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棲回眸一笑:“姑母別急,我這就把表哥給你打下來。”


    “別!”


    隻見林雲棲一個旋身,也飛上房頂,單足一點,便立在了簷角一顆獸脊上,那鍍了琉璃的瓦片本是極輕脆的,卻絲毫沒有崩裂跡象,足見雲棲輕功在霍璟之上。


    看得底下人又是一陣抽氣,有緊張,更有讚歎。


    霍璟因奔跑而消耗太多體力,強忍才不至於露出狼狽相。


    林雲棲扔了武器,冷冷道:“我累了,不陪你玩了,自己下去吧,留你個體麵。”


    “憑你也配?現在早不是你們林家的時候了。”


    “怎麽說。”


    “我父親是陛下親封大統領,掌管滿城武裝,我祖父和叔父也皆有封號,羽翼縱貫朝廷內外。林太爺雖說是泰鬥,但這些年你們林家自甘墮落,已經不可同日而語,舉目望去,也僅有你姐林風眠,因和親之事得到公主封號,如果她不回來,那就永遠是公主,我也會與你井水不犯河水,隻可惜她回來了。這麽說吧,今日事,鬧大了對你們林家無宜,到陛下麵前,他老人家也絕對不會顧念林老太爺的半分情分。”


    說完,就這麽看著他。霍璟是緊張的,他更感到好笑,竟然與一個少年談判。


    短暫的幾瞬,耳邊隻有呼嘯的風聲。


    便是少年,也該明白其中厲害的,他想。


    半晌後,林雲棲終於開口。


    他變聲不久,嗓音沙啞之中還夾雜著些微稚氣,然而講出來的話,卻是擲地有聲:


    “霍璟,今日你有三不該,”他道,


    “一不該,毀了我祖母壽宴,雖然她老人家不在乎。”


    “二不該,縱容你母親毀我二姐聲譽。”


    “三不該,”林雲棲頓了頓,“長了一張臭嘴卻沒讓你娘給你縫起來!”


    霍璟眉心一突,對方話音未落,做了縱踢的動作,他趕緊閉目,隻覺瓦片從四麵八方朝自己而來,直擊要害。


    “啊!”


    “不好!璟兒!”


    隨著一聲悶哼,霍璟落地,林懷柔哭著跑來:“璟兒!璟兒!你怎麽樣!這個小兔崽子竟敢這樣對你,我不會放過他!”


    終於有賓客按捺不住,說了句公道話:“方才你兒子打人家的時候你不是這麽說的。”


    林懷柔顧不上和她鬥嘴,一心撲在兒子身上,霍璟全身劇痛,抬眼望去,林雲棲竟從容地在屋頂坐了下來,嘴裏不知何時,還叼了根蒲草。


    他真不該,與一個少年談判。


    少年人眼裏,隻有快意恩仇。


    林懷柔哭鬧著令家丁去請太醫,又令人將兒子抬至裏屋歇著,末了指著屋頂道:“小崽子我饒不了你!”


    林風眠混在人群之中,心境卻有那麽一瞬間,超脫人群之外。


    她想,前世,林雲棲,我弟,那可是梁齊第一高手。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點存稿的,接過點了發表,所以這就是今天晚上九點那篇,晚上不更了嗚嗚嗚。


    第11章 丹書鐵券


    林雲棲與霍璟的事情告了一段落,可林風眠內心仍是不安的。


    這可以幫祖母躲避後來的災禍嗎?


    “雲棲,還不下來。”


    孟瀾終於發話了,聲音中既沒有慍怒,也沒有因孫子剛剛贏下一局而沾沾自喜。


    林雲棲老老實實從屋頂下來,來到她麵前,頗有一些犯下大錯的羞赧:


    “祖母,孫兒不該背著您偷習武藝,孫兒知錯了。”


    孟瀾長歎一聲:“你錯不在習武,而是失信。”


    “如今正值紛亂之際,哪個男兒不想學得一身好功夫,保家衛國,不僅僅是你,募兵途中,亦有數不清的俊逸儒流。但你不該在你祖父床前應下絕不學武,又跑去學武。你既一心學武,當初便不該允諾。大丈夫敏而好學可喜,孔武有力亦可喜,但最重要的,即是守諾。”


    雲棲被祖母教訓得愈發慚愧:“您罰孫兒吧。”


    孟瀾隻道:“去你祖父和父親靈前跪著吧,待你大哥回來再做計較。”


    林風眠整個心都跟著懸了起來。好像,與前世軌跡,越來越近了。


    雲棲應了聲要下去,卻聽堂中有人輕咳,乃是自從進到這屋就一直沒有出聲的二叔林懷柄。


    林懷柄乃是原二房林誌的長子,近十載,林家三位老太爺先後故去,林風眠的父親林懷恪與大伯林懷忠早逝,林懷柄於是一下子成為整個林氏最年長的男子,如今剛逾五十,老成持重,深藏不露。


    京師認得的,不認得的,都習慣稱呼他聲林二爺。


    咳完了,喝了口茶,林二爺道:“看樣子大公子回來還需些時日,老夫人不必急著責罰晚輩,年輕人嘛,血氣方剛,未必是壞事。不過提及大伯與表兄的靈位,做弟弟的一直想來祭拜,無奈近來久病纏身,沒有機會,擇日不如撞日,不知道老太太方便不方便。”


    林風眠眉頭一挑,來了。


    孟瀾滿含探究看過來,卻正與林懷柄的眼神撞了,林懷柄不動聲色移開眼睛,看向一旁的林懷芝。


    “二哥說得正是,小侄記得劍閣就設在宗祠前頭,不如一起吧?”


