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劃清幹係


    徐婉直接去找了房東太太,房東太太知道徐子仁要搬走的事,也聽他炫耀過自己的姐姐現在如何闊綽。


    徐婉去找房東太太退租時,房東太太還很意外,她沒想到徐子仁對這一百來塊不屑一顧,他姐姐徐婉反而回過來退租。


    不過即使是這樣,房東太太也比上一輩子對徐婉要客氣得多,畢竟在這坤州誰都知道孟欽和孟二少的名字。聽徐婉說願意多扣一個月作為補償,她便爽快將剩下的租金給了徐婉。


    徐婉從房東太太出來的時候,正好碰到隔壁的租戶搬入,徐婉一眼就認出了是張大娘和她的兒子六子。房東太太見徐婉看著他們娘兩發愣,連忙道:“徐小姐,這就是那個街口修鞋的。”


    張大娘聽見房東太太在說她,笑著抬起頭來打了個招呼。


    徐婉幫張大娘將走廊上的幾隻拿不下的鐵鍋拾進屋子裏,屋子裏的家具、用具都十分簡陋,還充斥著一種修鞋的橡膠味。一到冬天坤州又幹又冷,張大娘的手早就龜裂了,掙錢實在是不容易,聽著她和兒子的對話,他們過會好像還要去一趟醫院,她丈夫正在醫院住院。


    徐婉上一輩子被張大娘收留的時候,她丈夫已經病逝了兩年,想必就是這次的病。


    徐婉實在不知道,張大娘過得如此簡單,當初是怎麽省下錢去給她燉部品的。想到這裏,她將剛才退的房租偷偷全部放在張大娘的桌子上。


    張大娘原以為徐婉隻是進來給她搭一把手,沒想到徐婉留了這麽一大筆錢,連忙追出來,“太太,您的錢掉了。”


    張大娘雖然比記憶中的她要年輕一些,卻依舊淳樸、善良。


    徐婉走過來,將錢推給張大娘,懇切笑道:“這錢就是給您的,好好治病。”


    張大娘突然得了這麽一大筆錢,手顫顫巍巍的,就差給徐婉磕頭了,“太太,我兒他爹得了病我們才到這城裏來住的,您給的就是救命錢!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報答您!來世一定給您當牛做馬!”說著六子進來了,張大娘喊著六子去給徐婉磕頭,被徐婉攔住了。


    徐婉自從記起上輩子的事來,還沒有落過一滴淚,可看著張大娘眼眶卻濕潤了。


    上一輩子,他們也是在她最落魄的時候收留了她,這便是她的來世。重活一世,除了不要再重蹈從前的人生,也是一個難得機會去感謝那些上輩子來不及報答的人。


    徐子仁聽見動靜跑了出來,將徐婉拉去一旁問道:“姐,他們是誰呀?”


    徐婉沒有說話。


    徐子仁反倒著急了,“那你給他們錢做什麽,也是一百多塊。”不過轉念一想,這些錢本來就是徐婉的,便換了一種語氣,嬉皮笑臉道:“姐,你要是現在錢多的沒處花,就多幫幫你弟弟我!我那公寓的錢你還沒給我呢,一年下來也要得一千多。”


    “一千多。”徐婉玩味著這個數字,忽然問徐子仁,“這麽大的公寓就你一個人住?”


    徐子仁沒想到徐婉會這樣問,愣了一下,笑了出來,“姐,除了我還能有誰啊?”


    徐婉看著徐子仁的眼睛,一本正經道:“住這麽好的房子,難道不應該配上傭人、門房、廚師和當差?”說著,徐婉又皺了下眉,“我總覺得還少了什麽。對呀,能住得起這樣公寓的人,哪能沒有車?你最好還是再賣一輛車,配一個司機怎麽樣?徐大少爺。”


    徐子仁聽徐婉這麽一說,眼睛都亮了。畢竟這公寓一年租下來也要一千多,他不敢提要求提的過多,卻沒想到姐姐徐婉竟然這麽慷慨。果然,跟著孟欽和漲了見識就是不一樣了。


    雖然從前一直是他姐姐幫他整理房間、洗衣服,可被傭人伺候的滋味哪能和這一樣。他甚至可以想象到自己躺在皮沙發上,和官老爺一樣頤指氣使地使喚傭人是怎樣得意的一種感覺。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話果真沒錯!就算被比喻成雞和狗,徐子仁也毫不在乎。


    徐子仁兩眼冒著光,嘴角忍不住的上揚。不過徐子仁也覺得徐婉這次太舍得了,故作推辭道:“姐姐,您對我實在是太好了!隻不過,這麽多傭人請下來,一年花銷至少得好幾千。還有,我聽我同學說,他們家特意從德國運了輛汽車過來,花了兩萬多呢。我用不上這麽貴的,隨便買一輛一萬出頭的就好了。”


    徐婉就想看看她這個弟弟胃口究竟能有多大,隨便買一輛一萬出頭的就好,這話聽起來還像委屈了他。


    徐子仁看著徐婉在打量他,似乎覺得剛才自己有些獅子大開口,有些過意不去道:“姐,你找孟欽和一次能要這麽多錢嗎?”


