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三人剛剛進入“葫蘆口”時,忽然不知從何處刮來一陣涼風,一下子竄過了整個山穀,刮得草木“嘩嘩……”亂響。


    一直大覺悶氣的三人一下子涼了下來,其變化之快,仿若忽然一腳踏入了另一個世界。


    與此同時,天色竟重新變明亮了些,但此時的明亮卻總讓人感到有些詭異,而且很快便消失了,天色比原來更為昏暗,視線已難及遠,仿佛夜色已降臨。


    現在看來,前方的峭壁已更顯猙獰突兀,讓人望而生畏,讓人感到兩側的陡崖隨時會向中間壓下。


    小夭身上的坐騎開始變得很不安分,左衝右突,很不情願再向前行。


    小夭的好勝之心頓時被激起,她猛地雙腳用力狠夾馬腹,催馬前行。


    爻意、戰傳說依次跟進。


    風,更為猛烈,從山穀入口處長驅狂卷而至,山穀中的草木如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撫過,全部朝北倒伏,顯出一片灰白色,與平時的大片黃綠色截然不同。


    還沒等三人回過神來,暴雨已突如其來地降臨,沒有積蓄醞釀的過程,雨勢是迅雷不及掩耳的迅疾猛烈。刹那間,山穀已被暴雨激得煙塵滾滾,那是天氣幹熱時草木山岩上積下的塵埃。


    山穀中迅即便是白茫茫的一片,豆大的雨水在狂風猛烈牽扯下,竟再也沒有統一的流向,而是在山穀中的每一個角度、方向飛舞,打在臉上、手臂上生生作痛。樹葉被狂風生生撕下後,先是聚作一團,以極快的速度飛旋上升,倏而毫無征兆地突然散開,葉兒向四麵八方毫無章法地飛落。


    天色更暗!


    雨水與狂風一道襲擊著人的視覺、聽覺,並且予人以一種風雨已占據了整個天地間的錯覺。


    馬兒受此驚嚇,開始惶恐地“噅噅……”驚叫,毫無目的地奮力掙紮,三人竭力約束,雨水早已將他們淋得透濕。


    “戰大哥,我們該怎麽辦?”小夭大聲呼道,雖然她甚是膽大,但在這種時刻,仍是與其她女子一樣本能地對男人有著依賴心理。


    戰傳說還沒來得及回答,忽聞小夭身下坐騎一聲長嘶,緊接著便是小夭的驚叫聲,她的坐騎竟不受約束,如瘋了一般向前疾衝而去!


    距離迅速拉大,戰傳說已看不清小夭!


    在這種地方,又是狂風暴雨中,坐騎失蹄頗為危險。


    戰傳說一時無法做出決定,山道狹窄,又是昏天暗地,若讓小夭在馬兒飛奔疾馳的情況下強行下馬,恐怕會有危險!戰傳說還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讓小夭將身上的馬兒擊斃,但他知道小夭未帶兵器,又不知小夭的內力修為如何,若是慌亂一掌擊下未能擊斃坐騎,反而更會激發它的野性,那便不妙了。


    戰傳說隻在片刻的猶豫後,便立即做出了決定,他單掌輕按,已自馬背躍起,掠向與他相距不遠的爻意,道了聲:“得罪了!”已攔腰將爻意抱起。


    對他這突如其來的舉止,爻意駭了一跳,本能地一掙,卻沒能掙脫,人也清醒了,她相信戰傳說此舉不會有惡意。


    戰傳說隻手攔腰抱著爻意,將自身的修為提至極高境界,向小夭消失的方向疾掠而去!此時以他的修為,其視線也難以穿透重重雨幕,隻能分辨眼前丈許範圍內的情形,如此一來,在如此陡峭的山道上疾速掠走,就難免險象環生,戰傳說的反應能力經受著極大的考驗!爻意隻覺耳邊風聲呼呼,黑壓壓的山崖如怪獸異魔般向自己飛撲而至,近在咫尺間忽已自身邊擦身而過,讓人感到若是失之毫厘,便會被山崖撞得粉身碎骨。


    此等情景,實是對人的心靈的極大衝擊!爻意的性命便係於戰傳說的身上,已無法自主,便索性將雙目閉上。


    驀地,戰傳說一聲驚呼:“小夭……”


    幾乎是與戰傳說的驚呼聲同時,爻意聽到驚人的馬嘶聲,嘶聲極為短促,旋即戛然而止,此聲消失得過快,讓人聞之感到極為不適。


    原來是小夭的馬在狂奔中被路旁突起的岩石絆倒,馬兒收勢不住,重重撞向堅石,立時撞得腦袋崩裂,而小夭也一下子被拋飛出去,巨大的慣性使她身不由己地向山岩撞去。


    眼看就要傷得不輕時,她的右臂忽然一緊,已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扣住,耳邊傳來戰傳說的聲音:“別怕!”


