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烈的眼神就變得嚴肅了幾分,開口道:“隻要能?手刃赫圖,為父報仇,答應多少條件都可以。”


    謝昭看著他意氣?用事?的模樣,隻搖了搖頭,才說道:“其一:聽?從?上將指揮,不孤軍作戰;其二:若遇見赫圖,絕不衝動行事?。”


    “這……”徐烈顯然有些?不屑,卻聽?謝昭繼續說道:“你如今可不是孤身?一人,若是出了事?情,家裏?的老婆孩子怎麽辦?老太君又怎麽辦?”


    徐烈心中駭然,何佳蕙為他生子九死?一生,他如何能?不記得。家中的小兒?這般可愛,他又怎能?棄他不顧?


    “我都聽?你的,表哥。”徐烈點頭答應,又問道:“表哥你還有什麽要交代的?明日我就要整裝入營了。”


    謝昭擰了擰眉心,沉思了片刻,又看向徐烈,終於開口道:“這次你隨行出征,我還想讓你幫我看著一個人。”


    “什麽人?”徐烈好奇問道。


    “周洪宇。”謝昭頓了片刻,還是把這個名字說了出來,前世靜姝為了他對自己誤會頗深。


    其實?當年周洪宇失蹤,朝廷的確派了人手去追查的,隻是後來戰事?激烈,這件事?情就暫且耽擱了下來,也因此周洪宇的屍首便?一直沒有找到。


    當年謝昭也懷疑過周洪宇可能?是假死?,他派人去查周洪宇背景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早在幾年錢,那人就在府外有了外室,還育有一子一女。


    若是那時候他把這件事?情告訴靜姝,靜姝會不會就不那麽恨自己了呢?


    可他究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一個死?了丈夫,被迫改嫁的女子,又得知讓她?守了幾年寡的亡夫其實?早就在外麵有了外室,這對靜姝來說,實?在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門外的靜姝卻陡然停住了腳步,身?體更?是不可遏製的顫抖了起來。


    謝昭為什麽要派人看著周洪宇呢?他到底知道些?什麽?


    徐烈也想知道原因,隻聽?他問道:“表哥為什麽要我看著他,難道這個周洪宇會有什麽異動?”


    邊關打仗,不過就是通敵賣國之流,但周老將軍功高蓋世,他兒?子應該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況且這周洪宇似乎也不是什麽容易讓人注意到的人。


    “你不用多問,隻幫我看著他便?好。”謝昭想了想,又開口道:“我也不過是胡亂猜測。”


    第170章


    謝昭到底在胡亂猜測些什麽呢?


    靜姝心裏七上八下, 他讓徐烈看著周洪宇,這太不尋常了……


    若說上輩子靜姝和周洪宇還有過一段婚事?,可?這輩子, 她跟周洪宇更是連一點兒交集都沒有。她跟周洪宇之間,從頭到尾都是陌路人。


    那謝昭為什麽要讓徐烈看著周洪宇呢?他又想知道些什麽呢?


    靜姝閉了閉眼,心中很?是淩亂, 卻聽身後有丫鬟說道:“夫人怎麽站在門口,外麵起風了,像是要下雨了。”


    靜姝這才回過神來,就笑著道:“四?爺在裏頭和國公爺說話呢。”


    裏麵謝昭卻是聽見了動靜, 隻開口道:“阿烈不是外人,娘子你進?來吧。”


    靜姝便?抱著幾件謝昭常穿的換洗衣裳走了進?去, 放在了一旁的五鬥櫃中, 隻聽徐烈說道:“這段日子表嫂可?要辛苦了。”


    靜姝就笑了起來,他們之間的稱呼算是鬧不明白了,當著謝昭的麵兒,徐烈就喊她表嫂;可?當著何佳蕙的麵兒,她又要叫徐烈姐夫……


    如?今謝昭在場,她也不知道稱呼徐烈什麽才合適,就索性開口道:“國公爺明日就要去軍營了,還不快早些回府陪著表姐。”


    徐烈聞言倒是心虛了起來,他還沒跟何佳蕙說他要走的事?情呢, 下了早朝就急衝衝來了謝家,自己家還沒顧上呢。


    “那我就先回去了。”徐烈又朝著謝昭看了一眼,見那人衝他點了點頭, 又道:“表哥你好生養傷。”


    靜姝親自把徐烈送到了廊下,又喊住了他道:“若是表姐生氣了,姐夫可?不要跟她置氣,表姐如?今正坐月子呢,可?是不能?生氣的。”


    徐烈便?撓了撓後腦勺道:“表嫂放心,我都知道的,若是我勸不住了,就請表嫂過去滅火。”


    說的靜姝都笑了起來,那人才又道:“表嫂快進?去陪著表哥吧。”


    等靜姝進?去的時候,就看見謝昭側躺在榻上,見靜姝進?來,便?招手讓她坐在自己的榻上。


    謝昭不是沒有想過,這輩子的靜姝和上輩子的靜姝有諸多不同,會不會也跟他一樣,是擁有了上輩子的記憶重生而來的呢?


