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一下車,便緊緊摟住孟欽和的手臂。不知是因為她突如其來的親昵,還是因為她身上的香水味,孟欽和微皺著眉低頭看向她,而她卻回以他一個明媚的笑容。


    他的嘴角也動了一下,雖然有些敷衍。


    那位汪督辦一直都知道孟欽和孟二少養了位外室,還聽說是個淪落風塵的舞女,上次他在馬場那邊沒見著,這次他總算看到了。


    隻是以他對孟欽和的了解,孟二少不該喜歡這樣的女人。可他一看徐婉的臉,似乎又明白了。


    和這樣的女人日日待在一塊,怎麽能不淪落呢?怪不得他到坤州來,沒幾日能見著孟欽和。


    徐婉對孟欽和一熱絡,孟欽和的舉止也親昵了許多。他一把緊攬住徐婉的細腰,在眾人的注視下帶著她走了進去。


    孟欽和和汪督辦來了,自然大家都是要來打招呼的,人陸陸續續過來像孟欽和敬酒。徐婉先是陪著他一起,過了一會了,她從她身邊走開,去一旁沙發上休息。


    他不經意地一瞥,徐婉也沒閑著,那些夫人、太太她似乎認識不少,從麻將聊到料子、香水,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仿佛像他經常帶她出來一樣。


    席間,她又陪著他跳了幾支舞。跳舞是她的老本行,華爾茲、桑巴她什麽都會,一跳起來便成了全場的焦點。


    他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腰上,他低頭看過去,她裏麵穿的是一件領口有些低的旗袍,露出有一段修長潔白的頸,和她戴著的金剛石項鏈一樣晃目。他多看了一眼,連忙移開了。


    約摸十點鍾,這場宴會才真正結束。孟欽和喝了些酒,步態有些搖晃,宋副官和徐婉扶著他上了車。待汽車行駛起來,他便又清醒了。


    而他和她又回歸了淡漠,這才是他們真實的樣子。


    他看了會窗外,偏過頭去看了眼她,此時她身上的濃烈的香水味已經散去了,臉上的妝也有些花,和剛才笑容滿麵的她比起來,此刻的她看起來有些憔悴。他向來喜歡女人衣著素淡,可她現在看起來並不讓他覺得難看。


    徐婉酒量不好,隻喝了一點酒,就有些醉了。過了好一會,才察覺到有人在打量她。


    徐婉抬起頭看向孟欽和,他便將視線移開了,默了一會兒,又重新看著她問道:“你今天為什麽要這樣?”帶了些審訊的意味在裏頭。


    她突然衝著他笑了一下,然後用輕鬆的語氣對他道:“二少,您別忘了我從前是做什麽的,以前在凱樂的時候我也這樣的。”她說得若有其事一樣。


    孟欽和沒有再說話,他明明記得第一次在凱樂見到她,除了那張似曾相識的臉,他那時覺得那麽些人裏唯有她不像舞女,可今天她卻比誰都像一副淪落風塵的樣子。可她其實一直是在意的,他也察覺得到。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


    第25章 自謀出路


    汽車緩緩向前開著,外麵的斑駁的光影照進車廂裏。


    今晚之後,應該全坤州都知道孟欽和孟二少養了一個出身風塵的舞女做外室了,徐婉知道,這件事會傳到孟欽同那裏,也會傳到孟司令耳朵裏。


    徐婉想,這便是孟欽和想要的,如今她已經幫他做到了。


    徐婉偏頭看著孟欽和的側臉,正猶豫著是否能借這個機會談離開,畢竟她也沒有什麽可以再幫他了。可孟欽和是個謹慎的人,這種事情她即使知道也隻能心裏清楚,不能和他挑明。


    哪知也是這時候,孟欽和突然回過頭來,正好迎上她的目光。


    孟欽和雖然沒說話,但輕輕揚了下眉,他應該看出了她有話要說。


    徐婉不怕孟欽和生氣,隻害怕貿然開口會讓他生疑,最後隻道:“二少,您厭煩一個女人需要多久?”她上輩子得到了他的答案,兩年不到她就被他拋棄了。


    她突然這樣問,孟欽和“嗯?”了一句,以為自己聽錯了。


    徐婉又重複了一遍。


    他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要說這個,卻聽得出她的語氣,沒有一絲擔憂,反而帶了些希冀,像是巴不得他早點厭煩她。


    剛才還刻意那麽親近,現在又開始說這種話。


    孟欽和沒有回答她。


    這是一個機會,徐婉不想錯過,她雖然有些怕,卻是用很隨意的語氣,“其實二少根本沒有醉,也沒有那麽喜歡我,不過是裝個樣子而已,雖然我不知道您為什麽要這樣做。”


    孟欽和一直沒有說話,徐婉不敢太戳破,又打了個圓場道:“我原希望那些夫人、太太們日後能高看我一眼,可是我現在反而覺得累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


    徐婉裝出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道:“我其實現在後悔了,後悔因為虛榮到二少身邊來,可二少心裏根本沒有我,我這樣待下去也沒有意思。可我是別人送到二少身邊的人,身不由己,得聽二少的意思。”


    “你是要我放你走?”