    小夭懸起的心立時落地了。


    三人總算有驚無險地聚在了一起,但暴雨仍是無邊無際地狂瀉而下,山穀中、岩縫間已有“嘩嘩……”的流水聲。


    戰傳說隱約看見前方路旁有一處地方上凸下凹,正好可以容三人藏身,但不知隱身於此會否有危險。


    戰傳說一手攔腰抱著爻意,一手牽著小夭向前走了幾步,放開爻意,遙遙淩空擊出數掌,但隻見有泥沙被震落,而山岩卻巋然不動。能承受得了戰傳說的掌風,自然也就無懼於風雨侵襲,戰傳說連忙將二女連抱帶拉藏進了岩石下。


    此刻,三人所需做的就是在這兒安心等待這場暴風雨過去了。


    有驚無險讓戰傳說鬆了一口氣。


    但這份輕鬆並沒有維持多久,不知什麽時候起,戰傳說忽然意識到自己正處於足以讓任何男子血脈賁張的處境中。


    山岩之下,空間狹小,三人不得不緊緊挨擠縮在一起半坐半蹲,幾如擁作一處。小夭、爻意的衣衫經雨一淋,完全貼於身上,將她們美豔之極的軀體的曲線顯露無遺!此時光線極為昏暗,爻意、小夭兩人一時尚未意識到這一點,但戰傳說的內力修為深厚,目力超越常人,卻已在無意中把這香豔之極的情形完全捕捉,他幾乎將二女軀體的每一道弧線、每一處凸凹都看得清清楚楚,濕透了的輕衫根本遮不住滿園春色!


    戰傳說心頭一陣狂跳,急忙閉目,再也不敢多看。


    但這並不能讓他靜下心來,因為那誘人的情形已深深地印於他的腦海中。


    何況,二女還與他以最親密無間的方式緊緊依偎在一起。尤其是戰傳說本是攔腰挾抱著爻意的,躲入洞中後,因為空間狹小,背抵堅石,不便抽出,他的手便一直環抱著爻意的身軀,爻意隻要稍一動彈,他的手掌便或是搓摩過爻意平坦結實的腹部,或是碰觸於爻意極富彈性的胸部。


    而小夭的大半個身子自後依靠在他的左側,戰傳說能夠借著這種接觸清晰無比地感覺到小夭年輕軀體的玲瓏浮突以及火熱。讓戰傳說不堪承受的是小夭不知為何在這種時候還是如平時一樣不肯安分,嬌軀不時作讓人心神搖蕩的扭動,她那芬芳的處子氣息一陣陣地向戰傳說襲來。


    戰傳說隻感到喉間一陣陣發緊,身子也越來越熱,生理上開始發生悄然卻明顯的變化。戰傳說暗叫慚愧,他惟恐爻意、小夭察覺到他的這種變化,一動也不敢動,整個人都幾近僵硬。


    他卻不知,此時與他一樣備受情欲煎熬的還有小夭。


    小夭正值情竇初開的年華,正是許多美好的東西開始在心中、身上悄然萌芽、開放的年紀。戰傳說以獨特的方式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一下子撥動了她的情懷,占據了她的心靈。此刻,與暗中心儀的男子如此相擁而坐,小夭幸福得幾乎暈眩,而從未與男子有過肌膚接觸的她,此刻卻不可避免地感受著年輕男子的健壯與強悍,而且此人還是她魂牽夢縈之人,小夭一顆芳心早已亂作一團,羞赧、開心、膽怯、刺激……種種心緒齊齊湧上她的心頭。


    戰傳說越來越僵硬的軀體、漸顯粗重的呼吸在不知不覺中給予了小夭以神秘的暗示,這是亙古以來男女之間就一直存在的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訊號,正如情人間的靈犀一點……


    小夭忽然有了不可抑製的衝動,她猛地無聲卻用力地緊緊擁著戰傳說的左臂,將自己滾燙的身軀死命地抵於戰傳說的身側,似欲將自己完全地融入戰傳說的軀體中。未等戰傳說回過神來,她火熱的香吻已印在了戰傳說的臉上。


    戰傳說一下子呆住了!


    他的身體卻另有反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他軀體內左衝右突,似在尋找著一個突破口,一個宣泄點,讓他既煩躁又不安。


    慌亂中,他忽然察覺爻意的氣息變得有些急促了。


    “難道她察覺到了什麽?或是她的目力並不在我之下,所以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戰傳說腦海中飛速轉念。


    他忘了爻意的目力雖不及他,但她卻有著常人根本無法比擬的感覺。先前在坐忘城追查毒害南尉府三百九十七人的殺手時,就已顯露了這一點,以至於戚七中計被擒。


    此時戰傳說、小夭的異常心理、情緒,自然更是能被近在咫尺的爻意捕捉判斷,身邊曖味的充滿情欲的氛圍,與她的威郎酷似的戰傳說與她貼身相擁……這一切,豈能不使她心如鹿撞,芳心大亂?


