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視線轉回屏幕,逼自己轉移注意力。


    但是吧,人就是這麽奇怪。越想忽略一個東西的時候,大腦越不配合。本來她也沒覺得多需要筆,可沒有它之後,又覺得渾身不自在,有種抓耳撓腮似的心煩。


    眉頭皺著,看眼前的題目都開始礙眼。


    突然--


    “啪嗒”一聲,一根黑色的觸控筆落到桌麵。


    冷螢眼睛一亮,迅速側頭看過去。


    辜沉正把自己的黑色平板電腦放到一邊。


    冷螢怔怔的,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溫暖,“……謝謝啊。”把自己的筆借給我用。


    辜沉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嗯?


    什麽眼神?


    冷螢覺得自己在那雙眼睛裏看見不少東西,比如說無奈,比如說好笑?


    她清清喉嚨,突然覺得有點尷尬。


    不過尷尬歸尷尬,筆還是要用的。


    心無旁騖之後,研究員冷螢正式上線。她先是定了個1小時30分的鬧鍾,跟著對著筆記本裏的難題,開始在平板上演算。


    物理美嗎?是的。


    它以極簡單的有限定律,去描述了世界的簡單規則。


    而正是這些簡單的物理定律,驅動著一切。萬物在此之上,開出無數絢爛的花。想撥開雲霧見天日,想通過現象看到本質,不但需要超強大腦,更需要那麽一點點運氣。


    投入進工作中的冷螢,不太容易注意到別的事。這點好也不好,效率是高,但也常常耽誤不少正事。久而久之,養成了定鬧鍾工作的習慣。


    省得解題解得發瘋,忘了自己生活在人間。


    存在感極強的人突然安靜起來,身邊的人有點不習慣。


    辜沉愣是看了她一會兒,才開始忙自己的事。


    中途空姐主動過來詢問需求,冷螢聽都沒聽見,隻是換了個姿勢,窩在椅子一角,皺著眉頭勾勾畫畫。


    直到鬧鍾嗡嗡震動起來,她才宛如一隻被喚醒的小妖獸似的,伸伸腰,抻抻腿,晃動著嘎吱亂響的脖子,四處張望。


    接下來的時間,她再次回到日常模式。短短三十分鍾,上了一趟廁所,要了一次飲料,吃了兩個能量棒,還玩了會兒遊戲。


    終於在聽到廣播說即將降落的時候,才老老實實地收好東西。


    辜沉把冷螢的行李箱取下來,等她把筆記本跟平板放進去後,又重新放回架子上。坐回來的時候,再次被迫得到了一個能量棒。


    “這個味兒的好吃,抹茶的。”她這麽說。


    辜沉沉默。


    “我穿這樣冷不冷?”聽廣播裏說完地麵溫度之後,冷螢有點小擔心。


    柳教授說申城沒暖氣,濕冷,讓她穿厚點。


    她當然沒聽。隻穿了個單薄的衛衣,配了條牛仔褲,而且還非常敷衍地把外套塞進了行李箱。


    辜沉:“不冷。”


    冷螢點點頭,突然留意到他穿得也挺薄的。休閑上衣和牛仔褲,雖然還是黑漆漆的,但至少不是西裝革履。看著,好像也年輕了一點。


    飛機安全降落,申城用一場小雨迎接著他們。


    冷螢走在健步如飛的辜沉後頭,看著窗外發愁。最討厭雨天了,弄得哪兒都是濕的。


    “快到了麽?”她問。


    車到底停在哪兒啊?走這麽久還沒到!


    辜沉慢下腳步,把她手裏的行李箱接了過來,連同自己的一塊兒,並排推著。


    冷螢在後頭看著,突然覺得這手大就是優秀,拉兩個行李箱都能這麽自如。不能一手一個嗎?另一隻手空著幹嘛?耍酷啊?


    ……哦。


    打電話呢。


    聽著辜沉跟司機確認位置,還讓人到最近的出口來接,她心裏暗暗點頭。


    隻是臨近出口處的時候,一陣涼意突然襲來。


    冷螢瞬間被吹懵了,抬頭看辜沉,表情很明顯地在質問他:不是說不冷嗎?


    好在司機的車就在兩步之外,她很快被安排進後座,暖意讓她恢複了禮儀,衝著坐進來的辜沉微微笑了一下,又對前方的司機師傅說了句“辛苦”。


    辜沉:“地址發給我。”


    “哦。”冷螢照做,跟著小聲對他說:“謝謝你啊,不然我還真有點害怕自己叫車。你看新聞了嗎?有個小姑娘就是自己從機場打車,然後被害了。”


    辜沉把地址發給司機,看了她一眼。


    冷螢接收到目光,以為他有興趣,說:“好幾起案件了都,多嚇人啊。我們這個研究所又有點偏僻,我還是有些害怕的。”


    辜沉“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她又問:“申城雨多嗎?”