    徐子仁屏著呼吸,眼都不眨地盯著徐婉,隻等著她和從前一樣答應他。在他的記憶中,徐婉還沒有拒絕過他,無論他有什麽要求,隻要多說上兩句好話,徐婉都會想盡辦法去滿足他。


    隻是這回徐婉仍不說話,徐子仁越發急了,信誓旦旦道:“我去了大學一定好好讀書,給家裏爭光!”然後又問了一遍,“姐,我剛才跟你說地,你聽到沒有。”


    徐婉這才似笑非笑回過神來,問徐子仁:“你剛才說什麽?”


    眼看著房子車子就要到手,徐子仁格外的好脾氣,耐著性子道:“我問你能不能一次找孟欽和要這麽多錢來。”畢竟,這些錢在幾個月前,對他們姐弟兩來說還是一筆想都不敢想的巨款。要不然,徐婉也不會差點因為一千多塊錢,還要被債主威脅賣到堂子裏去了。


    徐婉突然笑了:“為什麽我要找孟欽和要錢,你要住公寓、買汽車、請傭人這不都是你的是嗎?你若是本事好,姐姐也跟著你沾光,怎麽又說到別人身上去了,這跟我跟孟欽和有什麽關係?”


    徐婉這麽一說,徐子仁整個人都愣住了,像是一盆冰水從頭到腳給他澆了一個透。難道徐婉剛才那一番話都是哄著他玩的,徐子仁頓時就急了眼,嚷嚷道:“姐,那些可都是你說的!你可不能不認賬!”


    “認賬?”徐婉有些好笑,“住得起這樣你要租的那套公寓的人,難道不應該配上汽車、司機麽?我是看你租八十塊一月的公寓連眼都不眨,想著你定是發達了,給你出些主意而已,你可別血口噴人,賴在我頭上。”


    “發達?”聽著徐婉的語氣,那公寓也要他自己掏錢,徐子仁急瘋了,跺著腳道:“徐婉,你今天是瘋了?我還隻是個學生,我靠什麽賺錢?哪來的發達?”


    徐婉有些憐憫地看了此刻近乎瘋狂的徐子仁一眼,這樣的好吃懶做、貪得無厭!也不奇怪上一輩子為了錢連他腹中孩子的命都敢害。


    徐婉不再和徐子仁繞彎子,坦白道:“你上大學的事情我幫不了你,以你現在的水平想必是考不上的。你既然不是那塊料,就不要在這個上麵浪費時間和錢,還不如去外麵找份工作自己養活自己。”


    “現在就去工作?”徐子仁還想著去大學混個文憑,將來再讓孟欽和幫忙給他安排一份體麵的事情。他姐姐不是一向支持他讀書嗎?怎麽突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徐子仁實在不敢相信,用一種驚愕的眼神看著徐婉:“姐,你這是要害死我呀!我現在出去,什麽都不會,能做什麽工作?去給人打雜差遣當奴才使喚嗎?你現在跟了孟欽和,吃好的穿好的,你是體麵了,怎麽連你唯一的弟弟也要不認了嗎?”


    徐婉平靜地看著徐子仁,淡淡道:“我隻比你大了兩歲,兩年前娘過世了,欠了一大筆錢,那個時候我就去舞廳賺錢了,除了還債,還要供你上學。你猜我當初又做的什麽工作?”


    徐婉原本以為徐子仁不懂那些成人的齷齪,從前總瞞著他,報喜不報憂。可現在她明白,她這個弟弟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單純,與其什麽都不告訴他,還不如將話說明白了挑個鮮明!她從來都不欠他的。


    徐子仁自然這道徐婉在舞廳過得什麽生活,沒想到她會拿這個出來說。徐子仁十分語塞,隻強詞奪理道:“徐婉,我看你是瘋掉了,你現在是有錢了,隨隨便便給不認得的人錢,卻對我這個弟弟六親不認!”


