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四歲,就要承擔起家裏的生計。


    “來,阿泓,阿婆這有顆糖,你拿去,甜甜嘴。”老阿婆顫抖著手,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一顆糖來。


    那顆糖糖紙都跟糖粘在了一起,一看就是好久了。


    翟泓搖頭,將糖顆又推還給老阿婆:“吃。”


    老阿婆說:“阿婆牙齒不好,不好吃糖了,這糖你吃。”


    翟泓的手縮了縮,但還是堅定地推還到老阿婆手上。


    “別人,吃。”


    老阿婆說:“家裏的小孫子不在,這糖就是他給我的,現在阿婆把這糖給你了。拿回去吃,別推了。”


    翟泓嘴唇緊緊地抿著,眼眶有些發紅,“謝謝,阿婆。”


    老阿婆抬手摸了摸翟泓的腦袋,孩子太可憐了。


    沒爹,娘又這樣。


    就一個阿婆,還是生了病。


    這孩子,太苦命了。


    搖頭一歎,離開。


    翟泓將手裏的糖果緊緊地攥著,又小心翼翼地放到口袋裏。


    舍不得放進嘴裏。


    走回家裏,路上又遇到了幾個村民,好些村民又拿了些東西塞進他的小背簍裏。


    東西不多,也不貴重,隻是村民的一片心。


    還沒進家門,就聽到家裏傳來的叫罵聲。


    在罵的是他家大伯二伯。


    他爹是家裏最小的孩子,很早就去當了兵。


    外麵一直在傳說爹死了,他不相信。


    爹在一年前還寫信回來,雖然他看不懂。


    信被娘收了起來。


    後來他沒有再看到信。


    但他相信,爹絕對不是死了。


    小人兒捏著拳頭,小包子臉上,一片堅毅。


    “早跟你說了,把這孩子送人,城裏人想要他,你怎麽就不答應?答應了,拿了錢,還能夠給你治病,我們也能拿點錢!”這是大伯娘的聲音。


    “他娘要是要他,就不會自己跑了,我早就聽說,她又找了一個有錢人。早就不要他了,你在堅持什麽。”這是二伯娘。


    “阿娘啊,你就聽句勸吧,這孩子在家裏就是個累贅。”這是二伯的聲音。


    “這事我決定了,我不管你答不答應,那邊來人了,指名要翟泓。”這是大伯。


    翟泓嘴唇緊緊地抿著,放在口袋裏的手緊緊地捏著。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四個人的背影。


    這四個本應該是他最親的人,此時卻比豺狼還可怕。


    小人兒拿起放在院門牆角的木棍,一聲不吭,就向近他最近那個人打了過去。


    翟家二伯娘冷不防被人在背後來了一下。


    疼!


    她回頭,就看到了站在她身後那個渾身發抖,警惕著的小包子。


    她頓時惱火:“你個小畜生!膽肥了,打我!”


    翟二娘拿手就把小包子打人的那個棍子抓在了手裏。


    小包子人小,力氣小,被她這麽一抓,整個人就往前傾。


    呯!


    他被摔個結實。


    嘴巴結結實實地嗑在了地上。


    疼!他的眼睛冒了濕意,卻被他強型忍下。


    他又站起來撲向翟二娘,卻被發應過來的翟二伯抓住。


    提了起來,四肢蹬著抓著,翟泓狠狠地瞪著翟二伯。


    發了狠似地瞪。


    “這麽個小畜生,就該賣出去!”


    翟阿婆從屋裏出來,不停咳嗽著,她看到被翟二抓在手裏的孫子,氣得臉漲紅:“老二,你混賬!”


    翟二伯說:“阿娘,你別怨我。要怨就怨老三,他一當兵,一去就是五年,也沒見寄個錢回來。早在三年前,就有人說他已經死了,我們也是為你好,守著老三一家做什麽?也沒個錢。”


    翟阿婆氣得,咳嗽得更厲害,“建國寄不寄錢回來,都跟你們有半毛錢關係?他寄回來,那也是有老婆孩子要養。”


    翟二伯說:“所以,現在他死了,他老婆跑了,家裏就剩下你們兩個,難道還想我們養嗎?”


