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冬日,外麵自然冷了,蘇移光嗤笑:“在外麵吹了這麽久的冷風都不覺得冷,才跟我說了兩句話,就覺得冷了?”雖如此,她還是讓開了些,以便宗祁進來。


    進來後,就這月光看了看,宗祁才感覺到這間屋子和上次那間有所不同。想來他剛才是走反了位置,卻歪打正著,她開了這邊的門。


    “這麽冷的天,你怎麽還開了窗?”宗祁將窗牖重新闔上,隻留了一條縫隙。


    蘇移光沒阻止他的舉動,自顧自倒了杯水喝,喝了幾口方才回道:“裏頭太悶了,透透氣。”


    宗祁看著她喝冷水,便將杯子從她手中拿開,問道:“怎麽在這,也沒個人進來服侍你,上次外麵還有人守來著。”


    蘇移光淡淡哦了一聲,“上次那個是客廳,這個是我臥房。”


    宗祁:“!”


    臥房!


    他就這麽進了蠻蠻的臥房?!


    宗祁感覺此刻心情很複雜,難以形容的複雜。


    蘇移光點了點頭,“是啊。”她奇怪的看著宗祁,“你不知道?”他都能翻.牆進來,竟然沒打聽清楚哪間房是哪間。


    因窗戶被宗祁給關上,屋裏重新暗下來,幾乎要瞧不清對麵人的麵龐,蘇移光便指使他去點燈。


    將蠟燭點燃了幾根後,宗祁坐在她旁邊,勾了勾她的手指,悶聲道:“我怎麽會知道呢?”能悄悄溜進來已經廢了很大的功夫,其餘的事情,他哪還能知道。


    他說的聽起來很有道理,蘇移光卻不信他,隻白了他一眼,再無他話。


    “蠻蠻。”宗祁見她不理自己,頓時有些慌亂,“我剛才宮裏回來,都沒來得及回家,就過來了。”


    蘇移光玩著他的袖子,聞言挑了挑眉,“那你現在回去?”


    宗祁這回是真氣著了,他從袖子裏掏出蘇移光先前寫給她的那封信,攤在桌案上。


    “蠻蠻,我覺得,你是不是需要給我解釋一下?”


    蘇移光大為不解,“解釋什麽?”


    她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需要解釋的地方啊。


    宗祁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沒被她給氣死過去。他用指背敲了敲桌案上的信,沉聲道:“我讓你給我回信,你這都回了些什麽呀?”


    他先拿起第一張,當著她的麵讀了一遍,將她讀得麵紅耳赤的。


    讀完,宗祁方道:“就不能寫點我高興的麽?”


    不等她有所回應,他又拿起了第二張,這次都不用看信紙,他直接將那首詩給背了一遍。


    這首連蘇移光自己都忘了的詩,就這麽被迫聽他人在她麵前念著,蘇移光不安的揪著他的袖子,“這詩、這詩......”


    “這詩怎麽了?”宗祁偏頭看她,暗想隻要她說是亂寫的,自己就不再追究了。


    蘇移光手鬆了鬆,他的袖子就這麽滑了下去,隨後搶過宗祁手中的信紙,看了一遍後,喃喃道:“雖隔了一個多月,我還是不得不感慨,我這詩作得可真好啊。”


    宗祁頓時噎住,看著她拿著信箋的手,那視線好似要將那雙纖白如玉的手給灼穿一般。


    蘇移光毫無所覺,美滋滋的在心裏默讀了好幾遍,更加的滿意。


    “蠻蠻。”宗祁眸光深深,偏頭看她,“你剛才說什麽?”


    本能的,蘇移光從他的話語中察覺出一絲危險來,但她還是決定堅持自己的看法,“我寫得很好!”


    說實在話,那日雖是隨性而作,但確實是她近段時日來寫得最好的一首詩了。


    宗祁感覺自己能被她給氣死,他伸手擰了擰她的臉,咬牙切齒道:“蠻蠻,你要跟這詩中的男子一樣,停妻另娶?”