    可?他又覺得不大可?能?,上輩子的靜姝那麽恨他,隻怕她到死也還是記恨自己的,又怎麽會再嫁給?自己一回呢?


    “你怎麽不說話?”見靜姝低頭不語,謝昭隻輕撫著她的手背,柔聲問道。


    靜姝抬起頭來,瑩亮亮的眼底似是有淚光,小聲道:“你被陛下打了,姐夫又要出征去了,我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安。”


    “傻丫頭。”謝昭便?順手把靜姝攬在了懷中,勸慰道:“你放心,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靜姝在謝昭的懷中蹭了蹭,想摟住他的後背,又怕觸到了他的傷口,便?握著他的手道:“阿昭,無論你做什麽事?情,我都會支持你的,隻是……”


    她心裏心疼的不行,帶著幾分乞求道:“能?不能?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靜姝也不知道為什麽……


    前世她看著謝昭在她麵前吐血身亡,她都不曾有過這種心痛的感覺,如?今隻是後背的這幾道傷痕,就讓她整顆心都抽痛了起來。


    出征韃靼的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謝昭在家養傷,期間卻也沒有閑著,朝中陸續有人前來探視。


    因?為大家都知道,皇帝雖然打了謝昭,卻並沒有將他革職查辦,這就說明皇帝隻是想以此泄一泄自己的私憤。


    等謝昭康複之後,他還是聖上眼前的紅人,內閣最?年輕的閣老。


    來看望謝昭的人裏麵,不乏有很?多都是趙東陽的門生,對於他們來說,謝昭跟他們是一黨的。


    趙東陽主?和,他們便?紛紛上奏主?和,這些都是官場上心照不宣的做法。


    所以這次謝昭主?和,其實?也是在他們的意料之中。


    隻是……讓人出乎意料的是,趙東陽卻在最?後的關頭倒戈了。


    當然,大多數的人將這次趙東陽的行為歸結為對皇權的妥協。


    蕭恒畢竟連謝昭都打了,他趙東陽雖然是當今首輔,又是皇帝的嶽父,但畢竟也是做臣子的,總要給?皇帝幾分顏麵。


    更有甚者?,還替謝昭鳴冤,覺得他這是在替趙東陽受過。


    還有人暗中猜測,其實?趙東陽原本就是主?戰的,隻是皇帝主?戰,他作為首輔想要挫挫皇帝的銳氣,因?此才堅決主?和,後來又叫謝昭演了這一出苦肉計,好讓自己能?下得了台。


    謝昭對外麵的那些看法隻是笑笑,他縱然可?以向前世一樣和趙東陽正麵交鋒,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而此時的趙東陽,或許對自己有所猜忌,但絕對不至於到撕破臉的地步。


    況且……趙東陽是一個很?自負的人,他一旦認為自己的看法是對的,就很?難有人能?說服他。


    靜姝卻是收到了皇後娘娘派人傳來的口諭,擬訂後天七月二十五在宮裏舉辦誓師宴,邀請了這次將要出征的將士們的家眷,讓靜姝也進?宮作陪。


    這還是靜姝這輩子頭一次進?宮,她心裏到底有些忐忑。


    “你要是不想去,那就別去了。”謝昭見她有些擔憂的樣子,倒是沒勉強她,隻開口道:“下次再去也是一樣的。”


    靜姝想了想卻道:“娘娘特意派人來傳的口諭,我怎麽好意思不去……”


    況且,就算她這次不去,總不能?一輩子不去,不管謝昭這輩子還做不做首輔了,她的身份都是謝夫人,都要承擔起做謝夫人的責任。


    “我也正好去見識見識,母親年紀大了,這些事?情將來總有要用上我的時候。”


