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太慘了。


    讓你們拚個你死我活,沒叫二位把觀眾當成韭菜來割,萬幸玄武境並非現實,經過一番修複,一柱香後又是一條好漢。


    總而言之,這二位無論再幹出什麽事情,吃瓜群眾都不會覺得意外了。


    ……好吧,意外可能還是會有,隻不過會從最初的“怎麽會這樣”變成“啊,不愧是你”。


    “這酒好辣。”


    顧明昭在淩水村呆了百年,還是第一次來到雲京,抿了口酒,不由皺眉。


    身邊的白寒朝他嘴邊遞了塊甜糕。


    多虧有藺缺出手相助,小姑娘體內的蠱毒總算得以壓製,顯出白皙柔嫩的皮膚。她種蠱太久,短時間內沒辦法徹底根除,雖然仍會隱隱作痛,但比起曾經骨瘦如柴的模樣,還是恢複了許多。


    她已經很久沒能置身於陽光下,坐在這麽多人之間。


    這個喂食的動作猝不及防,顧明昭有些拘謹地張口接下,低低埋下腦袋,拿衣袖在側臉蹭了蹭。


    雲水散仙遠在人間界,聽聞二人成婚,不要錢似的托人送來一大堆賀禮。謝家門客眾多,在不絕於耳的交談聲裏,謝鏡辭聽見一道無比熟悉的嗓音。


    [終於趕上了,你們的婚禮還沒結束吧?]


    自尋仙會落幕,分裂的位麵終於逐漸合攏。係統身為這個位麵的天道化身,與她道別以後,繼續滿修真界地執行任務,偶爾回來看上一看,如同老朋友敘舊。


    謝鏡辭失笑:“嗯。”


    等酒宴落畢,暮色已是微沉,臨近回房時候。


    裴渡之前服了醒酒的丹丸,總算不至於當場昏迷不醒,唯有步伐稍顯不穩,算不得大事。


    臥房居於裏院之中,庭前兩樹梅花暗暗生香。在鋪天蓋地的雪色裏,隻能見到團團簇簇的白,竟快要分不清哪些是雪,哪些是肆意綻開的花。


    與不久前喧嘩不堪的場麵相比,房中未免太過安靜。


    先是房門被關上的吱呀聲響,再是裴渡沉沉的腳步,最後甚至能聽見他綿軟的呼吸,帶了絲絲縷縷熱氣,灼得謝鏡辭耳根發燙。


    洞房之夜應當做些什麽,她心知肚明。


    謝鏡辭摸了摸耳垂。


    她即便看過再多話本,腦子裏裝了再豐富的理論知識,可之前的親親抱抱也就罷了,如今不著寸縷,肌膚相親,無論哪個詞都能讓她心生緊張。


    但是……


    識海裏的元嬰小人捂著臉打了個滾,兩腿蹬個不停。


    她真的真的好期待啊。


    兩人都是初出茅廬的新手,謝鏡辭順勢坐在床邊,笑意幾乎止不住,隻能抿了唇抬頭看他。


    裴渡也在注視她的眼睛。


    他眼中仍有霧一樣的暗色,眼底則是淺淺緋紅,順著鳳眼上挑的弧度輕輕一勾,十足漂亮,也十足勾人。


    謝鏡辭原本有些緊張,見他模樣呆呆,不由噗嗤笑出聲來,抬手晃了晃:“回神回神。”


    她說著輕咳一下,佯裝出不甚在意的語氣:“接下來要做什麽,你應該知道吧?”


    “……嗯。”


    裴渡這才眼睫一動,沉沉應聲。


    窗外一團積雪從房簷落下,悶悶的響音拂在耳膜。與它一並響起的,還有衣物摩挲與邁步前行的聲音。


    裴渡在一步步朝她靠近。


    謝鏡辭悄悄攥緊袖口。


    少年身形頎長,立在床邊時覆下濃鬱漆黑的影子。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落在她側臉,順著眼尾徐徐下行,裴渡力道很輕,仿佛在撫摸易碎的瓷器。


    所及之處並非虛妄,謝小姐真真正正坐在他身前。


    從今日起……她便是他的妻子。


    他的目光太過熾熱,仿佛藏匿著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謝鏡辭被看得耳根發熱,稍稍別開視線。


    她聽見一道低不可聞的笑聲。


    “謝小姐。”


    裴渡俯著身子,用雙手勾勒出她側臉的輪廓,薄唇貼在耳邊,用了耳語般的音量:“我好開心。”


    冬日陰冷刺骨,他開口時卻吐出團團熱氣。


    先不說這樣的語氣欲意太濃,如同悄無聲息的引誘,單論那絲絲縷縷的吐息,就能從耳垂一直蔓延到脊椎,帶來酥酥麻麻的癢。


    謝鏡辭抖了一下。


    她已經快要受不了,裴渡卻還在用唇瓣輕蹭耳廓:“自十年前起,我便心悅於謝小姐。”