    “是了,算算日子,也該為祖先的寶劍拭灰了。”


    聽到這裏,林風眠心頭一顫,難道是…


    所謂祭拜先人是假,參觀劍閣才是真?!


    所有人都知道,林家劍閣內不但供奉著先人們的寶劍,還放著…


    她不敢繼續往下想了,林懷柄與林懷恪都還是一派尋常模樣,可是林懷柔那躍躍欲試眼神騙不了人。


    原來她一直以來都猜錯了!


    這些人的目標本就在劍閣,更準確說,在劍閣中那件不可或缺、不能出錯的寶物。


    丹書鐵卷。


    那是惠帝在位時為獎賞林息英勇救駕所賜,是鎮宅之寶,更是多少林家人無上的榮耀。


    如此一切就說得通了,先人是非無法刺激祖母發病,但是後人安危,可以。


    丹書鐵卷絲毫殘損,林家滿門獲罪。


    聽到有機會得見禦賜之物,已有年輕的賓客整理起儀表妝容了。


    對林風眠而言,劍閣是龍潭虎穴,等著祖母的不知道是什麽。


    但若在此時拒絕林懷柄與林懷芝的提議,需要足夠且有力的理由。


    果然,孟瀾道:“未嚐不可,諸位隨我來吧。”


    林風眠有些急了,喊道:“老夫人。”


    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好奇看過來,孟瀾打斷她:“你也來,跟緊了。”


    劍閣內的寶劍多得數不勝數,有些價值連城,也有些極普通,甚至斷掉僅剩下劍柄。


    有多少劍,就有多少林氏先輩於沙場、任上獻出生命。


    戰場的情形比想象中惡劣,許多人死後連屍身都找不到,將士們便將他生前的劍帶回家鄉,送還家人。


    “常言道‘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眼下的劍陣,何嚐不是無字的墓碑。


    當然,最受矚目的還是立在正中的一方供桌,以及其上的丹書鐵卷。


    “雲棲,你去。”


    孟瀾示意,一眾林姓子孫開始整理衣冠,自覺列在老夫人身後,準備行大禮,賓客則自找跪處,待天子之物示人。


    林雲棲走到供桌前,無比熟練得體地打開錦盒,接下來身形一頓。林風眠跪在角落,眼睛一刹不動地觀察著前頭,見林雲棲的神色,暗道不好。


    孟瀾道:“雲棲,怎麽了?”


    林雲棲麵色蒼白,看了一眼眾人,若搪塞過去,待有心人揭出怕是欺君之罪,僵硬道:“不見了。”


    “什麽不見了?”林懷柔急道,“你這孩子說清楚啊。”


    “丹書鐵卷、不見了。”


    孟瀾登時雙目一黑,所幸林雲棲飛奔過來,否則必定暈倒在地。


    在場人已經嚇傻了,先皇賜的東西,說丟就丟了?林家這回算是走到頭了。


    林風眠已壓製不住滿腔怒氣,丹書鐵卷被這些人弄沒了,祖母如何受得,林家如何受得,他們又豈能獨善其身?!


    因早做了一些準備,當下她拉住夏薇:“你去叫守門的別放走任何人,再把昨天夜裏當值的叫來。”


    “姑娘,可怎麽辦啊,”饒是夏薇這個府裏頭的得力丫頭,此時也被嚇壞了,“奴婢害怕。”


    “先按我說得做,走一步看一步,這塊玉佩你拿著,府裏頭的老人都認得。”


    見夏薇走了,林懷柔給林懷芝使眼色,林懷芝小聲道:“看好一老一小即可,剩下的人不足為慮。”


    夏薇來到府前,守門的起先擔心封府這事太大,不敢執行,趕巧被孟瀾派出去請人的王管家回來,他父親老王管家想趕著吉時給老主人賀壽,也跟了來。


    老王管家認得夏薇手中玉佩乃林風眠所有,簡短地聽了來龍去脈,微一合計,道:“我一個拿回賣身契的人,說話不代表誰,獲罪也由我一力承擔,我來吧。”


    走到守門麵前,下令道:“和門。”


    老管家的影響還是在的,就見大門‘咚’地一聲,死死和上。


    前頭已鬧翻了天。


    “老夫人您說說,怎麽辦!”


    “是啊,這丟得可不是一般的東西,怎麽就丟了呢?”林懷柔急道,“陛下知道定要下罪,我們一家老小都要被連累,可憐璟兒剛剛得到兵部賞識,二哥家的麒兒麟兒也才成親不久。”


    “說這些幹什麽!”林懷柄擲地有聲道,“老夫人,有句話要說在前頭,禦賜寶物一直是由您來保管,我與三弟從始至終就沒有插手過,是也不是?”


    孟瀾輕輕轉動拐杖,冷聲道:“說的是,這軍功自來就與你們無關。”


    林懷柄臉色微變,林雲棲譏笑:“二伯三伯好涵養,人命關天之際,不尋失物倒是先問起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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