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孟瀾?去她那裏做什麽。


    林懷柄一眼就看出林懷芝的不情願,心道你?還?有?什麽不情願呢?


    人家老太太可比咱明白多了, 她手裏握著幾?十?間鋪子從不見出事,一扯他袖子:“走著說。”


    到了孟瀾府上, 正趕上林雲棲往外?走:“二叔三叔都來了,裏麵請。”


    雲棲自從出仕,各方麵長進不??,雖還是個??年人模子,辦事卻越來越有?章法了,懷柄看他一身短打,問道:“這是要出遠門?”


    “是啊二叔,找大哥還是祖母?我叫林安領二位進去,侄兒先告辭了……”說著,抻脖子往院裏高喊,“林安!”


    懷柄本欲打探些官府的消息,但雲棲將關鍵的瞞得不動聲色,又不失親戚間的客氣,遂隻能作罷。


    進屋後,孟瀾請兩位去議事的正堂,擺了茶和點心。


    “侄子夠忙的。”懷芝坐下後笑道。


    林懷柄心坎裏歎了聲,既想求人家,首先要把誠意拿出來,還?拐彎抹角地打探,人家不僅不會說,還?平白叫老太太看輕。


    “是晚輩們近來生意上多有?事端,懷芝方才見雲棲出門,擔心又與自己有?幹係。”


    懷芝覰他一眼,心說你說這作甚,又去覰老太太,孟瀾道:“霍統領也有?托人來過問,官家的事,最遲明日便張貼告示,不過放心,想來與你?們不成影響。”


    老太太說沒影響,那就是沒影響,林懷柄道出此行的目的。


    聽完他的闡述,孟瀾灰白的雙眉蹙成一條橫線,認真地看著?他:“你?們想讓我幫什麽?”


    “實不相瞞,眼下的時局該做什麽,晚輩也拿不定注意,望老夫人幫忙定奪。”


    孟瀾十?分閑適地向後一靠,臉上寫著?「無事清閑」:


    “依老身看,你?們的兒孫將來都要出仕,要那麽多生意也顧不過來,何須勞心勞力,不如趁這機會為自己去下肩上的擔子。”


    懷柄聽了直唑牙花,莫不是她還?記著從前他們算計大房生意的仇?可她實在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不如繼續聽下去。


    孟瀾道:“張老板出身商賈世家,在京師的勢力盤根錯節,那是會因為一批貨被人家扣了便舉家離京的人?”


    “你?們被扣的貨如今流通在京師,老身不信他壽春堂神通廣大,皇城根兒下觸犯王法。


    不妨且等一等,老身以為,朝廷就快讓商賈募捐了。”


    “什麽?”懷芝這心坎一顫,“老夫人的意思是,壽春堂背後是朝廷?”


    官家沒收商賈的貨,再經信得過的掌櫃出手,無本萬利,他是想都不敢想啊。


    但是近年用兵,饑荒、災民都需要用銀子,國庫空了也不是不可能……


    “老身並沒有這麽說,還?需看陛下是否會出募捐詔令。”


    懷柄覺著?孟瀾那慈眉善目的笑臉忽就高深莫測了,身上冷汗直冒:“那時該當如何?”


    “不要反抗……”孟瀾徐徐道,“朝廷要一千,你?給他一萬。但不宜過早,否則同為商賈的覺著?是你把風氣帶起來的,會恨你,也不能過晚,那樣官家會覺得你?心中有怨氣。


    其實這些你?們都懂,何需老身倚老賣老?自己掂量吧。”


    老太太這是給指了條明路,連懷芝都聽出來了。


    若真是朝廷沒錢才鬧這一出,似乎他們最終也隻有被「就地正法」的份。


    此時不像張老板似地躲開,主動把臉伸過去,沒準事後人家還能記你?份情。


    一切不出孟瀾所料,三日之後,魏閣以修葺舊宅為由設宴,京師大部分的富商都收到請帖了。


    魏閣老年近八十歲,曾一度位及國相。


    席間,他舉金樽曆數本朝拓土、安民的艱辛,最終提倡,「達則兼濟天下」,言外?之?意:有?錢的捧個錢場。


    張老板早在山東躲清閑了,王老板、趙老板等人各自捐了一千兩,但對於做大生意的人來說,這都不夠塞牙縫的。


    懷芝懷柄回?去把這些年在邊關賺的錢數了數,連同賬簿、在邊關經手的商鋪地契一並送到魏閣老手上,閣老本人掂量著眼前數以「箱」計的私產,也足足震驚了半晌。


    然後,當著?他們的麵,毫不避諱地將這些日子從各商賈處籌得的數目交給了一位宮裏來的人,那人似乎是個宦官,聲音尖細,眼神明亮,對魏閣老道:“張老板走前沒把屁股擦幹淨啊,他欠下的臭賬,聖上可都記著?的。”


    走前,路過懷芝時又尖笑著?說:“林老板的善心,聖上自然也計得。”


    懷芝嚇得雙腿打顫,強撐著?走出了魏宅,虛脫似地,差點跪在地上。


    “許多年前張老板因賭錢把家裏的酒樓差點輸了,委京兆尹將那賭場查了個底朝天,查到賭場老板原是落草為寇後憑打家劫舍發的家,京兆尹把賭場端了,張老板欠下的錢也不了了之?。”


    “原來這筆帳全在官家這裏了。”他指了指腦袋。


    後來,聽說張老板被抄家下獄,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


    戎都,朝暉閣。


    呼延奔跨大步從外?麵走來,滿麵蕭然,來到穆簡成身邊,稟告:“果如大汗預料,右賢王坐不住了,最近去與左賢王議事,幾?個老東西病也全好了。”