    靜姝說著,又想起謝昭的傷沒有好,隻歎息道:“聽說陛下還請了將士和朝臣,隻是你的傷還沒好……”自然是去不成了。


    他們這廂正說話,外頭卻有個丫鬟進?來傳話,說是冀閣老和戶部的戚大人來看謝昭了。


    謝昭倒是沒預料到冀閣老會來,更沒有想到戚平也會跟著來。


    不過現在整個朝廷都知道戚平是冀閣老的人,他們同進?同出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了。


    靜姝便?起身道:“我去幫你拿一身衣裳。”


    謝昭將養了十來天,這時候已經能?起身了,隻是終究還是不方便?,穿衣洗漱還要讓別人服侍。


    看著靜姝忙前忙後的幫他整理衣袍,又幫他把衣角抻得筆挺筆挺的,謝昭便?有些不好意思,隻開口道:“你去母親那邊坐一會兒吧。”


    靜姝心中了然,若是謝昭覺得沒所謂的事?情,他通常隻讓她在裏間回避,隻有遇上談論要事?的時候,才會支她離開。


    靜姝心裏便?不太受用,隻嘟囔道:“你們說的那些東西,我也聽不明白,我在這兒怎麽就礙著你了?”


    她雖然這麽說,人卻已經站了起來,隻走到了門口才又轉過身來,看見謝昭身姿如?玉的站在那裏,便?勾了勾唇瓣道:“如?今你也好的差不多了,今晚就回房睡吧,我也不去母親那邊了,隻回房裏預備。”


    她說著便?出了門,從廊下往後門走,拐彎的時候又往這邊看了一眼,隻見遠遠的兩?個男人從抄手遊廊的另一邊走過來。


    靜姝頓了頓,忽覺得其中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看上去較年輕的,看著有幾分麵善,倒像是哪裏見過一樣。


    隻是她這輩子回了京城就深居簡出,外男自是沒見過幾個的,大約是在前世的什麽地方見過,此時卻一時想不起來。


    等他們兩?人到了書房門口,早有丫鬟打了簾子,戚平便?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讓冀閣老先行入內。


    謝昭已經穿戴整齊,看見兩?人進?來,便?迎了上去道:“冀閣老,請。”


    他朝著冀閣老拱了拱手,又轉頭看向戚平道:“戚大人,請。”


    戚平便?朝著謝昭回了一揖,忙開口道:“謝閣老不用多禮,請坐請坐。”


    入了內閣的朝臣,不論年紀幾何,都當得起對方一聲閣老,這是對大魏文?官的最?高稱謂。


    謝昭隻穿了件家常的直綴,看上去略有幾分消瘦,眼神卻透著幾分冷清,讓戚平一下子就想到了他的父親謝謙,隻清了清嗓子低下頭去。


    就這樣坐在謝昭的麵前,還是讓他感到有些許的心虛。


    好在冀閣老已經開口道:“謝大人的傷勢如?何了?”作為這次戰和之爭得勝的一方,冀閣老臉上頗帶著幾分得意,還不等謝昭回答,自己就先開口道:“等後天的誓師宴一過,大軍可?就要開拔了,謝大人可?要快點好起來,內閣事?務繁忙,少了你可?不行。”


    謝昭臉上便?帶著幾分自嘲,他明麵上還是趙東陽的人,冀閣老隻怕是巴望著他一病不起才好,如?今特意過來瞧他,怕也沒安什麽好心思。


    “傷筋動骨一百天,冀大人別看我如?今站著,這背後可?是疼的緊啊!”


    他說著隻又歎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幾分惆悵來,歎息道:“我原本以為趙大人是鐵了心的主?和的,這才在陛下跟前直諫,誰知道趙大人竟臨時變了卦,我這一頓板子,算是白挨了!”


    冀閣老便?笑著勸慰道:“哪裏哪裏,趙大人肯定?是知道你這一片心的,隻是他心中另有溝壑,又豈是你我能?猜得到的?”


    他嘴上雖這麽說,心裏卻還有些嘀咕,趙東陽心思縝密,很?少會做這種出爾反爾的事?情,這次忽然變卦,確實?讓人感到驚訝,他原以為謝昭所做的一切都是趙東陽授意的。


    畢竟他們雖然是同僚,卻又是姨甥,誰又能?知道他們私下裏有沒有串通過。


    可?如?今聽謝昭這麽說,倒像是完全不知情的一樣,隻是……


    冀閣老又抬眸看了眼謝昭蹙眉的模樣,一時也分辨不出哪句是真話,哪句是假話,唯有陪笑而已。


    第171章


    兩人從謝家出來, 外麵就下起了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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