    “沒有呀。”蘇移光狡辯,“我一個女子,怎麽停妻另娶呢?”


    宗祁遂改口,“那就是停夫另嫁?”


    蘇移光別開頭,訝異道:“你怎麽能這麽想呢?不過去了湖州幾個月,你都學了些什麽回來呀。不過是首詩而已,我隨意寫的,你竟還當真了。”


    她倒打一耙的功夫練得愈發的爐火純青。


    合著這還變成了他的錯?宗祁被氣得仰倒,他將蘇移光摟在懷裏,低聲問道:“蠻蠻,好端端的,你作這麽一首詩,不就是想氣我嗎?”


    蘇移光抬頭看了他一會,忽而伸手捧住他的臉,嬌聲道:“好啦,是我亂寫的,你不要生氣嘛。”


    見宗祁不說話,她便用自己的手背去冰他的臉,“理我一下呀。”


    她如此動作,宗祁呼吸一下子停了一會,隨後俯身攫住了她的唇瓣。迷迷糊糊間,他感覺自己遲早被她折磨瘋。


    窗牖並沒有合嚴實,一縷寒氣從那道縫隙中透出來,剛好對著倆人所在的位置,蘇移光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冷嗎?”宗祁第一時間便感覺到她顫抖了一下,便摸了摸她的手,果然是一片冰冰涼涼的。


    蘇移光嘟著嘴哼了一聲,“剛才我冰你的臉,你沒感覺到麽?”


    宗祁哄她,“感覺到了。”剛才他的注意力都在那首詩上,根本就沒注意到她手的冰涼。


    蘇移光這才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


    “你快回去睡吧。”她推了推他,“今日才回京,就折騰這麽久,還不趕緊回去休息?”


    宗祁應下,又道:“我讓人往你家送了些湖州的東西過來,你明日記得看。”


    蘇移光卻毫不意外,“我知道呀,你來之前就已經送過來了,我這裏都有一些呢。”


    聽她如此說,宗祁便放下了心思,揉了揉她的發頂後,才起身,往窗戶邊走去。


    打開窗牖後,寒氣撲麵而來,宗祁怕冷著她,飛速躍了出去,順手給她把窗戶關上了。


    宗祁往蘇家送了一大箱子湖州特產,從市井小屋到名貴珍品都有,這樣一堆一堆的,令蘇卓序大為驚訝。派人一打聽,他隻往京中帶了幾箱子東西而已,自己留了一箱,往宮中官家和兩位娘娘處各送了一箱,剩下的便是給魏國公府的了,連趙王那邊都沒有。


    不消別的話,蘇卓序對宗祁的印象又往上拔高了一大截。


    真是再沒有這麽貼心的人了。


    過完正月,京城的人明顯的增多起來,大街小巷上到處都是來往的行人,皆著文士打扮,氣質不俗。


    蘇移光不過是出門遛馬,去一趟食肆用飯,便能見到無數操著外地口音的人。看來都是來參加省試的人了,她心裏默默想著。


    “阿姊。”她旁邊位置上突然湊過來一個人,興衝衝的跟她說著話。


    蘇移光轉頭看過去,發現是蘇巒,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你不上課,跑出來玩了?”


    “今日休假呀。”蘇巒睜大了眼睛,有點不解她怎麽不記得這個,“你早上用朝食的時候,不是還瞧見我了?”


    蘇移光淡淡應了一聲,繼續吃自己麵前的東西。


    蘇巒見狀,也給自己叫了一份。


    蘇移光看著他那燦爛的笑臉,搖頭道:“你瞧瞧人家,你還有心思吃飯。”


    蘇巒懵了,“我怎麽了?”


