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拂也不能免俗。


    大山坳裏的小姑娘未嚐情愛,在這數十日的相處中,理所應當地,對牧臨川也萌生出了些懵懂的,青澀的好感。


    誰想她勤勤懇懇,汲汲營營,裝傻賣呆到現在還是混了個“才人”,而崔蠻一露麵就扶搖直上成了“貴人”,說心態沒有崩那是不可能的。


    好在,小鄭貴人的死和崔蠻的出現未嚐不是一件幸事,這讓她及時看清了現實。


    她麵對的絕不是一個容貌俊美,性格體貼的少年,而是個殺人沒有理由,殘暴嗜殺,反複無常的魔鬼。


    行啦,這回總算清醒了吧。戀愛腦要不得!!更何況這還是個變態殺人犯。陸拂拂你的三觀已經行走在危險的邊緣了!


    陸拂拂抬起眼,深吸了一口氣。


    你還想不想給幺妮換腎了!!你隻要記得這是個書中的世界,一切都是假的就行了。


    而另一廂。


    小鄭貴人的消息傳到裴姝這兒的時候,裴姝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維持住了麵部表情管理。


    “你說小鄭貴人被陛下賜死了??崔蠻成了貴人??”


    她本來是打算借小鄭貴人的手除去陸拂拂,結果小鄭貴人是怎麽把自己玩死的?


    裴姝:???


    牽著裙子在廊下坐下,拂拂撐著下巴長長地歎了口氣,捂臉哀嚎了一聲。


    自打她從華林園回來之後,牧臨川就再也沒召見過她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當時腦子一熱,說出來的那句話惹惱了那小瘋子。


    果然是禍從口中。


    現在好了,懟人一時爽,懟完火葬場。


    拂拂悶頭踢踏著腳,裙擺如同寒風中舞蕩的花瓣。


    與之相對應的是他對女主角崔蠻的愛寵,牧臨川將她時時刻刻帶在身邊,一會兒是陛下又往崔蠻所居住的神仙宮裏送了什麽什麽東西,一會兒是陛下又懲治了冒犯崔蠻的宮人。


    和崔蠻的愛寵相比,前幾天牧臨川對她的縱容,真可謂是小巫見大巫了。


    她這隻小小的蝴蝶所引起的變化,很快又被原書劇情撥正。一切就像是照劇情所描述的那樣有條不紊地繼續前進著。


    日子一晃而過,很快,王宮中又傳來了消息。


    那位被陛下親自冊封為貴人的崔蠻撞柱自殺了,少年天子震怒。但出乎意料的是,牧臨川並沒有把這位貴人拖出去喂老虎,反倒是吩咐左右宮婢好好照顧她。


    這等愛寵可謂是破天荒地。


    袁令宜很擔心拂拂,就連方虎頭也別扭地來安慰她。


    沒想到少女雙眼依然十分清明,搖了搖頭,反過來叫她倆放心。


    牧臨川已經很久沒來永巷了,這段時間以來他對女主角崔蠻萌生了強烈的興趣。


    晚上躺在床上,陸拂拂歎了口氣,眼睛亮亮的,絲毫沒有困意。


    牧臨川寵幸崔蠻的這段時間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陸拂拂則在悄悄努力。


    每天晚上,都往全身上下擦一遍花膏再入睡,按摩臉頰、頸部,做好保養和護膚。


    問尚藥局討來調理氣色的方子。控製飲食,多喝水,吃得少了,加大運動量。


    學著穿衣打扮化妝。


    凡此種種小心機,初時並不見變化,但日子一久,晚上拂拂坐在桌子前看書的時候。


    袁令宜突然驚訝地問:“拂拂,你這皮膚好像白了不少?”


    小姑娘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摸著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嗯,可能是天冷了吧。”


    其實她很喜歡自己本來的微黑的肌膚,像是陽光灑落的大地,健康活力。可是上京崇尚敷粉之白,陸拂拂也隻好在這上麵下心思了。


    袁令宜新奇地扯著陸拂拂,叫方虎頭一塊兒過來看。


    方虎頭淡淡地掃了一眼:“是白了不少。”


