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潔白的月光從沒有關閉的窗戶照射進屋子裏,屋子裏的物件上就像是披上了一層柔和的白紗。


    久久未眠的張起靈獨自望著天花板出神,試圖在空蕩蕩的記憶裏找到自己的曾經。


    “小哥......我們回家......”


    身側慵懶嬌軟的聲音引起他的注意,他轉頭看去,張寒煙趴伏在他的床邊,睡得很是香甜。


    他們兩人的手腕上,係著一根帶著鈴鐺的紅繩,隻要他的手腕一動,她就能發現他的動作。


    張起靈定定的看著近在眼前的張寒煙,柔和的月光下,她安靜的睡著,拴著紅繩的手還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角。


    他默不作聲,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


    你......是誰?為什麽?會感覺很熟悉?


    天光微亮的時候,窗外嘰嘰喳喳的鳥兒吵醒熟睡中的張寒煙,她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張起靈。


    “小哥,你......這是醒了?還是沒睡?”


    張起靈沉默的看著天花板,仿佛沒有聽到她問他。


    張寒煙無奈的歎一口氣,解開他身上的禁錮符,“起來了,我帶你洗澡,收拾一下和我出去買菜。”


    她打開衣櫃給他找到一套居家服,拉著他的手走到一樓的浴室洗澡。


    走動間,係在他們手腕之間的紅繩鈴鐺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小哥,你看,這一瓶,是洗頭的,這一瓶,是洗澡的,牆上掛的藍色毛巾是你的,紅色是我的,不要用錯了。


    衣服我給你放在這裏,洗完穿上,脫下來的髒衣服扔在這個髒衣簍裏麵,一會我給你洗,知不知道?”


    張起靈環顧寬敞的浴室,一一將她說的話記在心裏。


    張寒煙把他手上的繩子解開關門走出去,坐在客廳裏盯著浴室門等他出來。


    浴室裏的水聲停下來不久,張起靈就頂著還在滴水的頭發走出來。


    “怎麽不擦頭發?衣服都打濕了......”


    張寒煙疾步走過去拿起掛在浴室門後麵的幹毛巾,把他按到沙發上坐下,給他擦拭頭發上的水漬。


    “你看看你,還想離開呢,洗澡之後頭發都不知道擦,一個人在外麵怎麽能照顧好自己呢,是不是?


    小哥,從今天開始,我會慢慢的把你過去的事一點一點的告訴你的,我保證,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她擦拭頭發的動作不停,念念叨叨的嘴巴也沒有停,張起靈呆坐在沙發上,對於她的觸碰和嘮叨並未感到一絲厭煩。


    “好了,我們出門買菜。”她轉身準備去放毛巾,剛走兩步,隨即就像是想到什麽似的,又走回來看著張起靈。


    雖然浴室離客廳的距離並不遠,可如果張起靈想走,依著他的速度,她一個轉身的功夫,他就沒影了。


    她不敢賭,杭州太大,萬一他離開這裏,她不知道該去哪裏找他。


    “小哥,保險起見,我們還是把繩子係上。”


    繩子被她牢牢實實的係上一個特殊的結,一個隻有她自己才能打開的結。


    出門之後,張起靈就走在張寒煙的身側,最多,不能超過兩步遠的距離,繩子的長度隻能讓他們之間維持兩步遠的距離。


    “老板,我要這一隻雞,幫我裝起來,還有這些,都幫我裝起來。”


    張起靈轉頭看向買菜付錢的張寒煙,他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沒有一點兒想要離開她的想法。


    他想待在她的身邊,一直一直待在她的身邊。


    “讓一下讓一下!!!”


    男人推著一大車蔬菜朝他們衝過來,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把她拽到自己的懷裏,小心翼翼的護著她。


    “小妹妹,東西都裝好了,你拿好。”


    “哦,好的。”張寒煙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從老板的手裏拿東西,付錢。


    張起靈癡癡的看著自己的手,回想剛才的那一幕和心裏一閃而過的慌亂,讓他的眼神更加的迷茫。


    在他疑惑的時候,張寒煙牽住他的手,“回家做飯,煮你喜歡吃的飯菜。”


    西湖邊散步的人影三三兩兩,初升的太陽照射在水麵上,波光粼粼。


    張起靈看著身邊的景物,一股深深的熟悉感縈繞在他的心頭,他急於想要去探尋這熟悉感的由來。


    回家之後,他坐在花園的涼亭裏環顧四周,昨天他根本就沒有細看這裏,今天一看,隻覺得處處都透著熟悉感。


    “小哥,想什麽呢?你喜歡吃的白斬雞已經燉上了,一會就可以吃。”


    “那些過去,可不可以現在說?”


    他的聲音清冷淡漠,語氣中沒有摻雜絲毫的感情。


    這種冷冷淡淡的樣子,差點兒讓張寒煙以為自己回到了幾十年之前,初見他的那一天。


    那時候,他也是這樣,冷冰冰的對她說:“放手!”


    張寒煙思緒回籠,定定的看著他,“那就從我們第一次見麵開始說吧......那時候,我們都剛剛三歲的年紀......”


    在張起靈的注視中,她把他們兩人相識,相知,從小到大互相陪伴的時光一一說給他聽。


    他認真傾聽時,看著她一會蹙眉,一會笑,他仿佛通過她的表情,感受到了她的情緒。


    張寒煙什麽都告訴了他,唯獨有一件事,她以血畫出回魂符,以燃燒自己壽命為代價讓白瑪蘇醒,她沒有告訴他。


    她不想說,這件事是她自願這樣做的,即使他現在失憶了,她也不想他背負對她的愧疚。


    他們之間的故事很長很長,長到張寒煙說了大半月的時間才說完。


    這大半個月,每一夜,她都守在張起靈的床邊,唯恐他趁她不注意給跑了。


    “小哥,關於你的過去和我們之間的過往,我都已經全部都告訴你了,現在,你還準備離開嗎?”


    張起靈看向她,想到這大半個月的相處時光,搖了搖頭。


    “不走,和你在一起。”


    “真的!”張寒煙激動的驚呼一聲,“那我們拉鉤,騙人的是小狗。”


    兩人的小拇指相互纏繞的那一瞬間,張起靈的腦海裏快速的閃過似曾相識的畫麵。


    “一百年......”他喃喃自語的說道,聲音極輕,是隻有他自己能聽見的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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