法確保這藥送到了孟文翰手上。是夜,他收到了好消息:孟文翰感染風寒,不治而亡。


    尹思覺長長舒了一口氣,為自己這一石二鳥之計讚歎。孟文翰死了,他逃過了一劫,還可以借機將罪責推到裴孤錦身上,打裴孤錦一個措手不及。他絲毫不擔心裴孤錦會發現下毒之人是宋雲桑——便是裴孤錦發現了又如何?他舍不得揭發她,還得護住她。


    想到裴孤錦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模樣,尹思覺便覺舒心!他暗中琢磨,等裴孤錦死了,宋雲桑他便接收了。隻是那女人美則美矣,卻是個蠢的,他讓她做個外室便行了,便不給她名分了……


    尹思覺一夜好眠。第二日上朝,他掛上往日慣常的溫潤笑容,來到了宮中。裴孤錦冷著臉,看不出喜怒。尹思覺行到裴孤錦身前,寒暄一般道:“聽說裴大人原定初八成婚,現下也不知還能成得了嗎?”


    裴孤錦臉色便是一沉,卻不敢發怒:“謝二殿下關心。成婚自然是能成的,不過是早晚罷了。”他頓了頓,不明含義丟回了句:“隻希望屆時,二殿下還能來參加。”


    尹思覺風度翩翩一笑,懶得和這人逞口舌之快。正好聖上來了,一眾人各自斂神,恭迎聖駕。


    皇上在龍椅上坐下,下令人傳孟文瀚。尹思覺暼著裴孤錦,等著看他如何反應。而裴孤錦……十分正常行到殿外,將一穿著官服的男子扶了上來……赫然就是孟文翰!


    尹思覺臉色僵了。怎麽可能?孟文翰不是死了麽?!他怎麽還活著?難道……餘禦醫救了他?可便是餘禦醫能救活他,他也不可能這麽快醒來!這毒藥和毒殺宋侯爺的毒藥是同宗的,孟文翰也應該昏迷不醒到死才對!


    尹思覺鐵青著臉仔細看去,便見孟文翰的確有些憔悴,卻根本沒有中毒後該有的奄奄一息模樣!尹思覺此時才終於明白過來,暗恨看向裴孤錦:他被騙了!宋雲桑根本就沒有信丁勝的誣陷,她根本就不恨裴孤錦!這兩人合夥演了一出戲,將他騙了過去!他卻隻以為萬無一失,沒有做好應對準備,這簡直是最糟糕的情況……


    大殿之上,孟文翰已然跪地俯首,開始認罪:“……是以,我們便想到了以倭難為由頭,破壞開海政策的計劃。可茲事體大,京城裏也必須要有人接應。一開始,我們是想賄賂太子殿下的,可太子殿下根本不理會我們的暗示,無奈之下,我們隻能將目光投向了二殿下……”


    殿前會審持續了一個時辰。尹思覺在鐵證之下,無從狡辯。聖上氣得大罵,下令將二殿下關入宗人府,等候發落。尹思覺再沒希望和太子競爭皇位,對他這種苦心經營十餘載,活著的目的就是為了登上皇位的人來說,這簡直比死還更可怕。


    裴孤錦將尹思覺送入宗人府時,尹思覺再沒有往日溫潤如玉的模樣。他麵色猙獰質問:“裴孤錦,你為何要和我作對?”


    為何?前世他送他上高位,今世他便親手拉他下馬。這奪妻被害之仇,可還沒完!


    裴孤錦一聲輕笑,慢聲道:“自然是因為,你覬覦我的桑桑。”


    尹思覺不可置信瞪大了眼:“就為了一個女人……”


    裴孤錦頓住腳步:“二殿下,請進吧,臣便不陪了。”他假意歎一口氣:“可惜啊,看來微臣的婚禮,二殿下果然不能來參加了。”


    裴孤錦離開宗人府,火速趕回鎮撫司。餘禦醫之前對宋侯爺的昏迷束手無策,得到毒藥後卻有所啟發,改進了藥方。裴孤錦期待回去能看到宋侯爺蘇醒,更期待好好抱抱宋雲桑。這些天為了欺騙尹思覺的眼線,宋雲桑都是將信件藏在枕頭下與他溝通,還特意叮囑他不要太親近她。裴孤錦克製得很辛苦,才沒有違背……


    回到鎮撫司,宋侯爺還是沒醒。裴孤錦卻已是情緒難耐,大步上前,緊緊摟住了宋雲桑!他從來不曾這般用力擁抱她,以至於宋雲桑開始掙紮:“阿錦,你弄疼我了……”


    裴孤錦便稍稍鬆開些,又克製不住,再一次將她揉入懷裏。他心中有許多許多的話,卻堵在嗓子眼出不來,滿得他心中酸酸漲漲。於是他隻能扣住宋雲桑後腦,胡亂吻了下去:“桑桑……謝謝,謝謝你……謝謝你相信我……”


    宋雲桑被他毫無章法的吻弄得臉紅心跳,卻又顧忌昏迷的宋侯爺躺在一旁:“阿錦,別……別在這裏……”


    裴孤錦好容易管住了自己,與她分開。宋雲桑軟在他懷中,語帶埋怨道:“說什麽謝謝啊……你是我的夫君,我不信你,還能信誰?”