    “多。”


    冷螢“哎呦”了一聲,看著窗外發愁。


    等離子體物理研究所位於申城東區,跟機場正好處於對角線方向。她來之前查過地圖,坐這麽久的免費車有點不好意思,“要挺久才能到吧?”


    “嗯。”


    “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說著,她又要從包裏掏什麽東西。


    辜沉見狀立刻製止:“不用給我零食。”


    冷螢手一頓,確實是準備給他點兒什麽,不過這次是巧克力。聽人這麽說,她又緩緩地把露出來的包裝盒放回去,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辜沉安靜了一會兒,說:“我公司也在那附近。”


    “哦。”


    兩個“哦”,情緒都極度外泄。莫名給人一種小孩兒高高興興來示好,卻被大人一下打蔫了的感覺。


    空氣安靜如斯,氛圍有些詭異。


    連前方一直在當隱形人的司機小王,都透過後視鏡悄咪咪窺了一眼。


    “單位有宿舍?”辜沉主動開口。


    冷螢摸出手機開機,慢吞吞地答道:“有啊,不過我的級別需要跟別人共用一個宿舍。”


    辜沉點了下頭。


    冷螢點開微信跟爸爸媽媽報完平安,思緒不由得轉到了宿舍問題上。


    兩居室,一個廚房,一個廁所。具體什麽樣她還沒見過,不過應該還行。


    然而。


    一個半小時後,現實啪啪打臉。


    當冷螢填完各種手續,滿懷欣喜地拖著自己的小行李箱走進306的時候,小臉瞬間僵化。


    ……這、


    我恐怕不行啊……


    第7章 住哪好呢


    九十年代的破案港劇裏有一種單元房。進門就是餐桌,破破爛爛的小沙發必須有兩個,中間還得擺上一個極其不相配的小茶幾。窗戶得有安全網,朝向也必須陰麵,營造出一種誰住在裏頭誰都得死的氛圍。


    總之,四四方方、陰陰森森。


    這就是傳說中的九十平方米的兩居室待遇?


    冷螢不想邁進去,但熱情的劉老師已經把她拉進來了。


    “快來快來!我可等你半天了!”劉老師四十多歲了,離異有子,人長得微胖,笑起來很是和藹。


    “劉老師好。”冷螢幹笑著打完招呼,站在門口一副不知道怎麽下腳的樣子。


    劉老師笑著解釋道:“咱們這個是老樓,舊是舊了點,不過住起來還是挺方便的。”


    冷螢瞅著這滿屋剛洗好的衣服,挪動了一下腳,不確定該不該直接走動。地麵看著是不太幹淨,細看還有些水印子。但是她的拖鞋還在那五個大箱子裏,就算想換也沒得換。


    不過這個點兒快遞也該到了吧,剛才在車上快遞員就打過電話說派送了。


    冷螢糾結著,擔心自己的箱子要放到哪兒去。滿屋都是雜物,右邊那是什麽?沙袋嗎?這位大姐還練功啊?為什麽就能把屋子填得這麽滿呢?


    劉老師見她這樣,估摸是受驚了,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地說:“今天下雨,衣服都晾在屋子裏了。我明天就全都收好,不用擔心的。”


    冷螢扯出點笑,指著一間黑漆漆的房間,虛弱地問:“那個是我的房間嗎?”


    “對對對!我之前已經簡單打掃過了。”劉老師走過去打開燈,臉上堆著笑,仰頭看她。


    冷螢頓時有點感動,真誠地頷首致謝:“謝謝劉老師。”


    “不要這麽客氣,你年紀小嘛,照顧你一下也是應該的。”劉老師率先走進屋內。


    冷螢跟著進去,看清屋內情況的一瞬間,險些窒息。


    小房間,單人木板床,窗戶連窗簾也沒有。


    這些就算了,牆角那堆像山一樣高的大箱子是怎麽回事啊?滿滿當當一整排,上麵還蓋著塊用舊了的花布床單。。。


    “嗬嗬……”劉老師幹幹地笑了兩聲,解釋說:“實在是沒地方放了。從得到消息開始我就忙著收拾,累得我呀,老胳膊老腿都快斷了。之前我一個人住在這,東西難免有點多。小冷你不要介意啊。”


    冷螢……喉嚨好幹,說不出話。


    我是不介意,可我的箱子介意啊。


    它們還沒來就被人欺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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