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爹娘都沒了,最親的就是舅舅舅娘了,怎麽能叫認門呢,照我說,這個孩子以後就應該留在咱們家,我這個當舅娘的別的不敢保證,隻要家裏有一口飯,就不會讓孩子餓著。”


    葛石燕的態度那叫一個大義凜然。


    “老頭子,你怎麽說,這可是你親妹妹的孩子?”


    此時的傅大岩已經完全被自己的枕邊人震撼到了,他沒有想到,原來自己的媳婦擁有一顆金子般善良的心,能娶到這樣寬容大度的媳婦,真是他傅大岩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啊!


    他心中五味雜陳,不禁想到自己以前也曾因為長子長女的不斷暗示覺得葛石燕有不夠盡責的地方,那個時候他想著,葛石燕畢竟不是親娘,她可能已經比絕大多數後娘做的好了,但心底還是會有一些埋怨。


    可現在葛石燕連他妹妹的女兒都願意接受,這般大度地主動提出要養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這樣善良的女人,怎麽會苛責自己的繼子繼女呢。


    傅大岩覺得自己往日還是誤解了媳婦,心中愧疚更甚。


    林氏族人就更不用說了,前頭有馬梅芳這個大房媳婦表現出的不歡迎態度,葛石燕的表現越發被襯托地賢惠大度,簡直就是當代賢婦的典範。


    傅家可真幸運,再娶都能娶到這樣好的婆娘。


    身為當事人的林餘更是錯愕地抬起頭,紅著眼眶看著上輩子並未深入接觸過的舅娘。


    原來上輩子她差點就擁有過一個這樣好的舅娘!


    作者有話要說:  葛石燕: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好女人,隻有我知道我隻是想當一個稱職的後娘


    第105章 農家童養媳7


    葛石燕就是想要惡心一下傅時春兩口子, 沒成想陰差陽錯收獲了一波好評,如果她有一個係統,恐怕這會兒就能檢測到身邊人大幅度上漲的好感度了。


    傅大岩好感度:+1+1+1+1+1……


    林氏族人好感度:+1+1+1+1+1……


    林餘好感度:+10+10+10……


    當然……


    傅時春和馬梅芳好感度:-1-1-1-1-1……-∞


    此時被作為對照組的馬梅芳差點把牙根都給咬碎了, 葛石燕能是這樣的好心人?她覺得對方現在這幅大度模樣就是裝出來的, 這個自私自利的女人要是真的有這樣悲天憫人的心腸,她馬梅芳的名字從此倒過來寫。


    可惜這個時候她已經失了先機, 就像是當初私房錢被葛石燕爆出來, 還私扣了一部分一樣, 即便她這個時候再說點什麽話描補,也比不上葛石燕了。


    馬梅芳真的快要氣炸了,她覺得葛石燕這個女人不夠“顧全大局”,他們兩房搶東西,搶多搶少都是憑本事, 她現在收留一個拖油瓶, 占的是大家的資源, 難道她就沒有想過多養一個孩子,同時也會損傷他們那一邊的利益嗎。


    嘿, 別說, 葛石燕真的想過,她已經想好了, 以後燒飯的總量不變, 大房每個人少吃一兩口飯就好了。


    不管大房是什麽樣的想法啊,傅大岩早就想過了, 不論家裏人是否反對, 都要把這個可憐的外甥女留下來,現在媳婦這樣通情達理,先他一步提出這個想法, 他更加沒有什麽好考慮的了。


    於是林氏族人離開的時候把林餘留在了傅家。


    她身上連個包裹都沒有,林家的所有東西都被她繼兄嫂子給扣下了,就連身上穿的也是打滿補丁的舊衣服。


    既然已經決定養這個孩子了,傅家人自然也好好打量了這個第一次見麵的親人。


    按照林氏族人的說法,林餘現在應該已經六歲多,接近七歲了,可當她和五歲的寶寶站在一塊時,看看上去卻差不多大小。


    這還是因為寶寶之前落水大病了一場,白胖肉乎的小身板一下子掉了好幾斤肉膘,要不然,細細瘦瘦的林餘站在她身邊,恐怕還要顯小呢。


    不過這樣一來倒是解決了一些穿衣上的麻煩,葛石燕思索了一下,寶寶那兒正好還有幾件舊衣裳,隻要接一段袖口褲腳就能給林餘穿了。


    可吃好解決,住的問題就有些麻煩了。


    傅家的房間並不多,每一間都有用場,大房占了東廂的兩間屋子,傅時春夫婦倆住一間,龍鳳胎住一間,其實龍鳳胎的年紀不小了,按理也該分房睡了,早在生完龍鳳胎後,馬梅芳就看上了西邊的一間空屋子,誰知道後來兩口子養了寶寶,那間房子就被占用了。


    這兩年,傅時春一直想要再擴兩間屋子,到時候他就借口龍鳳胎分房,順理成章再占一兩間,可惜修房子是大事,傅大岩覺得祖宅挺寬敞的,龍鳳胎的屋子完全可以中間隔一道,變成兩間小屋,因此一直都沒有答應。


