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靜姝坐下之後就開門見山的問道:“昨日父親到底喝了多少酒,怎麽能醉成這樣?”


    她倒不是懷疑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腳,隻是覺得宋廷瑄明明都要去上任了,還喝這麽多酒,也太得意忘形了,以後還要請宋景坤多提點著他才行了,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了。


    宋景坤便開口道:“父親並沒有喝多少,大約是太高興了,因此醉得也快,不過就喝了三五杯而已。”


    他一壁說,一壁又偷偷的掃了靜姝一眼,心中暗自腹誹:隻是那酒是你姑爺送來的好酒,一般人消受不起罷了。


    靜姝卻是感歎道:“我方才去看過父親,兩鬢都已經白了,想一想他也不過才四十歲的人,怎麽就一下子老了呢!”


    宋景坤見靜姝並不再懷疑什麽,這才開口道:“他都是要做外祖父的人了,又怎麽能不老了,你也要自己保重?。”


    提起這個靜姝就有些不好意思,連宋景坤都知道了,隻怕她有孕的事情已經在宋家傳開了。


    靜姝便有些羞澀的低下頭,過了片刻才道:“時間不早了,見過祖母,我也要回府了。”


    她頓了頓,起身又看了一眼宋景坤道:“二哥哥,父親年紀大了,以後家裏的事情,還要請二哥哥多盯著點。”


    宋景坤點了點頭,心下卻有幾分沉重?,隻恨自己人微言輕,怕辜負了靜姝的一番托付。


    靜姝卻笑了笑道:“二哥哥這次秋闈準備的如何了?”


    宋景坤聞言又正色了幾分,隻蹙眉道:“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還要多謝謝大人的幫助。”


    謝昭的幫助?謝昭又幫他什麽了?他最近不是天天都在書房嗎?靜姝有些好奇問道:“他天天在家,如何能幫你?”


    宋景坤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開口道:“謝大人為我舉薦了一位先生?。”隻是他資質愚鈍,就怕砸了這位先生?的招牌。


    靜姝這才恍然,隻點了點頭道:“那二哥哥好好用功,靜姝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靜姝回謝家的時候,卻已是未時三刻了。宋老太太非要拉著?她在宋家吃飯,又做了好些她喜歡吃的菜,等?臨走了,還讓她帶上了滿滿兩個食盒的糕點,都是靜姝平素在家最喜歡吃的。


    她拿了好些送去了鬆鶴堂給謝老夫人,出來的時候便聽說謝昭回府了。


    謝昭直接就回了明德堂,已經換下了朝服,穿了家常銀灰色祥雲紋直綴長袍,看見靜姝回來就迎了上去道:“我聽丫鬟說你回了一趟宋家?”


    靜姝點了點頭,讓丫鬟把糕點裝兩碟拿出來給謝昭吃,這才道:“父親昨夜摔了一跤,把腿摔折了,你說這樂極生?悲的……我就知道他從來都是不靠譜的人。”


    謝昭聞言,臉上神色未變,心中卻難免腹誹,他送那一壇子的醉仙釀隻是想讓宋景坤把宋廷瑄灌醉,好讓他錯過今日的出征大典,朝廷對於因喝酒而瀆職的官員,懲戒向來是嚴厲的,不革職查辦都算法外開恩了,不可能還讓宋廷瑄高高興興的上任去。


    沒想到宋景坤那小子……居然把宋廷瑄的腿給打斷了……


    這樣也好……至少不算是喝酒瀆職了。


    “禮部雖然是個清水衙門,但好在人際簡單,你父親在裏麵做了十幾年,也算熟門熟路。”


    謝昭拉著?靜姝的手道:“他若是實在想遷調,以後還有機會,也不用急在一時。”


    靜姝自是點頭,想了想又道:“你沒看見他那模樣,也四十歲的人了,因喝酒摔得鼻青臉腫,真真是讓人好氣又好笑。”


    竟說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又看著?謝昭道:“聽二哥哥說,你給他找了一個先生??”