    蘇移光道:“你瞧瞧人家,都是來參加省試的。你倒好,連發解試都沒考過。”她搖了搖頭,“出去別說你你認識我。”


    “我還年輕。”蘇巒認真的說。


    好好的過來吃飯,結果被她給教育了一通,蘇巒委屈極了。在國子監、在家中的時候,早都被父親和先生給罵過,出來透透氣,又被她給罵了。


    “唉,罷了罷了。”蘇移光歎氣,“考不過就考不過吧,也不是一定要考過這個才能入仕的,你往其他方麵發展發展也行。”她猛然想起來蘇卓序說過,蘇巒就不是個讀書的料,也不必逼得太緊了。


    被她這麽一說,蘇巒一下子更憂傷了,看著自己麵前剛端上來的小食,欲哭無淚。


    見他半天不動食箸,蘇移光便挑了挑眉,“你吃不吃?”


    若是不吃,她就幫他吃了。


    蘇巒忙道:“我吃我吃。”


    倆人在食肆用完飯,蘇移光看他被自己給罵得實在是太慘了,又很是沮喪的模樣,終於良心發現,提出帶他出去玩,並且還是她出錢。


    這麽一來,蘇巒差點喜極而泣,暗暗在心裏發誓今日一定要花她一大筆錢,才能撫慰自己受傷的心靈。


    倆人付過飯前,正要動身離開,卻突然間碰到了蘇巒的幾個同窗,幾人具是熱情的喊著蘇巒的名字,湧入食肆中來。


    “原來十二姊也在這呀。”魏弘笑著跟蘇移光打招呼。


    蘇巒皺著眉,不大樂意,“你喊什麽十二姊?”


    魏弘攬了攬他的肩膀,沉聲道:“阿巒,咱倆什麽關係,你阿姊不就是我阿姊,這不是早就說好的話。”


    蘇巒瞪了他一眼,最後還是沒有明著反駁。


    聽說倆人要在城中玩,魏弘等人當即提出要跟他們一起,蘇巒拗不過,隻得捏著鼻子認下,最後繼續瞪魏弘幾個。


    瞪著瞪著,他就想起了潁川王,要是讓潁川王知道他們幾個人,說不定會揍一頓。要不是看在魏弘跟自己關係還不錯的份上,他早都自己上手揍了。


    在城裏玩了一圈後,蘇巒最後下定決心,下次不能讓魏弘再碰到他姐了。


    省試的日子一天天的推進,蘇卓序每日忙碌不堪,天天在官署待到晚上,宮門快落鑰的時候才回來。


    最後幾日,他便住進了貢院裏。


    省試當日,宗祁一大早便到了貢院中。


    蘇卓序在裏麵見到他,以為他是官家派來監考的,但他忙著,又顧忌這是在貢院內沒有上前攀談。


    眾人同試官見禮過後,逐漸安靜下來,各自入座。第一場是考的是策,宗祁頗善此道,略思索了半刻鍾,便提筆開始答題。


    第65章 “明日一早便可放榜。”……


    省試一共要考三日, 考完後,宗祁等一眾參考的人倒是出來了,但蘇卓序這些試官卻是被關在裏頭, 開始閱卷。


    一考完, 宗祁便徑直回了潁川王府洗漱,接著便進宮去見顧太後。


    “我聽你伯父說,你去參加省試了?”顧太後驚奇的看著他, 又有些不解, “你考這個, 是為了什麽?”


    雖說也有部分公卿子弟去參加科考,可宗祁身為親王嫡長子,原不需走這一步。何況如今局勢並不明朗, 他仍舊還是官家的準過繼人選。


    宗祁嗯了一聲,淺笑道:“想去試一下自己能力。”


    顧太後露出懷疑的眼神, 顯然是不太信他這個說辭的,“是嗎?”


    “是。”宗祁肯定的點了點頭。


    他又道:“我來京城這麽久, 官家雖授我左武大夫之職,但我年輕,恐怕不能服眾。在趙地時斬殺敵軍的事太過久遠,且並非什麽大的戰役。”


    顧太後的疑慮逐漸被打消,但還是說:“你既想如此,何不去參加武舉?”


    前朝文武官分得不太開,武官可轉文職, 文官也可轉武職, 隻要願意,今日還在官署起草公文,明日便可去塞外殺敵。但本朝官製分得更為清晰, 文武官員之間的區別也逐漸加大,少有文武官職互換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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