    林餘是女孩,和老兩口或是傅時年住都不合適,思來想去,她隻能先和寶寶湊合住一間了。


    葛石燕不太樂意,她覺得寶寶的屋子本來就是東西兩側房間裏最小的,現在又多一個住客,寶寶住起來肯定沒以前舒服了,這孩子睡覺愛打滾,邊上多了一個人,睡覺的時候都滾不開了。


    可是人是她做主要留下的,總不能連個住處都不安排好吧。


    “娘,讓姐姐和我一塊睡吧。”


    寶寶主動舉手,“我一個人睡覺可害怕了,尤其是熄燈後,黑不隆咚的,總感覺有水鬼要來抓我,要是能有一個小姐姐和我一塊睡,讓我抱著,我肯定就不怕了。”


    她主動抱住林餘的胳膊,裝起了小可憐。


    或許人和人之間真的有一些科學解釋不通的氣場,寶寶第一眼見到林餘,就覺得自己會喜歡這個小女孩。


    “你這孩子怎麽不早和娘說呢,肯定是落水的時候被魘著了。”


    說著,葛石燕還睨了大房眾人一眼,“你要是怕,晚上娘抱著你睡。”


    她想起了寶寶剛來到家裏的時候,日日夜夜哭著找娘,可她哪裏能將她親娘變出來還給她呢,於是隻能自己穿著寶娘的舊衣服,摟著她睡。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寶寶才適應她這個新養娘,不再哭著找爹娘了。


    兩人的感情,很大程度上也是在那些個深夜裏培養出來的,葛石燕每天都裝成親娘的樣子哄孩子,久而久之,真的就把自己當成是寶寶的親娘了。


    “我覺得倆丫頭住在一塊挺好的。”


    傅大岩連忙咳嗽兩聲,媳婦晚上陪寶寶睡覺去了,他這個老頭子難道就要孤枕難眠冷炕頭嗎?


    “現在孩子們都還小,等農閑了,我去村長家裏問問,現在咱們家附近那幾塊地是啥價格,如果價錢合適,就沿著西麵那塊空地再起幾間屋子,這樣等孩子大一些也能住地開了。”


    聽到傅大岩這話,葛石燕頓時就猶豫了。


    傅家這房子還挺結實的,每隔幾年都會換一下頂上破損的瓦片,修繕一下開裂漏風的牆壁,可畢竟是經年的老房子了,哪有新房子住起來氣派呢。


    到時候起了新房子,正好可以給寶留一間,現在寶住的那間房,就留給林丫頭好了,娃大分房,這是現成的占房子的借口啊。


    “成,就按你說的辦。”


    葛石燕點了點頭,同意了讓林餘和寶寶暫住一屋的辦法。


    傅時春和馬梅芳則是又想多了,以前他們提了那麽多次建新房,老爺子都沒有當回事,現在外嫁姑娘的孩子回家了,老爺子倒是覺得房子不夠住,該起新房子了,可見老話說得對,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在老頭子的心裏,他們連第一次見麵的姑家孩子都不如。


    其實傅大岩的心真的沒有那麽偏,這不是所有事情都趕到一塊了嗎,他還想著,老大家求了他好久建房子的事情,這次送老幺去念書,恐怕老大家要有意見了,正好起幾間屋子,讓老大家也開心開心。


    當爹娘的很容易偏向混的不好的孩子,總想著剝削生活富裕的,幫襯生活不如意的,這是他們心中的“一碗水端平”。


    別看現在傅大岩在氣頭上,一錘定音讓傅時年去念書,可傅時春和馬梅芳要是足夠聰明,這會兒應該老老實實蟄伏起來,等到傅大岩的脾氣下去了,到時候再裝出一副可憐樣子,讓念不成書的兒子傅廣元去老頭麵前多晃蕩晃蕩,保不準傅大岩又覺得大兒子一家可憐了。


    他們兩口子也能借著這個優勢,再次重振旗鼓和葛石燕鬥起來。


    可人這思路一旦走偏了,黑的都能看成白的,好事也能想成壞事,父子倆的心思終究是越走越遠了。


    ******


    晚飯還是葛石燕燒的,馬梅芳被老太太指派去燒水了,等吃完晚飯,她得給林餘徹徹底底洗一個澡,將頭發和身體都洗幹淨了。


    晚飯燒的是撈飯,所謂的撈飯,就是將米和水一塊煮,當米飯煮到六七成熟的時候將米飯從水裏撈起來,放在篦子上抖掉水分,然後再上鍋蒸,這樣做出來的米飯顆顆分明,口感出奇的好。


    至於之前煮飯的米湯也不會浪費,稍微加一點黃糖,又有米飯的香味,還帶著黃糖的甜味,鄉下條件有限,這樣甜滋滋的米湯水也是難得的零嘴呢。


    “誒呀,煮米的時候水加少了。”