    靜姝心裏其實還是很在意宋景坤的,宋家能不能振興,全看宋景坤這一科能不能中了。


    隻是……與其說是為了宋家,倒不如說是為了謝昭,她也想有人能幫上謝昭。


    “我隻是把他舉薦給了原玉山書院山長房老先生?。”


    謝昭隻接著?說道:“房老先生?曾做過國子祭酒,致仕之後又去了玉山書院,這兩年才退下來。


    不過他收學生?一向是有要求的,你兄長能讓他看上,也是他的造化,我不過順水推舟罷了。”


    隻是這個順水推舟,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靜姝心裏自然知道。


    第二天下朝的時候,謝昭就被戚平給叫住了,他雖然不是內閣的閣臣,但宋廷瑄若是調到戶部的話,也就是他的部下了。


    宋廷瑄昨日沒有來參加出征大典,戚平也是在回了部裏之後,才知道宋廷瑄摔傷的事情,因此很覺得奇怪。


    後來他又派人悄悄的去宋家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宋廷瑄是跟自己兒子喝酒時候摔傷的,壓根和謝昭扯不上關係。


    但是……這樣一來,他們想要用宋廷瑄來牽製謝昭的計劃,就又落空了。


    “謝大人,聽說宋大人前?天摔傷了,真是可惜啊,戶部都已經幫他準備好了儀程了,就等著?他上任了,誰知道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戚平隻笑著?道。


    謝昭略掃了戚平一眼,心中暗暗發笑,看來這戚平倒是個沉不住氣的人,他明麵上是冀閣老的人。


    如今少了一個趙東陽安插過去的傀儡,總也要裝的高興一些才是。


    謝昭便笑笑道:“嶽父出了這樣的意外,難道不是戚大人您喜聞樂見的?糧草督運這個職務可非同一般啊?”


    戚平被謝昭這麽一點,猛地反應過來,額頭上已微微滲出細汗,隻尷尬笑道:“哪裏哪裏。”


    正這時候,趙東陽和冀閣老一左一右從大殿出來,謝昭看見趙東陽,便低頭迎了上去,小聲道:“嶽父辜負了姨夫您的一番美意,晚輩替他向您請罪了。”


    趙東陽臉上神色陰沉,麵無表情的上下打量了謝昭一眼,這才道:“身上的傷都好了?”


    謝昭隻正色道:“好的差不多了。”


    趙東陽便沒有再回謝昭的話,隻是開口道:“隨我回內閣。”


    大魏的軍隊一出征,謝昭又開始忙碌了起來。秋闈也在緊鑼密鼓之下進行,這個中秋節過得便有些倉促了。


    謝老夫人一早就囑咐了晚上要一家人吃團圓飯的,還特意囑咐了謝昭今日早些回府。


    靜姝早兩日也讓廚房做了新鮮的月餅送去宋家,原本還想著去鎮國公府一趟,看望何佳蕙和小侄兒,誰知道那邊送了信來,隻說何佳蕙今日要親自過來。


    何佳蕙出了月子就想著往外跑了,謝老太君隻是不準,今兒是中秋節,才說動了老人家,帶上東西過來看望靜姝和謝老夫人。


    誰知趕了巧,謝竹君也帶著雙胞胎過來看望外祖母,鬆鶴堂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有了身孕的靜姝,自然就成了眾人的焦點。


    謝竹君隻笑著?道:“臉色瞧著不錯,隻是月份還小,看不出懷相來,太醫怎麽說的來著?”


    謝老夫人不等?靜姝回話,就笑著?道:“太醫說胎脈很穩,雖然她生?的瘦小,但底子不錯,並沒有什麽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


    何佳蕙就笑著?道:“老太太您放心,我跟靜姝從小一起長大的,她的身子好著呢!”


    謝老夫人見了何佳蕙就想起她之前?難產的事情,隻拉著?她的手道:“你這孩子,說的輕巧,瞧瞧你受的苦,幸好如今沒事了,不然你祖母可要心疼死了。”


    何佳蕙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性子,見謝老夫人這樣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起來,隻笑著?道:“我當時想著,一咬牙就過去了,現在倒也不覺得怎樣了!”


    謝老夫人就笑了起來道:“我就喜歡你們年輕人這性子。”


    在鬆鶴堂聊了好一會兒,靜姝才帶著何佳蕙往明德堂來,兩個人好說上幾句悄悄話。


    何佳蕙還是第一次來靜姝住的地方,四下裏打量了一番,忍不住就笑了起來道:“你倒好,把自己的屋子搬到這裏來了,我瞧著,還以為是在宋家的漪瀾院呢!”


    要不是何佳蕙提起,靜姝還當真沒發現呢,也跟著?笑了起來道:“阿昭說讓我自己布置,不知不覺就成了現在的模樣。”她潛意識裏,其實是一個很念舊的人。


    何佳蕙便左看看、右看看,又指著?她多寶閣上的狻猊香爐道:“把這個收起來吧,如今你也不能用了。”


    那東西靜姝倒是不用,隻是擺著?好看罷了,聽何佳蕙這麽說,便吩咐道:“燕秋,你把它收起來吧。”


    燕秋上前?收了那香爐,想了想卻又轉頭問道:“夫人,上回你說四爺書房的香爐摔壞了,要不就把這個拿過去吧?”