    “是!”徐婉仿佛看到了希望,又說:“雖然我知道馮局長為了讓我到二少身邊來,花了大價錢,但我願意今後慢慢還給您和馮局長。”


    他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我為什麽要放你走?我覺得你很有意思。”


    徐婉知道這話談不下去了,她哪裏能摸著孟欽和的心思?


    便當什麽都沒有說過一樣。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馮太太都沒有再叫徐婉去打牌,徐婉心裏也明白,大概是那一次再酒會上,馮太太見她賣弄風情,便對她存了偏見。


    徐婉還記得,馮師長似乎就納了一個舞女做姨太太,她和這些夫人、太太們終歸不是一路人,再怎麽迎合,也隻有表麵上的客氣。


    馮太太沒有找她,徐婉也沒有找上門去。


    過了很久之後,馮太太突然給徐婉打了一通電話,好像說三缺一要她趕緊去救急。


    好長時間沒聯係了,那份隔閡彼此都明白,若不是真的十萬火急了估計也不會喊她。徐婉沒說什麽還是去了。


    馮太太家裏三缺一,又把徐婉叫去打牌,孟欽和也不管她。


    馮太太這幾天剛從金城的姐姐家回來,馮太太的姐姐嫁的好,姐夫程斌是淮軍的參謀長,還是孟司令的心腹。


    秦太太雖然總和馮太太在一起打牌,隻是這兩個人總喜歡明著暗著較勁。馮太太的丈夫比秦太太的級別上矮半截,可馮太太娘家厲害,一提起她那個姐姐,秦太太便沒有話說了。


    隻是這樣一味地炫耀也不太妥當,總得說些不好的地方裝裝樣子,“我姐姐哪裏都如意,就是生了個混世魔王的女兒,被我姐夫寵壞了,才三歲,家裏頭個個傭人都怕了她,教鋼琴的老師不知道換了多少個。”


    秦太太瞥了馮太太一眼,斜著嘴笑道:“要是實在不想學,就不要學了,三歲的孩子,這麽逼她做什麽?別把孩子逼壞了。”


    馮太太哼笑了一聲,“若是小門小戶學不學這些都行,可他們程家的女兒哪能不學,何況我姐姐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現在坤州、金城那些名媛、小姐哪個不是鋼琴、小提琴、洋文、美術樣樣精通,不學怎麽行呢?”


    秦太太打了一張牌,笑了出來,“話雖然是這麽說,隻是去年就聽你說天天換老師,這兩年換下來整個金城的老師都不夠你這外甥女換。”


    秦太太確實說到了點子上,馮太太搖了搖頭,歎氣道:“現在的確是沒人敢教,說來好笑,二十塊一節的鋼琴課都沒人去上。”馮太太一時神,出了一張秦太太守了好久的四餅,直接點了秦太太的炮。


    徐婉一直在一旁聽著,她之前在張公館就聽馮太太說過她那個外甥女。當時好像說的是至少要鋼琴係畢業的學生,不知道現在這麽難找老師,會不會降些標準下來。


    試探著問馮太太:“馮太太,您外甥女老師要什麽樣老師的?”


    聽徐婉這個語氣,馮太太立即道:“你是不是也在金城認識老師?教孩子又不要什麽鋼琴家,會彈鋼琴就好,最好是個女老師,有耐心一些。”馮太太轉念一想,徐婉一個舞女出身能認識什麽人?不過,死馬當做活馬醫。


    徐婉雖然看著牌,可心思完全不在麻將上,忍者內心的激動,平靜道:“那我確實認識一位女老師,她鋼琴彈得還不錯,對孩子也有耐心,不過要過一段時間才去金城,不知道那時候您姐姐家還缺不缺人。”


    馮太太笑道:“什麽時候過去都是缺的,改天你朋友要是去了金城,讓他給程公館打電話就是,就說是我推薦的。”


    徐婉笑著應了聲“好”。


    上手秦太太打了一張八萬,徐婉剛好看到了,碰了一下。秦太太卻指著那張八萬笑了,“徐婉,你是真的不會打牌,剛剛才見你打了張八萬,又來碰我的八萬。”


    而這段時間孟欽和倒是經常帶著她出門,時而是去舞會,時而是馬場,她這樣拋頭露麵的,孟欽和身邊的部下是都認得她了,有的見了麵還會叫上一句“徐小姐。”


    隻是越這樣,徐婉越覺得自己今後得離開坤州才行了。


    舉目無親,連唯一的弟弟也是個靠不住的。或許她真的可以去金城試試?