    他不是善於言辭的性子,往往處於被撩撥的那一方,在今日,裴渡想告訴她更多。


    他有那麽那麽愛她。


    “其實最初的時候,我沒想能……能像如今這樣。”


    來自偏僻村落的男孩沉默寡言、伶仃瘦弱,與她隔著天塹一般不可逾越的距離。對於那時的裴渡而言,隻要能遠遠看她一眼,便足以叫人歡喜雀躍。


    被裴家收作養子,再到與她在學宮相遇,一切都顯得不那麽真實。


    “當初你來到鬼塚,告訴我不會解除婚約。”


    他喉音有些喑啞,似是哽了一下:“我那時……以為在做夢。”


    那是裴渡一生中最為頹廢落魄的時候。


    可當他見到那抹逐漸靠近的影子,無比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呼吸與溫度,那短短一瞬,亦是他除卻今日以外,最為高興的時候。


    仿佛所有靜默無言的仰慕都有了回應,在無邊黑暗裏,闖入一團足以點燃整個世界的亮色。


    他的滿腔心動根本無處可躲。


    覆在側臉的雙手緩緩向後,環住謝鏡辭後頸。


    她的心口幾乎化成一灘水,側眸看去,隻能見到少年晦暗不明的眼瞳,以及濃鬱又曖昧的紅。


    “在學宮遠遠見到謝小姐一眼,能開心整整一天;見到你與師兄切磋,連湛淵也會不高興。”


    裴渡說:“我很早就想接近謝小姐,但我修為不高,性子沉悶,不懂如何才能討你喜歡,害怕靠近以後……會把你嚇走。”


    他說著一頓:“對不起,如今我還是不夠好。”


    才不是這樣。


    謝鏡辭下意識想要反駁。


    然而尚未張口,近在咫尺的少年便吻上她耳垂:“我有的不多……但全都是你的。”


    像是被什麽東西噗通射中了心口。


    在凜凜冬夜裏,萬物都消匿了聲息,臥房之內寂然無風,謝鏡辭聽見他說:“夫人。”


    ……啊。


    元嬰小人安詳躺平,閉上眼睛時,嘴角揚著愈發猖狂的笑意。


    “什麽叫‘不夠好’,我夫君自是天底下最好的。”


    一聲“夫君”出口,謝鏡辭便見到他耳根泛起的紅,一時沒忍住笑意,側頭親了親:“夫君夫君夫君,夫君怎麽臉紅了?”


    “謝――”


    他越是心慌,麵上就越熱,下意識想要製止她的調笑,剛一開口,又在轉瞬之間停下。


    裴渡:“……辭辭。”


    於是謝鏡辭笑得更歡,兀地仰頭,吻上他棱角分明的側臉:“這裏也是我的嗎?”


    他被直球撞得有點懵,後知後覺點頭:“嗯。”


    謝鏡辭動作沒停,又親了親緊抿的唇邊:“這裏呢?”


    裴渡感到莫名的緊張,心跳隱隱加速,有些許遲疑:“……嗯。”


    果然下一瞬,一隻手陡然落在他胸前,順勢往下來到小腹,輕輕下壓。


    少年動作瞬間僵住,聽見她無比貼近的低語:“用衣物擋住這裏和其它地方的話,就不算是我的了,對不對?”


    “其它地方”是指――


    她感受到裴渡瞬間升高的體溫。


    謝鏡辭竭力調整呼吸,按耐住撲通撲通的心跳。


    裴渡期待這一天許久,她又何嚐不是。


    無論綠茶,暴君,病嬌,霸總還是嬌氣包,即便沒有記憶,在那麽多個截然不同的人設裏兜兜轉轉,能被她所鍾情親近的,唯有裴渡一人。


    從頭到尾,始終隻有他。


    他在泥沼裏獨自生活了那麽多年,沒有被人在意和疼愛的時候,前行的每一寸,都是舉步維艱。


    謝鏡辭想把擁有的全部甜糖一並送給他,也想讓裴渡知道,他一點都不差勁,在這個世上,有人在很努力很認真地喜歡他。


    這樣想來,之前那些快要把胸腔填滿的羞赧竟少了許多。


    “你方才對我說了這麽多,作為回報――”


    木桌上的紅燭倏然一閃,窗邊風鈴叮叮當當。


    燭光與月色兩兩相溶,光影昏黃,裴渡瞥見她纖細白皙的脖頸,以及淩亂四散的衣襟。


    身著婚服的姑娘有如灼灼璞玉,輕輕握住他指尖,劃過鎖骨,再往下:“夫君……想知道我更多的秘密嗎?”


    於是燈火倏滅,簾帳聲起,在渾然降臨的暗色裏,謝鏡辭嗅到溫熱的竹樹清香。


    當一切歸於平寂,回到最為本真的人物設定,此時此刻,她是謝鏡辭。


    作為原原本本的謝鏡辭,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深深渴慕著裴渡。


    冬夜漸深,月華如鉤。


    窗邊是疏枝橫玉瘦,雪色映回風,較之常夜,泠泠清光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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