    裴孤錦心中那酸酸漲漲的情緒,便彌漫到了整個身體。他的嘴角牽動,因為激動而不像個笑,卻的確是難以抑製的笑了出來。他知道自己應該知足,卻仍是想要聽到更多:“可是那封信,便是我也看不出偽造端倪。”


    宋雲桑眸中還泛著水光:“我也看不出。可是,肯定是假的,我相信你不會做傷害我的事情。”


    那酸酸漲漲的情緒一瞬直衝上腦,裴孤錦重生後第一次,不可控製紅了眼。原來心意相通的愛人,是誰也無法離間,誰也無法奪走的。他給她理解,她便回他信任。他給她等待,她便回他真心。


    裴孤錦將宋雲桑按入懷中,仰頭閉眼,逼走了突如其來的濕意。然後他深深呼吸:“桑桑,”他吻上她的發:“這一世,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他親吻的動作忽然頓住,因為他看見床上的宋侯爺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正看著他倆。裴孤錦定了片刻,鬆開了宋雲桑:“桑桑,你爹爹醒了。”


    宋雲桑不可置信轉身,果然見到了虛弱卻尷尬的宋侯爺。她撲到宋侯爺身旁,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爹爹,爹爹你醒了,你沒事了……”


    宋侯爺艱難抬起一隻手,拍了拍她的發:“對,爹爹沒事了。”他攢了些力氣,歎道:“叫老餘過來吧,你們小兩口,該幹嘛幹嘛去。”


    餘禦醫被喚來,給宋侯爺診斷。餘毒已然排清,宋侯爺隻要稍事休息,便能康複。已近午夜,可宋雲桑卻精神很好。爹爹醒了,壞人尹思覺完蛋了,宋雲桑也有些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與裴孤錦坐在鎮撫司的假山下,忽然笑了出來:“阿錦你看,這個房間不是我爹爹剛出事那陣,我來找你時,你帶我來的房間嗎?”


    她輕快拉著裴孤錦跑進屋中,看到了新的紅木八仙椅。宋雲桑站在椅子旁:“當時你好凶啊,我跪著求你,你一腳就踢碎了椅子。”她嗔道:“你往後再敢那般凶,我可要好好對付你!”


    裴孤錦整顆心都是軟的,有些話忽然便說了出來:“我那時是真生氣。你竟然跪我,”他拉住宋雲桑雙手,搖了搖頭:“不可以。桑桑,你是我的至寶,隻該被我供在掌心。”


    宋雲桑便微紅了臉,虛虛錘了下他的肩:“阿錦真是越來越會說好聽的了!”


    裴孤錦隻是看著她。他今夜什麽也不想做,隻想看著她在心裏笑。宋雲桑便主動靠了上來,倚著他的胸口道:“阿錦,今天是初四呢。”


    裴孤錦怔了怔。他一時竟忘了,他們原本的婚期是初八。他有些不確定:“其他事情管家倒是都準備妥當了。隻是三日時間,你爹爹……”


    宋雲桑便悄聲道:“沒關係的,爹爹一高興,可能立刻就康複了呢?”她的小手指勾住裴孤錦的手指:“咱們這叫給他衝喜,特體貼特孝順呢。”


    裴孤錦又笑了:“好,那咱們還是初八成親,給咱爹衝喜。”


    夜色無邊,時光漫長。兩世,裴孤錦從未覺得如此圓滿。上一世他求而不得的——愛、信任、心甘情願、同甘共苦、不離不棄,這一世,他都得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嗷!正文就完結啦!還有前世番外和婚後番外,容我休息一天再來碼!


    謝謝大家一路的陪伴!你們的支持是我堅持的動力!


    祝願可可愛愛的讀者小仙女們,都能擁有簡單美好甜蜜蜜的愛情mua!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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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如茵是尚書家庶女,豔冠京城,卻自幼體弱多病。


    恰太子挑奴婢,竟荒唐點了數十官員之女。夏如茵被迫頂替嫡姐,入了東宮。


    太子肖乾凶殘惡名在外,夏如茵知曉自己時日無多,安心等死,卻意外結識了一名俊美侍衛。


    侍衛脾氣很壞,搶她的吃食,搶她的貼身小衣,強行住在她屋裏。


    卻又對她很好,大費周章幫她實現遺願,笨拙照顧她,別別扭扭逗她開心。


    後太子登基,夏如茵拉著侍衛的手抽泣:“我今天的遺願,是想和你成個親。”


    侍衛暴躁幫她抹眼淚:“成成成!別整天遺願遺願!朕富有四海,還救不了你一條小命?!”