    葛石燕將撈幹淨大米的米湯水盛到碗裏,因為一部分水再燒滾後變成蒸汽蒸發了,一部分水分被大米吸收,因此當米被撈出後,鍋裏剩下的水所剩不多,隻盛了兩個小碗,就沒剩下多少了。


    葛石燕往兩個小碗裏加了一點點糖,然後很自然地遞給了寶寶和林餘。


    “寶剛生過重病,米湯水最養人了,小餘瘦,也要好好養養。”


    她寧可給林餘喝,也不給眼巴巴看著她的大房的崽子喝,就憑他們小小年紀就能狠心害人,葛石燕就沒辦法拿他們當孩子看待。


    反正她就一個目的,氣死大房那一家四口。


    馬梅芳憤憤不平,米湯水是不多,可分一分,每個孩子也能喝兩三口呢,憑什麽隻給兩個拖油瓶喝呢。


    倒是傅大岩覺得婆娘的話很有道理,不就是幾口米湯水嗎,在他看來真不是什麽稀罕東西,反而因為這麽點小東西媳婦都能想到第一天來家裏的外甥女,傅大岩越發覺得這個婆娘細心又善心了。


    林餘就更不用說了,她看著手裏那碗還冒著熱氣的米湯水,整個人都怔忪住了。


    上輩子她喝米湯水的次數屈指可數,舅舅對她好,可他並不是一個細心的男人,馬梅芳又是一個精明又會演戲的女人,她對著傅大岩陽奉陰違,在傅家的那段日子,林餘著實苦不堪言。


    可這樣的日子,她在林家就已經習慣。


    後來舅舅也護不住她了,她也長成了一個可以待價而沽的貨品,最終走上了她娘的老路,被傅時春夫婦高價賣給了一個脾氣暴虐的男人。


    林餘不知道反抗,也不懂的反抗,更何況傅時春手裏還有她最在意的舅舅,為了舅舅晚年能過的好一些,她也隻能嫁過去。


    她比她娘還要不堪,在第一次懷孕的時候,就被那個男人打到流產,連命也一塊丟了。


    直到那一刻,林餘才知道,原來不爭取,不反抗,隻是一味的聽從她娘曾經教她的那些大道理,想用順從感動那些惡鬼,是根本沒有任何用處的。


    卑微隻能帶來輕賤,就好比她,就好比她娘,前後都因為那種自卑自賤的思想,搭進去兩條性命。


    死過一次的林餘大徹大悟,她明白,她娘在彌留之際求著林家族老將她送回傅家,或許也是明白了這一點,可她醒悟太晚,也沒有她這樣的幸運,可以從頭來過。


    林餘聞著帶著香甜氣息的米湯水,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熱氣給熏紅了,隱隱透著水光。


    還是第一次有長輩用這樣溫和的語氣對她說,她瘦了,應該吃點好東西補補。


    林餘倍感珍惜地一口口喝下香甜的米湯水,整顆心都被暖和到了。


    寶寶那碗米湯水被她和傅時年分著喝掉了,兩個孩子一人拿著一個湯勺,三兩口那一小碗米湯水就被喝光光了。


    葛石燕雖然沒有分給自己的兒子,可實際上,她那邊的人全都占到了便宜,傅廣元和妹妹傅連翹咽著口水看著,眼睛都快氣紅了。


    ******


    晚上吃完飯,葛石燕將馬梅芳燒好的水倒到木盆裏,又打了幾桶井水兌了兌,試一下溫度覺得不燙了後,就將林餘拉到家裏女人用的小澡室裏洗澡。


    林家所在的村子地下沒有水脈,因此也打不了水井,家家戶戶想要用水,得走好幾裏地,到最近的小河裏挑水。


    這是一個體力活,因此在那個村子裏,洗澡洗頭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很多女人一年到頭可能就隻在過年前一年洗一次澡。


    倒是男人方便了很多,他們隻要在挑水的同時在河裏搓幾下身子,身體就十分幹淨了。


    這兩年,林餘的爹娘先後病重在床,繼兄嫂子數著指頭盼望兩個老的早點死掉,又怎麽會管她這個妹妹呢,這個時候的林餘,已經近兩年沒有洗過澡了,也就是林家族老們要把她送回傅家,覺得她邋裏邋遢不像樣,因此在出發前,讓家裏的女人幫她洗了次澡。


    現在的林餘身上沒什麽酸臭味,可是脖子、胳膊肘等部位還有厚厚的泥垢,人家幫忙洗澡,可不會洗的那麽盡心。


    一想到這兒,林餘羞到臉脖子都紅了,正常七歲的她自小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裏,不會覺得這樣的自己很丟人,可重生而來的她明白一個女孩子這樣髒,是很難堪的一件事。


    尤其在白白胖胖,身上還帶著好聞奶香的寶寶的對比之下,林餘越發羞赧了,在被葛石燕利索地扒幹淨衣服後就用手緊緊抱住自己,低著頭,恨不得找條地縫鑽下去。


    “娘,我把東西拿來了。”


    寶寶將門打開一個小縫,然後飛快溜進來,再將門關上。


    她手裏拿著豬油皂和絲瓜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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