    那個香爐……靜姝心下一震,她差點兒就忘了那個香爐的事情了。


    謝昭也沒有再提起過,此時回想一下,自從那個香爐摔壞之後,謝昭做的一些事情,仿佛就不合常理了起來。


    第177章


    “靜姝……你怎麽了?”何佳蕙瞧見忽然發愣的靜姝, 隻搖了搖她的胳膊,靜姝這才回過神來,又對燕秋道:“就依你說的,把這個拿去?四爺的書房吧。”


    她頓了頓,又道:“你先放著,等四爺回來我親自送過去?。”


    何佳蕙就哼了一聲, 故意酸溜溜道:“就一個香爐,還要親自送去?,分明是氣我見不到阿烈,故意要在我跟前顯擺顯擺?”


    靜姝隻哭笑不得道:“表姐……你說什麽呢!”


    何佳蕙見靜姝著急了, 又笑著道:“也罷了,反正你現在懷著身孕,也做不出什麽來。”


    “表姐!”靜姝都快聽不下去?了, 拉著何佳蕙的手,兩人?不約而?同就笑了起?來。


    等笑過了,靜姝這才正色道:“我還有事情?要請教?表姐。”


    何佳蕙見靜姝忽然嚴肅了起?來,隻問她道:“有什麽事情?,說來聽聽?”


    靜姝便?開口道:“我聽說過熏香可以治病的,隻是不知道這熏香會不會沒有治成病,反而?害人?的?”


    何佳蕙低眉想了想, 隻開口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她倒是知道一二,就是疑惑靜姝怎麽會關心起?這個來。


    “就是好奇而?已?。”靜姝隻回道。


    “自然是有的,”何佳蕙這才緩緩開口道:“古書上就有記載,有嬪妃因熏香而?不孕、也有嬪妃因熏香而?滑胎,這都是因為在香料裏?加了活血化瘀的藥材, 長期使用,滲入肌理之後,自然就會讓人?受傷了。”


    而?謝首輔所用的那個香爐中填有□□,混合著熏香日日使用,才使得謝首輔病入沉屙、藥石枉效。


    “原來是這樣。”靜姝隻歎息道。


    下午謝昭果然很早就從內閣回來了。


    靜姝便?拿了香爐,想要往書房去?,她大約是被嚇怕了,拿著香爐左看右看,又從針線簍子裏?找了一截布條出來,將?底麵厚度量了一下,這才放下心來。


    一旁的燕秋卻是不太明白,隻笑著道:“夫人?這是在做什麽?”


    靜姝自己都對自己的小心翼翼感到無語,正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就看看這香爐夠不夠大,四爺那邊夠不夠用。”


    燕秋就笑著把香爐接了過來道:“夫人?放心,這是五寸的爐子,管夠了。”


    靜姝就由著她拿過去?,那東西怪沉的,她抱著一路也累。


    因今日是中秋節,所以清客門?也一早就散了,靜姝過來的時?候,隻還有陸先生沒有走。


    如今他們也熟了,靜姝就沒有回避,隻徑自走了進去?,對謝昭道:“這樣的日子,你怎麽還不放陸先生走呢,也好讓他早些回去?和家裏?人?團圓。”


    還不等謝昭回答,陸宗卻先開口道:“多謝夫人?體恤,隻是陸某家中無人?團聚。”


    陸家到了這一代,早已?經家道中落,分家的時?候他隻要了書,房屋田產什麽都沒有,如今住的地?方還是謝昭給他找的。


    靜姝心下卻有些驚訝,陸宗的年紀看上去?比謝昭還要年長五六歲,怎麽會還沒成家?


    隻是這是人?家的私事,她倒是不好意思追問了,因此便?轉頭吩咐道:“燕秋,請廚房準備幾樣小菜和月餅,讓陸先生帶回家去?慢慢享用。”


    陸宗顯然有些不好意思,他看了一眼謝昭,見他點了點頭,這才道:“那在下就謝過夫人?了。”


    等陸宗退了出去?,謝昭才問道她道:“你怎麽過來了,我正打算回房找你,然後一起?去?母親那邊。”


    靜姝就把那香爐抱給了謝昭,還放在桌案上,她看了看那香爐,又看了看謝昭,這才道:“阿昭,你是不是知道了害死公公的凶手是誰?”


    她的眼神這樣的清澈,仿佛能看見自己內心所有的秘密,謝昭幾乎不忍心對她說謊,隻轉過身來,背對著她道:“沒有,你不要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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