    胡潤生是她在這個世上為數不多熟悉的人的,上一輩子還沒有見上一麵她便死了,這一世她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他應該已經有了妻兒,不過不要緊,她也僅僅隻是想見他一麵。


    可是徐婉這些也隻能想一想,孟欽和還沒有讓她走的意思。


    不過徐婉算著時間,楊小姐應該快回來了?或許她之前就已經回來了,隻是上輩子沒有人知道。


    如果楊小姐回來,那一切都好辦了。


    上一輩子,她被孟欽和拋棄,她還覺得傷心難過。而這一世,她隻盼望著這一刻早點到來,她也可以早些能過自己的日子。


    終於有一次,徐婉發現了機會,她被孟欽和帶去馬場時又遇到了杜江明,這回還是杜江明主動過來跟她打的招呼,“徐小姐,別來無恙。”


    杜江明長住在金城,並不經常來坤州。不過之前她也碰到過杜江明好幾次,隻是那時候周邊都有人,杜江明便沒有和她打招呼了。


    這次孟欽和和張師長邊騎馬邊談事去了,隻留了他們兩個在一旁坐著等了。


    徐婉還記得上一輩子,孟欽和和楊詩音的婚禮就是杜江明操辦的,他是他們兩的發小,跟他們二人交情都不錯。


    徐婉想到這裏,裝模作樣在一旁唉歎了幾句。


    “徐小姐,現在二少去哪都帶著你,你歎什麽氣呀?”杜江明玩世不恭,又是個喜歡管閑事的人。


    徐婉刻意苦笑了一下,“杜先生,你是不會明白的。”


    杜江明許是真無聊了,笑著跟徐婉搭訕:“我有什麽不明白的,你說來跟我聽聽。你若是受了什麽委屈,我也好跟你去跟維瑞替你鳴不平事嗎”


    “你還是別跟他說的好。”徐婉故意跟他賣關子,頓了一下還是說:“你知道楊小姐嗎?”


    第26章 雪天遇險


    杜江明萬萬沒有想到徐婉會提起楊小姐,怪不得她看起來悶悶不樂,還不讓他跟維瑞說。


    誰知道自己隻是別人的替代都不會高興,他原本以為徐小姐這樣的舞女不會介意,可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


    偏偏世上真的有長得這麽相像的兩個人。


    杜江明看了看徐婉,走過來低聲道:“徐小姐,你是怎麽知道楊小姐的?”


    徐婉苦笑了一下,“有一次二少……”徐婉故意隻說了一般便打住了,看著杜江明換了個話頭,道:“杜先生,您應該是知道楊小姐的,對嗎?”


    杜江明當然知道,他是和孟欽和、楊詩音這幾個朋友從小玩到大的,怎麽會不熟悉呢?楊詩音在德國和別人結婚的消息還是他最先知道的。


    杜江明聽徐婉這麽說有些尷尬,他原本以為徐小姐是不會知道的,隻好打著馬虎道:“你和詩音長得真的挺像的,有時候我看著你都會弄混。”


    “所以二少喜歡我都是因為楊小姐是嗎?”或許連喜歡都談不上,可她一時也沒想出別的詞。不過,上一輩子她完全不敢說的話,這一世終於說出了口。


    這話杜江明怎麽敢明說,他不□□穩地站起來,遠眺了一下,“維瑞他們怎麽還不回來,我去催一催他們。”


    “你別跟他說。”徐婉叫住杜江明。


    杜江明回過頭來,笑得十分僵硬,“不會的,自然不會的,徐小姐這個你放心。”


    杜江明正想走,卻聽見徐婉低聲說了一句,“我還聽說楊小姐已經回國了,就在金城。”


    “真的假的?”杜江明的腳步立即頓住了,猛地回過頭,認真問徐婉:“你聽誰說的?維瑞嗎?”


    徐婉沒有猜錯,果然杜江明是在乎的。


    “二少不知道,我也不知真假,上次去打牌突然聽哪位太太提起,似乎是在金城的一家報社有熟人碰著了楊小姐。”徐婉不知道楊小姐為何要躲著孟欽和,但他們最終還是結婚了,或許這一回她這麽做還能早些成就他們一段佳緣。


    “哪家報社?”楊詩音不久前才在德國結婚,怎麽突然又回國了呢?


    徐婉搖了搖頭,“這個我就不清楚了,這件事你還是別跟二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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