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把湖邊那裏給掃一下?我忘了,咱們班還有那麽塊公區呢。”


    她知道班長平時不要求自己做什麽,原因大概是因為自己身體問題和級長表哥這回事,花力氣的事情也輪不上她。這次其實也沒什麽,不算麻煩,她很爽快地就答應下來。


    然而到那邊一看,湖邊的區域滿是落葉,常年沒有人打理,堆積得四零八落。


    足有三間課室之大。


    她忽地有點頓住。


    愣了一會兒後,她動了起來,手上掃著落葉。


    其實這種事本來不是他們學生做的,學校裏有專門請來的清潔工做保潔工作,隻是為了完成勞育工作每個月都非得劃出一部分地方做個大清潔。


    太陽有點大,手有點酸。


    掃成的幾個堆,積成平丘,一座一座綠裏夾雜著枯色。


    掃不動了。


    本來五六個人的工作現在全然她一人擔著,她吃不消,於是就打算回去問著要多幾個人手。


    “啊?”班長自己也趴在窗台上拿著抹布擦窗,聽到這句話,扶了扶眼鏡轉過頭來說道:


    “全派出去了,沒人了。”


    體育館那邊也需要工作,十五分鍾前就已經派出去剩餘的十來個閑置人口了、


    “那,”她心灰,有些無奈地苦笑說,“我,也一個人掃不完啊……”


    “呃,”


    沒什麽辦法了。


    “要不,你先掃著?我等會擦完窗我就來。”


    “這樣嗎?”


    怎麽都想不妥,班長也覺得是自己欠考慮了,於是又掃了一下班裏的視野,零星隻剩兩個病號。


    遠處問了一下,狀態還好嗎?


    一個有些發燒,身體不太好,一個已經睡著。


    “沒辦法了。”班長也同樣無奈地攤攤手。


    “行吧。”她轉身,打算繼續回到湖邊。


    走出班門,忽地身後傳來了一句:“誒?你找樂鳴啊!你不是跟他挺熟的嗎?”


    她聽到,一個發麻,手上的感覺又重新浮現。


    “啊,哦。”


    她快速地往下樓梯走去。


    樂鳴不見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去了排練或練琴,她早上還看見過他,還沒到中午就消失得無蹤無跡。


    她有時候懷疑他是不是一隻貓,像液體一樣能躲到各個縫隙。


    剛走到階梯斜坡處,隻見湖光浮現著熟悉的身影。


    不遠處,他正在路邊,拿著掃帚默默掃地。


    她停住。


    再往四周看看,他的書恰好正放在對岸的楊柳樹下,一開始她並無注意,隻是一心想著背著身子遮擋太陽。


    這,樣嗎……


    她忽地不好意思起來。


    自己掃了一半,扔下掃帚,跑去告狀,留下一地半生不熟的狼藉這事,全然映在他眼中。


    他還在很認真地幫她收拾後事,撿了爛尾。


    自己好蠢。


    她慢慢磨磨地挪了過去,到了他一米處,陽光灑下來拉出掃帚的倒影。


    「那個,」


    她吞吐。


    他沒看,熟練地把樹葉掃成一堆。


    他動作很幹練迅速,效率很高,縫隙處力氣恰到好處掃得幹淨,很像老手,她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在外麵專門給人掃過地的。


    半刻鍾後,一整片路口,幹淨無阻礙。


    他把手上的工具放下,在一旁的階梯上做了下來,身旁是修剪成球的花叢。


    綠綠的,生機盎然。


    她幫他到河對岸拿回了書,小碎步著跑了回來,乖巧地放在他身旁。


    嗯,謝謝。


    他目光對著前方。


    靜等了一會兒,他終於起身,往前走去。


    她感覺,在一旁,好像別樣。


    回到班級,人已經回來了大半,班長剛想指揮著幾個人手去幫她的忙,結果剛開口兩人就已經到了課室門口。


    “啊,回來啦,有東西吃。”班長立即換了句話。


    幾個同學捎回來的奶茶小吃放在桌麵上,班長塞給了她一杯順道辛苦了,她有些茫然地接住被推上講台挑選。


    還有些雞翅什麽的。


    半晌,在講台上空虛的一會兒,班長半抬頭看著樂鳴小心翼翼地對著她問;“還有啊,那個琴,練得怎麽樣了?”


    她直接做了翻譯。


    樂鳴不回答。


    她幫忙答上:


    “挺好的。”


    ☆、鋼琴


    我走進自己的影子,就像小提琴裝進黑色的琴匣。我唯一想說的,卻閃耀得無法企及。


    ——托馬斯·特蘭斯特勒默《四月與沉默》


    -


    舞台上,黑白相間的鋼琴富有著韻律,不斷地從台上飄出聲音。


    他優雅,從容,淡定。


    指尖輕輕一轉動,琴鍵像是跳起了舞,舒緩細長宛若著泉水流動。簾幕連開,他吸引了多數的目光,舞台燈光往他照亮著圓影,技巧和情感配合的充分充沛,蓋過風采。


    他按著鍾表,踩著分秒,幾下轉調卡得恰到好處,富滿議論性色彩的表演使得全場酣暢。


    沒有人察覺不同,沒有人表露震驚,投入的沉浸甚至小聲討論的都緘口不語。


    海潮般的音樂半段過後,溫柔的夜浪湧來了,忽地又別具了一格。


    他自己加入的半段旋律,一直在腦海中仿佛回蕩,他的手指點動著,他自己心中也吟唱著。


    彈指間,迎來高潮。


    鋼琴的發出聲音覆過伴奏,意外的緣故連演唱都蓋過三分,左手加花的靈氣更加跳脫,三兩下換成悠久的和弦一下子寧靜悠長。


    掌聲潮湧。


    他點了點頭,起了身。


    -


    台下,一行人聽完後才恍然覺得震驚,一開始完全沒想到的效果居然被渲染得如此慷慨。


    “鋼琴,他能彈吧。”


    “好厲害。”


    各種各樣的碎嘴在班內彌漫開來,她在一旁也不說話,身旁給他留了個位置。


    回來了。


    與此同時,下一場演出也開始了。


    燈光暗了下來,後排的他們幾乎是摸黑回來的,躡手躡腳的領唱帶頭整齊坐下,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椅邊碰到了他的手。


    她感覺那是涼涼的,像冰塊一樣,但又蘊含著點皮下的暖意。


    他把樂譜卷起來,放好。


    燈光一直暗著,大廳裏空調在天花頂上吹風,身旁的他又不語,一下子令她北極有了些涼意。


    她連忙把帶來的外衣套上,空出一截小袖。


    「怎麽樣?」她問,舞台上燈光漸漸浮起鵝黃。


    「還行。」


    「我在台下看著,效果很棒,真的很好。」她誇讚,露出笑臉。


    「哦。」


    強調了千遍萬遍的不許講話在他這兒落實了,他不僅不出聲,連肢體語言都不多做,她幾句聊天都是敷衍回答。她不知道他究竟是恪守規矩還是不想理會自己。


    台上的人在唱歌,穿著一襲正式的長裙就隻是張口。她看他目不轉睛,心裏不太舒服。


    「你這麽認真幹嘛,又聽不見。」


    吐槽了一句。


    「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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