    “我是你親娘,你養我怎麽了?”


    翟二伯說:“當初老三去當兵,可是說好了的,爹娘由他養老,不需要我們兄弟倆養。當時都按了手印,怎麽,現在想反悔?”


    翟阿婆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這就是她的兩個兒子!


    良心都讓狗給吃了。


    老人家本來就有病,這會一氣,渾身都不對勁了。


    “我是為你們好!我把這孩子送出去送給城裏人,那是疼他,終於不用當孤兒了!爹都死了,還留著他做什麽?”


    翟泓一張臉漲得通紅,張口就要咬:“我爹,沒死!”


    你們才死了!


    你們全家都死了!


    我爹沒死!


    沒死!


    小包子想要咬翟二伯,卻咬不到。


    “沒死,怎麽三年一點消息沒有?沒死,你娘會跟人跑了?”翟二伯冷哼。


    翟泓一張臉漲得,更青紫。


    他娘沒跑,她……


    眼淚在眼眶打轉,被他用力地逼住,逼了回去。


    翟阿婆說:“你混蛋,哪有你這樣詛咒自己兄弟的?建國一年前還有寫信過來!”


    崔阿婆此時是痛心的。


    她自己的兒子,兄弟一年沒有音信情況下,竟然這樣去詛咒自己的兄弟?真是她的好兒子啊。


    當年,她把建國送到部隊去,也是想著兒子在外麵可以出人頭地,畢竟在這個小山村裏,什麽都沒有,一輩子也就可能這樣糟蹋了。建國從小就懂事,他自己也想出去奔前途。


    當年,要不是她要求,或許他也不會結婚,那也就沒有後來那些糟心的事情,還有阿泓……


    隻要一想到阿泓,老人的心裏就跟撕裂了一樣疼。


    此時,她的兩個好兒子,竟然打了自己親侄子的主意。


    說是送給城裏人,有享不盡的富貴,但她信嗎?


    自己的孫子,憑什麽要去送人?而且,她也不太相信自己的這兩個兒子,幹不出什麽好事來。


    “不行。”崔阿婆咬牙拒絕。


    翟大伯:“阿娘,我是為了阿泓好,你看她現在過的是什麽日子,小小年紀,才三四歲,就要承擔起養家的”


    “你也說了,隻是一年前,誰知道他現在什麽情況!隻怕是死了,要不回來的人怎麽可能會說他已經死了?”


    “你放開他,我們不需要你們養,你先放開他。”翟阿婆眼珠子都要暴出來了,卻把怒火忍著,好聲勸著。


    翟二伯說:“這不可能,我們都已經跟城裏那邊說好了,他們今天就要這孩子!”


    心裏卻想:那可是五百塊,那邊都已經答應了他們,隻要他們把孩子送過去,就能夠得到五百塊。五百塊那可不是小數目,那可是他們不吃不喝在地裏好幾年的進項了。他們這麽幾年,那也存不下這五百塊呢。


    他們可不像翟三,部隊裏的津貼高,進項多,他們除了在生產隊賺的那點兒工分,什麽進項都沒有。當時城裏人說給五百錢,讓把侄子送過去,他們的眼睛就亮了。


    他們可是打聽清楚了,那家人也是正經人家,隻是沒兒子,翟泓這個年齡正好,長大了就會把很多事情忘了,自然也不會記得小時候的事情。


    正好可以養熟。


    當然這話,他們自然是不能跟老人家說的。一旦說了,老太太絕對會拒絕。


    畢竟從小跟老太太一起長大的,這感情深著呢,和別的孫子比起來,翟泓才是老太太的心頭肉。


    想到這,翟二眼裏不免閃過一絲不悅。


    “翟大翟二,那可是你們親兄弟的兒子,是親侄子啊!你們放了他,等我病好了,我去掙錢,我把錢給你們,好不好?放了他。”翟阿婆哭了。


    她的孫子,苦命的孫子啊!


    這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


    怎麽就生了那兩個討債的,那可是自己親兄弟的孩子啊。


    嫡親的侄子啊。


    能不能放了他!


    建國啊,你在哪?


    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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