    “頭發也好了不少。”袁令宜掬起少女的烏黑的長發,低低地讚歎道。


    拂拂的頭發本來就又黑又濃。這幾天她有有意保養,自然發量驚人。


    幺妮從來就不像山坳坳裏的姑娘,說起化妝美膚之類的話題,她可謂是頭頭是道。


    幺妮曾言頭發往往被人忽視,然而,發量、顱頂,實乃重中之重。


    這些拂拂都模模糊糊記了下來,一一運用在了自己身上。


    想到這兒,陸拂拂也往鏡子裏看了一眼。


    鏡中的少女,端坐在凳子前,那令人讚歎的,蓬鬆濃密的青絲垂落肩頭。


    這幾日皮膚白了不少,卻並非上京流行的那病態蒼白,倒是呈現出了蜂蜜般甜蜜動人的色澤。


    琥珀色的眼睛大大的,唇瓣翹起,顧盼間,更像是山野裏驚鴻一瞥,一晃而過的麂子。


    第20章


    不管牧臨川態度如何,生活總還是要繼續的。


    有時候緣分就是這麽巧,某天陸拂拂像往常一樣,早起去跑步的時候,正好就和女主角崔蠻撞了正著。


    人未至,旁白君先到。


    【少女被一群宮婢簇擁著,她穿著一身單薄的白色紗裙,玉色的肌膚,黛色的眉。


    雖然衣著素淨,素麵朝天,臉頰卻依然在晨光下皎皎生輝,如明月般豔冶動人。】陸拂拂眼角抽了抽,深刻地懷疑這是《帝王恩》的作者在變著花樣的水文。


    其實聽得多了拂拂她也已經免疫了,她隻是在遲疑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


    要知道牧臨川雖然不管事兒,心裏卻對後宮裏這風吹草動門兒清。


    崔蠻位份比她高,如果她遇上崔蠻卻沒打招呼這事兒傳到了牧臨川耳朵裏,還不知道她這個腦補帝要怎麽編排她呢。


    或許想,她是吃醋了,是恃寵而驕,立刻就對她這個一眼能望到頭的女人失去了興趣。


    男人都是賤骨頭。


    拂拂在瘋狂吐槽的時候,崔蠻已經看到了她。


    她眼角餘光掃了她一眼。


    【她恥與這俗婢為伍。


    阿蠻心中已經將這俗婢與牧臨川劃分成了同一陣營。


    為了榮華富貴,不惜討好牧臨川那瘋子。


    一想到,她和這俗婢竟然同做了那小瘋子的女人,阿蠻就惡心得直想吐。


    好在那小瘋子這幾天來都沒動過她,否則她真不如一頭撞死算了。】崔蠻的眼裏掠過了幾許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又足不染塵地飄然而去了。非要形容這目光的話,就像是在看一個自甘墮落的,愚蠢膚淺的妖妃。


    拂拂:……


    最近牧臨川得到了新玩具,已經數十天沒來永巷了,拂拂鬆了口氣,她現在正需要冷靜下來。


    崔蠻得寵後,其他妃嬪看她的目光也沒有包含敵意和忌憚了,反倒是多了幾分果然如此的“了然”和“同情”。


    冷宮的“阿陸”就像是一閃而過的流星,很快便默默無聞地湮滅在了美女如雲的王宮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顆閃閃升起的新星——阿蠻貴人。


    ……


    和一眾妃嬪坐在下首,拂拂專注地看著不遠處的牧臨川與崔蠻。


    今天一早,牧臨川又發瘋,把大家全都喊過來看歌舞。眾人不敢拒絕,隻好不情不願地動身來到了殿內。


    少年今天的打扮倒和之前的放蕩不大一樣,往日裏,少年總穿著件黑紗絹的袍子,腳蹬木屐。


    而今天卻穿得十分利落,一身窄袖胡裝,燈籠褲。


    兩側長發十分騷包地編作十幾個細細的小辮子,以金環束作一把,垂在胸前。白玉似的耳垂墜著大大的金圈耳環。


    少年唇紅齒白,目若點漆,腳踝上纏著金枝蓮花紋的腳環,頗有些草原王子的風流俊健。


    殿上鋪設著柔軟的西域地毯,容貌各異的美女□□著玉足,踏歌而舞,身姿嫋娜得像是蛇。


    他懷裏抱著那把銷金嵌玉的“美人骨”琵琶,懶懶撥弄,為麵前起舞的美人們伴奏,將“暴君”“昏君”這幾個字詮釋得活靈活現。


    崔蠻便低眉順眼地坐在陛下最親近的位置。


    就是臉上的表情仿佛是被逼欠了八百萬一樣,半垂著眼,盡量與這靡靡之音相隔絕。


    也不知道牧臨川對這崔蠻說了些什麽,崔蠻神情紅一陣白一陣,咬著嬌豔的下唇,露出不堪受辱的倔強表情。


    而牧臨川卻哈哈大笑,笑得小辮子風騷地晃來晃去。


    拂拂拿了桌前一個蘋果,嘎吱咬了一口,眉眼認真地猶如在看網文改編劇。


    這畫麵她眼熟啊,女主角崔蠻怎麽可能會喜歡上這小瘋子,為了她爹隻好忍辱負重和這小瘋子相愛相殺。


    這幾天的時間裏,拂拂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


    她對牧臨川的感情,是袁姐姐說過的少年知好色則慕少艾的好感,是被忽視被比較下去的不甘心。


    很快,陸拂拂就把這顆蘋果吃完了。


    看了太久的戲,腿都坐麻了,拂拂悄悄換了個姿勢,錘了錘又酸又麻的小腿。


    在這一眾大氣都不敢出的嬪妃中,她的動作著實顯眼了些。


    牧臨川目光無意中一掃,看她這一副看戲的表情不由微微一怔。


    突然點了她的名,語氣繾綣而親昵:“拂拂,上來。”


    拂拂一愣,


    這小暴君好端端叫她幹什麽?是看不慣她這麽愜意,還是說飽讀霸總文學的少女心中一凜,忽而升起個大膽的想法。


    該不會是——喊她來刺激女主角崔蠻的吧?!


    小說裏不都是這麽寫的嗎?女主抵死不從,男主攬著炮灰女配刺激女主。


    拂拂抿緊了唇,臉色漲紅了些,心裏升騰起了點兒被侮辱的忿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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