    “錢是我的,我想給誰就給誰!你既然這樣憤憤不平,不如自己賺夠自己花,這樣也不怕別人六親不認了是嗎?”徐婉這話說的是徐子仁,也說得是她自己,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剛走到走廊上,便聽見屋子裏傳來砸鍋碗瓢盆的聲音。


    她腦海裏不禁回憶起小時候的一些事情,那時候家裏麵也不怎麽富裕,但徐婉的娘卻一味慣著徐子仁,隻要是徐子仁喜歡的東西都要想盡辦法給他。即使是徐婉的,也要徐婉讓給他。久而久之,徐婉自己也養成了這樣的毛病。


    現在徐婉也想明白了,她們這樣並不是真正對徐子仁好,反而是害了他!


    這樣一個從小一同長大,小時數一直奶聲奶氣跟在她身後叫著“姐姐”的人,若說一絲感情都沒有,那也是不可能的。隻是前世最後的那段記憶著實讓徐婉覺得寒心。


    她現在斷了他所有的後路其實也是在救他,若他嚐到辛酸不易之後,能反思改過便還有救,若是不能徐婉也幫不了他。


    徐婉從老城離開後,還是回了洋樓。她跟馮太太約好了下次的牌局,她已經給自己留了後路,今後也還有機會出去。


    隻是,徐婉到洋樓的時候,劉媽就在樓下等著,像是專程在等她,劉媽的一張臉緊繃著,對徐婉道:“徐小姐,一個鍾頭前馮太太那邊打過電話來,問您到家了沒有。”劉媽這句話裏還帶了指責的語氣,像是她平時責罵洋樓中其他傭人一樣。


    徐婉看了眼劉媽,她知道劉媽是個勢利的人,前一個月她和孟欽和關係親密時,劉媽待她也還客氣,而孟欽和隻要一冷落她,劉媽便即刻在她麵前端起架子來了。


    徐婉還記得上一輩子,也是因為自己慢慢失了孟欽和的寵愛,劉媽見風使舵,對著她頤指氣使,反而像是這棟洋樓真正的女主人。隻要孟欽和不在,徐婉事事都得問她的意思。


    那時候徐婉什麽都不敢說,直到劉媽在整個洋樓作威作福,底下其他傭人受不了了,找宋副官告狀。最後孟欽和才將劉媽趕了出去,換了跟了他好些年的傭人佩芳過來。


    也是佩芳過來後,徐婉的日子才稍稍好過些。


    徐婉想到這裏,索性不去解釋,若是今後什麽事都要像劉媽匯報,那她還有什麽自由可言?再何況,劉媽也隻是一個傭人,有資格在盤問她的行程安排?


    徐婉想了想,並沒有理會劉媽,反而吩咐她道:“劉媽,你去給馮太太回一個電話,告訴她我回來了,另外謝謝她的記掛。”她和馮太太的事情哪裏輪得到劉媽一個傭人來管?


    聽徐婉這麽說,劉媽有些不敢置信,她明明記得徐婉一直是弱弱柔柔的一個人,之前還被她拿捏得死死的,怎麽剛一從外麵回來就這樣厲害了?


    劉媽站在原地發了會愣,徐婉皺了下眉看了她一眼,又催促了一遍:“還不快去,免得馮太太擔心。”雖然徐婉沒有將自己當做什麽正經主人,但是徐婉看不過劉媽這樣仗著資曆欺負人的人。


    都用這樣的口氣說話了,劉媽沒有辦法,隻好聽徐婉的吩咐去打電話。這一樓還有別的傭人在,她們怎麽聽不出徐婉和劉媽話裏的較量,見劉媽都服了軟,一個個都十分驚訝,偷偷打量著徐婉。


    徐婉將大衣脫下來交給傭人,自己上了樓,隻是她還沒走幾步,突然發現樓梯上原來還站著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11號還有二更!


    昨天晚上因為卡文,於是喝了兩杯紅酒想找靈感,結果把自己喝暈了結果說好的一萬字拖了很久,以後不這樣了orz


    第21章 坦白


    徐婉原以為孟欽和這幾日都不會在洋樓,見他回來了略有些驚訝。


    她明明記得上一輩子從馬場回來,孟欽和冷落了她很長一段時間。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她還後悔過,太早地讓他嚐到滋味,反而讓他失了對自己的興趣。


    她原本想著趁著他不在的時間,她可以偷偷做好離開的準備,待錢攢夠了、找到了合適的工作,便可以和他提離開的請求,她知道她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他又不不喜歡強人所難,應該不會為難她。


    這一世有些不相同了。


    孟欽和不說話,徐婉先同孟欽和打招呼,喚了一聲:“二少。”


    孟欽和站在扶手樓梯的邊上,看了一眼她,“上來。”


    孟欽和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還和前世的記憶不同,她心裏有些忐忑。徐婉雖然上輩子學會了察言觀色,可孟欽和卻不是一個容易讓人看透的人。徐婉有些不知狀況,難道是這一被子她的改變太過明顯,讓他瞧出了端倪?


