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問:“你?是誰?”


    來不及回答,大王妃已經開口介紹:“她是質子府上的。”


    片刻,女?子眼底溢出輕蔑, 林風眠小聲問烏娜珠怎麽回事,烏娜珠道:“她姐姐是四?王子另一個妃,今天針對我也是為姐姐抱不平,你?先退下,我一人?這樣就夠了。”


    林風眠拍拍烏娜珠的肩, 慰藉她不要?害怕,走到女?子麵前, 道:“不論烏娜珠年紀是不是比你?大,她既與你?姐姐共同侍奉四?王子,就是你?的長輩,我想你?的行?為即便?拿到戎王麵前,也是應該被斥責的。給?她道歉。”


    女?子怔了怔,像是從未見過如此平靜從容的麵孔,林風眠看向大王妃,豈料大王妃低下頭,不自?在地理?起耳旁鬢發。


    林風眠恨鐵不成鋼,心想這裏正是你?主持公道的時候,你?卻怕了她。


    女?子冷聲道:“你?可?知道我是誰?”


    二王妃扯了扯她袖子:“烏維,算了。”


    聽上去是個十分熟悉的姓氏。


    林風眠想到,李勖和衛允交談時提到過戎王的車騎將軍姓烏維。


    一般稱呼女?子都用閨名,二王妃卻以姓氏稱此人?,可?以說明兩件事:一,此女?對自?己的姓氏十分自?豪。


    二,她的家人?地位遠遠高於其他烏維氏,別人?一叫便?知指的是誰。


    林風眠道:“想必車騎將軍與戎國王上一心。”


    烏維氏臉色驟變,冷聲道:“我的事情與父親不相幹,我今日就是要?教訓這個狐狸精!”


    巴掌沒有落到烏娜珠的臉上,被林風眠接住,這力道精準,既讓她抽不出,也不會傷了她。


    “你?死定了。”烏維放言。


    林風眠卻毫不畏懼:“我記得?,狐狸是戎族非常高貴的生靈,在姑娘口中卻成為攻擊他人?的武器……”


    凝視烏維,她一字一頓道,“讓我猜一猜,你?的姐姐經常在你?麵前這樣說?那麽她有沒有抱怨過你?的姐夫?”


    烏維氏臉色一白,林風眠看在眼中,繼續道,“還是說,你?的家人?一樣也……”


    “烏維,不得?放肆。”


    人?群遠處有人?走了過來,聞聲,烏維帶了哭腔:“母親!”


    原來不是沒有長輩,隻是缺乏管教。


    林風眠看到一位穿著打扮十分出眾的婦人?,她走出來,人?群自?覺為她讓路,將軍夫人?的威嚴自?然沒人?敢挑戰。


    來到麵前,她道:“是小女?不懂事,還望姑娘不要?與她計較。”


    若真認為女?兒?不懂事,方才就不會做啞巴了,如不是林風眠抬出她的姐姐,恐怕她的母親也不會出來幹預。


    “我要?問一問我的朋友。”


    像是從未有人?如此「不識抬舉」,婦人?眉心不著痕跡地蹙了片刻:“請……”


    “烏娜珠,錯的是她們,你?不用怕。”


    “我……讓她道歉就好……”烏娜珠軟聲說,那婦人?不悅之?請溢於言表。


    恰在此時,門開了,人?望去,進來的禁軍說:“有請車騎將軍家眷。”


    婦人?神?色驟然放鬆,笑了笑:“姑娘,老身記得?你?們漢人?有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林風眠與她麵對麵站立,一個嚴肅,一個張狂,因她們都知道,從這間?屋子走出去,道歉永遠不可?能。


    烏維氏與她的母親牽著手離開了。


    大王妃走到烏娜珠身邊:“你?也是,何必和她嗆聲呢。”眼裏流露出惋惜,憐憫,落進下石。


    旁人?莫不是如此,隻是礙於身份不及烏娜珠貴重,不好出聲罷了,可?人?人?皆想成為烏維氏。


    不知道是誰向往地望著窗外,喃喃歎息:“何時輪到我們呢。”


    一聲驚呼,所有人?湧去,遠方的燈火明滅幽然。


    烏維氏與母親還沒奔向自?己的丈夫與父親,就被官差帶至河邊,刀架在她們脖子上,車騎將軍不知說了什麽,掩麵轉身,身後妻兒?被一刀劃了脖子,丟進河裏。


    方才還感歎何時輪到自?己的女?人?,嚇得?成了癡人?,跌坐著瑟瑟發抖,烏娜珠則跑到後頭狂嘔起來。


    終於開始了,奪宮不再是秘密。


    人?人?自?危。


    難熬的兩個時辰裏,女?人?們「隔岸觀火」:


    對麵,先是禁軍與某人?的府兵打,禁軍贏了。


    接著,禁軍與車騎軍打,禁軍又?贏了,白發滄桑的車騎將軍被逼到河邊,許是想到妻子與女?兒?,長嘯一聲,投河自?盡。


    之?後,無?休止的箭雨、擂鼓、嘶吼。


    女?人?們趴在門窗上,在人?群中尋找自?己的男人?。


    很快,大王妃找到大王子,可?眼見丈夫並非在帶領禁軍,而是被與禁軍敵對,一下子呻吟出來。


    二王妃不再說什麽,連哭都忘記,她的男人?在哪裏還不知道呢。


    四?王子在天際泛白時出現在人?們眼前,禁軍經曆過一番廝殺,有死有傷,除卻倒地不起的,其餘均肅殺聽話地站在他身後。


    即便?再遲鈍,總該有人?反應過來,四?王子是此次奪宮的勝利者。


    不久前還輕視烏娜珠的婦人?,也開始打起烏娜珠的注意。


    “四?王妃,求求你?,放過我男人?,放過我兒?子。”