    穆簡成就像是在聽一件稀鬆平常的事,給右賢王設的局,也像是揮揮手順便辦的,頭未抬,淡然道:“多留意,我們的人別急著暴露,隻需引他們去打禁軍的注意,屆時全斬。”


    這麽平淡的口氣,下「一個不留」的聖旨,即便呼延奔早已習慣,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閉上眼睛,將那些人臉挨個過了一遍,再睜開,已平靜,落到穆簡成手底下竹宣上的繪圖。


    “大汗,質子府周圍暗衛頗多,就這樣前去萬一被發現會對大汗十?分不利,臣擔心戎王起疑。大汗既已等了這麽久,不如……”


    “呼延……”穆簡成的眼風掃來,莫名犀利,“本汗不用人教?。”


    他與梁國締結盟約,為的不過是能與她更近一點,可她倒好,跑到戎國來了。


    也罷,給戎王那老東西點好臉色看,對方巴不得向齊示好。


    他們的大王子看上去傻頭傻腦的,竟問自己什麽?是否識得南國質子。


    他對李勖沒有任何興趣,但是於她,穆簡成這次真的生氣了,所以他對大王子說,不識得。


    想來可笑至極,她既聽不到,自然也沒機會懊悔,這樣低級的錯誤。


    他不會再犯了,所以那日在街上,穆簡成確定她認出了自己,他的視線從林風眠臉上劃過,強忍著?不去看她,不對她笑,不擔憂她如今的境地,如此,她總該意識到,自己錯了。


    小院裏,林風眠枕在李勖大腿上看月亮。


    “霧蒙蒙的。”她雙手懸空比劃,捏住月亮,放開月亮,再捏住……


    頭頂,李勖倒抽了口涼氣,抓住她的手:“你?受傷了。”


    林風眠納悶,仰起頭來,李勖臉上仿佛寫著?:何時的事你?做了什麽為何瞞著?本王一定是怕本王擔心吧看起來好疼你好可憐怎麽辦本王好心疼!


    “是鳳仙花染得指甲啦,第一天是這樣子,過幾?天淡了就好了。”


    “哦……”


    他也抬頭去看月亮。


    去年養的那株梅如今就在兩人身邊,許是被團子啃了幾?口,一整個冬天都沒有?開過,眼下萎靡不振,就剩下一口氣了。


    林風眠百無聊賴,將枯敗的部分一節節折斷,扔在地上。


    李勖無奈心想,看你?這辣手摧花的手法怪熟練的,可憐的團子能有什麽壞心眼呢?


    “王爺……”


    “嗯?”


    “我頭癢,你?給我揉揉,就這裏。”


    揉揉就能不癢了?“去洗頭。”他道。


    “不要……”她懶洋洋看過來,長且濃密的睫毛下像有一泓清泉,他就吃這套,於是開始揉。


    林風眠滿足地閉上雙眼,“王爺的技巧越來越好了嘛。”


    怎麽好像她的頭在顫?哦,是他在笑,原來這麽開心呀,看來他喜歡誇誇。


    “王爺好厲害,我好舒服。”


    一會兒二人困了,起身進屋,他先走進去,林風眠留在後頭收拾自己弄亂的院子。


    “太奇怪了,我就扔這裏了啊。”梅花枝子都不見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聽到她的話?,李勖加快了進屋的步伐,不幾?時,屋內傳出他忍俊不禁的笑聲。


    林風眠反應過來去摸發髻,紮手!


    第69章 風起


    林風眠掀起半個身子望了?下天, 還沒有亮,誰會這?時敲門?


    身旁李勖睡得很沉,最近他進宮的次數多了?, 她知道是忙著應付四王子。


    每次回來他雖極力與她調笑,陪她用飯、閑聊、打發時間,但他眼底的疲倦是瞞不過林風眠的。


    如今四王子已是戎王最器重的王子, 當?然這背後少不了?李勖的點撥,可是四王子要的越來越多?。


    她是心疼的, 未驚動李勖,起身批了褂子去院裏開門。


    天色很暗, 那人一襲黑衣黑靴,通身除了黑色別無其它, 林風眠還是認出了來人:“穆簡成?”


    穆簡成沒有立即回答, 幽深銳利的眼光定?在她的身上。


    林風眠正想再問,李勖輕佻不善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穆汗駕到,不知所謂何事?”說著,從台階緩步踱下,擋在林風眠麵前。


    穆簡成胸口起伏數下,平靜下來才開口:“錦官門的事,你定?是知道的。”


    “進來吧。”


    線香燃盡, 天也一點點亮了?。


    如果說,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 穆簡成尚能維持一絲冷峻傲慢的形象,天色大白,真?真?分毫畢現。


    他通身滾滿泥土, 雙手?本就染了?血跡,沾上泥, 顯成醬色,平日稱得?上白皙的臉,也髒兮兮的,十?分狼狽。


    “穆簡成,你怎麽搞成這?樣?!”


    穆簡成有些不自在地別過臉,他計劃中的重逢,不該如此。


    他該是風度翩翩,前?呼後擁,撥開眾人走到她麵前,林風眠會主動伸出手來拉住自己,那時即便心潮澎湃,穆簡成也會用最雲淡風輕的姿勢,牽起她的手?。


    可是眼下……


    “你曾為太子,卻願被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兒驅使,不嫌丟人麽?”


    穆簡成愈發覺得?是被李勖陰了,轉身將矛頭指向李勖。


    “穆簡成,你不知道情況不要亂說。”林風眠在一旁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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