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了抬眼皮,瞳孔不動。


    桌麵上有一張紙,一支筆,本來是用於記錄些什麽雜七雜八的,一開始玩遊戲的時候大家都沒在意,沒收起來。


    他拿起筆,展開紙,開始寫下一串字。


    他的筆跡方正,筆鋒有力而不張揚,更像是有隨手的一寫卻又花了點心思。


    十秒後,落定。


    「耳機。」


    他寫完了。


    有的人隔著遠遠地看,後來也不含蓄,湊了個頭進來,大家都好奇,好奇完都沒有聲音,再看他一臉平靜如水,額眉彌漫著淺淺的安靜。


    身後的電影還在放著,放了許久,遲遲沒到片尾。時間已然差得不多,到了可以離去的時刻。他從人群中出來,帶上了她,從座位上拿起自己的東西,斜斜地挎著。


    耳機繩掛在他的肩脖上,晃蕩。


    離開了緊拉窗簾昏沉沉的教室,到了外麵,突然明亮起來,本來不適應的瞳孔沐浴在光下,即使小刺眼也覺得心情愉悅。


    世界變得開闊,天空很透徹,藍白藍白的,公交車站處樹綠得很幹淨。


    空氣清新,周圍沒人,連路上都是那樣的寧靜。


    他看上去像是心無旁騖,卻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站在那兒,他齊肩站在她的隔壁。


    這次他們換了一個地方等車,繞到了校後門靜僻的地方。普通人都不會注意到這個隻有一輛車經過的小站,涼爽而氣朗。


    在這兒,隻是在這兒。


    沒有話語。


    不一會兒,車到了,青色的車身與風景融洽。


    遠看過去,綠樹像是茂盛,搖曳,他們倆變成了兩個小點,慢慢地消失在了綠蔭之下,陽光之間。


    一個向上,一個後上,不陌生。


    剛跨上台階時,她伸手扶了一下欄杆,往上提腳時。她感覺身後的包上好像被什麽觸碰到了,或是車門,或是自己失感。她察覺了卻沒細想,因為身後是他。


    後排,熟悉的位置。


    他不在窗邊,這次他在外麵,一個張揚而卻又不張揚的位置。


    車上的人不多,有的人看它們兩眼,知道是兩個穿著校服的學生,大概在腦海中浮想了一下,不知什麽繼續安靜地在座位上等待下車。


    安靜。


    他不語。


    漸漸浮現的太陽粼光在車窗上回蕩,浮光掠影的回憶一下,今天愉悅,手邊還坐著一個他。


    他靜靜地,腰很直,白色的耳機潔淨,在他耳朵裏。


    略微的困意,下午的折騰,她悄悄地打了個哈欠。


    不自覺地伸了伸懶腰,四處望望,向窗外隻見空蕩蕩一片,沒什麽好看的又把頭扭回來。


    累。


    漫不經心、百無聊賴。


    公交車開著,在路上,速度並不快,很像是什麽挪動著的龐然大物,緩緩而過。


    她把散漫的目光收了回來,假裝正經往前平視,耳邊沒有了聲音,放空了腦袋,發起呆來起來。


    眼前模糊成一片,像是蒸發的空氣凝成的畫麵。


    忽地,


    她感覺耳旁的發好似被什麽撩動,冰涼的觸感,恍惚,碰到了柔軟敏感的耳底,她一下子定住。


    連呼吸都停滯了。


    一隻手摸上她的耳朵。


    白色的耳機拉著線,很穩,他的手握著另外一隻,插進她的發間,環繞著指尖自然地摁了進去。


    在公交車上,聲音一下子安靜下來。


    耳道,什麽歌聲也沒有,卻又帶著一絲飽滿,溫和,融入自然。


    她想去拉他的手,莫名其妙地阻止,一絲點點的始料未及和呆滯。


    他的手伸出。


    眼前看到了溫柔的一句:


    「我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還有很長。


    ☆、戀愛?


    不知為何,明明想和你說話,卻騙你說,風雨正好,該去寫點詩句。


    ——西貝《路人》


    -


    校內,人來人往。


    他們形影交晰,對著麵路過了走廊。


    窗外的雀子在叫,教室裏正講著政治生活的內容,彼此做著筆記,筆尖勾勒出一道長影子。


    曖昧的味道。


    她抬頭,望了一下他,眼前忽地有些恍惚。


    那日的場景又浮現於眼前。


    在公交車上,耳朵裏被塞進半隻耳機的時候,她徹徹底底地滯住了……心裏的湧動忽地變得那麽脆弱,不堪一擊,像海潮一樣衝破沙堤,翻飛起淩亂的浪沫。


    那是一種什麽感覺,說不清楚,隻是覺得砰然一擊,臉在紅。


    側過臉望一下他,他是安靜,露出半邊臉的輪廓。


    嘴角微抿著,目光向前,嘴角淡淡的絨毛在光下很柔和,白皙。


    就像現在一樣。


    無論何時何地看他,都像自我加了濾鏡。墨綠的黑板上泛白的字體漸漸模糊,混為一體。


    這就是,喜歡嗎。


    她問自己,喜歡到,什麽都聽不進去,眼裏無論如何都隻有他。


    是嗎。


    英語老師在上麵講了很久,拿著教杆點著單詞和語法,時不時推推的眼鏡念幾句白。她在下麵心不在焉地發呆。


    垂一垂眼眸。


    “樂鳴。”


    一個聲音擦過耳邊,名字被點起。


    她猛地回過神來。


    此時此刻,身後聽著課的他已經站了起來,看著黑板。


    “講一下昨天晚上的答案。”


    老師講了一下,他前麵的同學拿起筆寫著,在紙上排列起來,然而其實他不需要,他能讀懂。


    她回過頭去,有那麽一瞬間擔憂,隻顧看著。


    選擇題。


    他把書拿起,上麵寫滿了她的筆記,密密麻麻,一小塊的地方視作作業,簡單地填補完畢。


    往上走,他拿起一支□□筆,走上講台。


    伸出手目光望了望書上,對照一下,在黑板上寫了起來。


    出乎意料的,他的黑板字寫得格外的好,半抬著頭,粉筆灰在光影之間往下落。


    一橫一豎手指彎折間,答案展示了出來。


    整整齊齊,富含筆力。


    她對了對,隻錯了一個,很不容易。


    老師給他鼓了鼓掌。


    不知道為什麽,很多人都和他熟上了些許,以往的老師都不大注意到他,但後來發現教他隻不過是麻煩了那麽一些。


    和別人無二。


    他倒不說是拒絕,冷漠,隻是接受得沒什麽表情,融入得挺和諧。


    “啪啪啪……”


    底下的人也跟著鼓了鼓掌。


    隱約可以聽到,右後方的李子健悶悶了一句:


    “艸,八個錯六個。”


    她是無意的,心裏忽地有些想不厚道地笑。


    子健大概是察覺到了,抬頭凝視著她,忽地很認真地低聲說了一句:


    “知道你老公厲害了,比不上比不上。”


    她:“??”


    眉心一蹙,她沒聽懂,沒聽明白,她晃耳而過卻又感覺不是那麽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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