    “王妃,從前是我不對,我不該。”


    “妹妹,你?與四?王說一句,他哥哥可?從來沒欺負過他。”


    烏娜珠臉色慘白,好像除了含淚搖頭什麽都不會,從前那股淩厲勁兒?全沒了,她也被蒙在鼓裏。


    四?王掌權了,可?比起昨夜,他的野心更大一些,他要?的是毫無?例外的俯首稱臣。


    因此他轉身對烏娜珠的父親老烏氏道:“嶽丈可?任車騎將軍?”


    烏姓乃戎族大姓,未必站在風口浪尖,可?每朝都有重臣,烏氏骨子裏留著高貴與忠誠的血液,烏氏對四?王道:“待王上醒來自?有定奪。”


    “那嶽丈是想要?追隨烏維而去了?”


    “也好……”


    千鈞一發,禁軍將烏氏以及他身旁的人?團團圍住。同時,弓弩再次對準湖心殿。


    亂鬥以來,李勖一言未發,也未曾參與。


    李勖與四?王子早有約定,他助四?王顯達、奪權,四?王允他與林風眠離開戎都。


    見萬箭對準湖心殿,即便?知道四?王的目的隻是威脅他人?,心底還是生出莫大的不悅與厭惡。


    “四?王。”李勖僅吐了兩個字,四?王子已深受威脅,可?究竟今時不同往日,他心底不悅,口氣嚴肅道:“雍王,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可?是你?也看到了,烏氏的兵馬與本?王的禁軍針鋒相對。


    若我在湖心殿為你?敞開個口子,他的人?就會趁機把口子劈開。”


    然後像是安慰一般又?加了一句:“女?人?嘛,沒了再找,本?王都忍痛割愛了,雍王應該像本?王。”


    李勖眼底的殺意越來越濃了。


    “雍王,不要?這樣看著本?王。不要?忘記我們的約定。”李勖卻道:“讓你?的人?離開湖心殿。”


    僵持不下時隻聽河對岸一聲巨響,是田莊帶人?從內撞開了殿門。


    “雍王!”


    “我給?過你?機會。”


    李勖淡淡地說,烏氏見狀,忙下達命令增兵,四?王子爆喝道:“田莊!你?要?弄清楚自?己的誰的人?!”田莊喊話道:“卑職感念王爺四?年來的栽培。”


    一時間?,剛剛平息沒有多久的空地上殺聲四?起,禁軍與烏氏軍鬥做一團,老烏氏好不容易找到女?兒?烏娜珠,抄起弓箭精準地射傷她身邊的將士,老邁的聲音傳得?很遠:“女?兒?!別怕!往爹爹這來!”


    烏娜珠不知哪來的勇氣,筆直朝這邊跑來,一支支箭射在她腳邊,為她辟路。


    這時,田翼集結的喪山弟子也攻到了門外。


    從門被撞開的一瞬,李勖的視線就沒有從林風眠身上錯開。


    明明尋到了她,眼底的緊張卻未消散,反而隨著越來越多的禁軍試圖近她的身而布滿猩紅。


    原本?以為她跟著自?己會更危險,卻不想,離她太遠,生了變數。


    反而差點害了她,李勖隻想快一些抵達她身邊,然後將她抱在懷裏,他劈開抵擋的敵人?,不計後果,朝她的方向去。


    看到林風眠與一武藝高強的統領對了幾十招才堪堪逃脫,李勖怒意噴張,利索地屠了身旁的人?。


    放在從前,他或許會刻意避免不必要?的殺戮,不知何時開始,他變得?不再慈悲為懷,少了幾分瞻前顧後,如此,「目的」在他心裏反而越來越清晰。


    他的目的就隻有她。


    第75章 夜奔


    這已是亂糟糟的?地三個時辰。


    此時天徹底亮了, 可宮燈尚未完全熄滅,讓人恍若置身黑夜與白晝交界,尋不到出口。


    穆簡成?身體疲憊, 雙眸卻很亮。


    也?許單純想活動活動乏了的?筋骨,他從交椅上站起來,伸展肩膀和胸膛, 這時一個殺紅眼的侍衛朝這來,他看?也?沒看將人撂了, 然後揚手擦去濺在額上的?血跡。


    “穆汗,你?忘了答應過本王什麽?不插手本王的?家事!”


    穆簡成?一腳踢在第二?個攻來的侍衛身上:“守約這事太麻煩,呼延,隨我去!”


    “是!”


    “狡詐的?齊人果然背信棄義。”


    穆簡成?眉頭深鎖, 有意無意往林風眠身邊逡巡, 呼延奔打的?酣暢淋漓,期間抽身問:“大汗,咱們目的為何?”


    穆簡成?覰他,冷哼,“隻管把水攪渾。”回?頭正見林風眠與一人鬥得焦灼,麵上陡然一冷。


    雖已知把今世的?她與前世的?一分為二,可看到眼前相同麵孔的?人, 仍不免心軟。


    然而穆簡成?到遲一步,林風眠被趕到的李勖攬在懷中。


    他心中升起抹不平和憤然,“早知道就不可憐你?。”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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