    肖乾自上一世記事起,便能感受到旁人的情緒。


    每日被不屬於自己的喜怒哀樂折磨,肖乾生生活成了暴君。


    重活一世,肖乾隻想給人找不自在——首先就從那些背叛他的臣子開始,搶他們的女兒做奴婢。


    怎料這肆意之舉,竟是讓他找到了他的小良藥,夏如茵。


    靠近她,他的世界便一片清明,悲歡隻屬於自己。


    小良藥弱得風吹就倒,一天一個遺願。


    肖乾嘴上煩著嫌著,暗中寵著慣著,把一顆心全搭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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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曉曉入睡後,時常會穿到攝政王顧重淵身上,因此知曉了這位大佬暴戾無常的秘密:他能聽見旁人心聲。


    顧重淵事務繁忙,便是入夜也有公務。杜曉曉兢兢業業扮演好攝政王角色:知道了。下去吧。明日再奏!


    因為知道了太多事,為了不被顧重淵滅口,杜曉曉每天三百六十度花式躲避與他見麵。


    然而還是沒躲過。一次賞花宴上,她與顧重淵撞個正著。


    杜曉曉:完球qaq。


    顧重淵因為自身異能,二十年沒睡過一次好覺,這段時間,卻是意外熟睡了數次。


    顧重淵先是疑惑,而後沉臉:聽手下匯報,他昨夜還在府裏散步。


    正打算徹查,卻在賞花宴上,碰到了個心中尖叫的姑娘。


    杜姑娘:我不是!我沒有!我什麽都不知道!啊啊啊大佬饒命!


    顧重淵:嗬嗬:)


    第90章 番外·前世(一)


    裴孤錦發現自己變成了一條狗, 一條眼睛都還不能好好睜開的小奶狗。


    這可真是太糟糕了。裴孤錦記得自己明明是陪桑桑去了寺廟還願,而桑桑因為最近被他糾纏怕了,定要在廟中住幾夜躲他。他憋了兩晚上,實在憋不住, 鬧了她一回。桑桑一氣之下, 把他趕出了房……


    難道是因為他對神佛太不敬, 所以才被變成了狗嗎?這可得如何變回去?


    裴孤錦想不到辦法, 決定先去找宋雲桑。天都亮了,桑桑沒看到他,一定會擔心。雖然他現在還是一條連眼睛都不能好好睜開的小奶狗,但他相信, 就憑他堂堂錦衣衛指揮使的毅力與堅定, 就憑他對桑桑的愛, 他一定可以邁著小軟腿找到桑桑,並且讓桑桑認出他!


    裴孤錦努力睜眼,視線漸漸清晰。他看到了一窩狗崽子,足有五條,它們正圍著一隻大母狗喝奶。母狗一身黑毛,裴孤錦莫名覺得它的樣子有些熟悉……像前世他送給桑桑的那隻小狗崽。


    這念頭在裴孤錦腦中一閃而過, 便被他拋開。母狗長啥樣不重要,重要的是, 裴大人現下要實現他狗生的第一次站立。


    操控狗腿實在不如操控人腿熟練,裴孤錦努力半天, 好容易顫顫巍巍站了起來。他跌跌撞撞往窩外行,經過母狗時,母狗暼他一眼,一爪子把他打趴了。


    裴小狗被母狗呼嚕到了自己身旁。母狗用一種“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乖”的眼神看他, 裴孤錦掙紮著試圖擺脫母狗的桎梏……未遂。


    出師未捷,裴孤錦趴平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就不信這母狗不放爪。果然,母狗壓了他一陣,估摸著是覺得他老實了,鬆了爪子。裴孤錦得逞站起,嫌棄抖了抖身體,繼續朝門外行。


    這回,母狗沒再阻止他離開。它斜睨著他,大約覺得他遲早會走不動回來。裴孤錦成功走出了一尺,兩尺……七尺!


    裴孤錦啪嘰趴在了地上——太累了!這小狗崽也太體弱了吧!


    他心中焦急,怕桑桑看不到他會慌,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啊!夫人,那隻黃毛的怎麽跑出來了?”


    裴孤錦心中一喜:這是秋眠的聲音!她喚的夫人,定是宋雲桑!


    這可真是太好了!果然他和桑桑的緣分,便是變成狗了也斬不斷呢!


    裴孤錦迅速站起,不讓宋雲桑看到自己虛弱的模樣。晨光之中,一個女子身姿款款行了過來,不施粉黛不配珠翠,卻也難掩她容顏之美——正是宋雲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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