    徐婉跟著孟欽和上了樓,看著孟欽和去了餐廳,她才想起來正好到了用晚餐的時間。


    晚上吃的西餐,牛排配紅酒。


    徐婉在孟欽和的對麵坐下,她回來晚的事孟欽和想必已經知道了。


    從前徐婉對孟欽和的害怕無非是那種對陌生男人的不自然,可如今她卻是知道了他的將來,不過兩年的時間,便一舉從他大哥的手上拿回了全部的軍權。


    他是個能隱忍也有城府的人,以至於徐婉上一輩子伺候了他兩年,卻對他這個人捉摸不透。


    徐婉不敢在孟欽和麵前撒謊,索性主動和他道:“二少,馮太太倒是客氣,下午就送我回了坤州,我原先直接回來的,後來想了想,還是去看了一趟我弟弟。”


    她寵溺弟弟這件事,兩輩子的孟欽和都是知道的。上輩子她每次求孟欽和都是為了徐子仁,這輩子孟欽和給她的錢她也都給了弟弟。


    孟欽和用刀切著牛排,並不去過問她回家的事,抬起頭看著她道:“我才發現你這麽喜歡打牌。”雖然不是什麽責怪的語氣,可他的口氣有些冷淡。


    她打麻將不過是為了接近那些夫人、太太,給自己以後出洋樓找更多的理由。隻是她這一次確實有些過分了,先是拒絕了他派人送她回來,又是晚到了這裏。


    徐婉其實知道孟欽和的意思,卻放下手中的叉子,笑了笑,裝作得意道:“二少,我後來沒有輸你的錢了,都贏回來了。”她頓了頓,又說:“如果二少不喜歡,那我以後就不去了。”


    說得倒像他很在意她輸了他的錢一樣,孟欽和笑了一下,給自己又倒了些紅酒,倒沒再問她了。


    徐婉稍微鬆了一口氣,隻是見著孟欽和喝酒她又有些緊張起來。


    她不想讓孟欽和晚上喝太多酒,她記得前世孟欽和晚上來找她都是在他酒醉之後。她伺候了他兩年,前世到最後其實已經快麻木了,可這輩子她並不這樣過。


    徐婉索性站起來,親自給他倒酒,她卻隻給他倒了一小杯,“二少,喝太多酒對身體不好。”她上一輩在他麵前太過於謹小慎微了,什麽話都不敢說。一個什麽話都沒有的木頭人,最後成了被用來發泄的替代品。


    他抬頭打量了她一眼。


    徐婉突然察覺到她今晚上話的確是有些多了,說完便回到自己座位上低頭吃自己的東西。待他用完了晚餐,徐婉跟著他往臥室那邊走。


    他們的臥室挨著,孟欽和的主臥還在裏麵。等到了自己的臥室,徐婉停了步,打開自己的臥室門。她想,或許這輩子他就是回來吃一頓晚餐而已。


    哪知她剛想關門,就發現孟欽和就站在門口看著她。


    徐婉雖然不願意,卻不能顯露出來,將門敞開請他進來。孟欽和走進來後極為自然地在沙發上落座,抽了根煙,疊著腿看向她。


    他就這樣看著她,什麽話都不說,像是在欣賞著什麽。


    上一次她以身體不舒服的緣由拒絕了他,那時他已經不痛快了,可說到底她是他養的女人,他想對她做什麽都可以。


    徐婉低著頭,站在原地回避他的目光。地毯是新換過的,卻是她無比熟悉的佩茲利花紋。她突然想起來,上輩子他時隔兩個月突然回來,要她做流產手術然後搬出洋樓時也是在這裏。


    這些記憶越清晰,徐婉便越不想重蹈覆轍。


    徐婉咬了下唇,抬起頭又是一張笑臉,“二少想聽那首曲子?我彈給您聽。”她不問他想不想聽她彈琴,而是直接問他想聽那首曲子。


    “我不是來聽你彈琴的。”他不上她的當,一口回絕。


    “過來。”他又對著她招了一下手。


    徐婉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地走向孟欽和。可徐婉不知道,步子一走得緩,步態便越發顯得人窈窕婀娜。


    她在他跟前停步,竭力掩飾自己的情緒,淺笑著問他:“二少,您有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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