    一時間,山岩下的三人雖然無人言語,但卻絕不平靜,無聲之中,心緒潮起潮落,澎湃激昂……


    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倏忽之間,便突然停止了,天色很快亮了起來,風雨聲消失無蹤,隻聽得“嘩嘩……”的流水聲。


    三人幾乎同時說了一句:“總算停了……”


    話雖同,恐怕心情卻是不同。


    暴雨之後,山穀中的一切景致都變得格外清新。


    隻是三人都無心欣賞,這場暴雨定然將卜城人馬留下的痕跡衝毀了。雖然卜城人馬並非在有意逃避他們的追蹤,但三人也是不想再節外生枝,再為尋找殞驚天等人的行蹤另費一番周折。


    戰傳說找回那隻裝有貴重之物,也裝有那幅血字的盒子後,三人繼續前行。


    這一次,他們隻能步行了。小夭的坐騎已死,而戰傳說、爻意的坐騎則早已不知去向。


    但願過了山穀,很快就可以找到集鎮,否則沒有馬匹,如何能長距離追蹤卜城人馬及殞驚天一幹人?


    這一路上,小夭忽然變得少言寡語了,隻是默默地趕路……


    穿過山穀,前方是一座不高的山丘。


    三人很快便攀至山丘之頂。


    當他們立足於山丘之巔,向前方望去時,立時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隻見山丘北向腳下是一馬平川的草地,足足有數千畝,就在與山丘相距不遠的地方,赫然有數百人的隊列整齊排列著,正以緩慢的速度向北移動。此時,已是陽光普照,天地間一片明朗,立足山巔,就可以把隊列的旗號、衣飾看得一清二楚。何況,這些人馬的旗號、衣飾對戰傳說三人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那正是卜城人馬的衣飾、旗號!這麽快便尾隨上卜城人馬,實是有些出乎三人的意料之外。


    但最讓三人吃驚的還不是這個,而是在卜城人馬的四周,還來回奔馳著數十名黑衣騎士,每一名騎士手中都高擎一麵旗幟,旗幟是黑色的底紋,上麵繡著血紅色的劍形圖案,那繡著的劍正是象征著不二法門無上權威的“獨語劍”!不言而喻,這些騎士就是不二法門的黑衣騎士。


    雖然不二法門黑衣騎士隻有數十人,人數遠遠不及卜城人馬,但讓人感到其氣勢甚至遠在卜城人馬之上。


    黑紅兩色的獨語旗在風中獵獵飛揚,黑衣騎士身下的坐騎四蹄飛揚,在廣闊的草地上劃出一道道軌跡,其疾如風。在奔掠於馳騁中,不二法門的自信與氣勢強盛顯露無遺!


    對於戰傳說來說,他當然能一眼識出不二法門的黑衣騎士。眼見數十名黑衣騎士出現在眼前,戰傳說心頭甚是吃驚!因為,當年他父親與千異決戰龍靈關時,不二法門所動用的黑衣騎士也不及今日人數眾多。隻是當年除黑衣騎士之外,還有四大使者。戰傳說曾與六名黑衣騎士一道進入西部荒漠,他知道不二法門的每一名黑衣騎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如果這些黑衣騎士是為對付卜城人馬而來,那麽縱然卜城人馬有十倍於對方的兵力,也是根本無法抵擋黑衣騎士的衝擊!


    但很快戰傳說便意識到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此時卜城的人馬依舊保持先前的隊形前進,而沒有改成臨陣對敵時的隊形,由這一點可以判斷卜城人馬並沒有受到不二法門黑衣騎士的衝擊與威脅。


    那麽不二法門黑衣騎士為何會在此出現?是巧合,還是另有原因?


    一連追蹤了數日,此刻終於見到了卜城人馬,而父親殞驚天極可能也在其中,小夭興奮不已。


    同時,她也因不二法門黑衣騎士的出現而有些不安,看不透這又意味著什麽。她望著戰傳說,等待他作出決定。


    戰傳說穩穩佇立於山丘之頂,俯瞰著廣袤的大片草地以及在草地上推進的卜城人馬、馳騁的黑衣騎士,神色凝重,心頭思緒萬千。


    良久,他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很有把握地對小夭道:“你父親此去禪都的途中已不會有任何危險了。”


    小夭既驚訝又期盼地詫異道:“何以見得?”


    “因為不二法門的人希望他能平安抵達禪都。”戰傳說聲音低緩地道,聽他語氣,似乎並未因為確信殞驚天前去禪都的途中必然無恙而有所欣喜,反而顯得憂心忡忡。


    小夭驚訝地望著戰傳說。


    雨後的陽光顯得格外亮,亮得如同假的一般。


    遠處的馬蹄聲與近處的風聲相呼相應。


    戰傳說佇立如雕像……


    △△△△△△△△△


    禪都。


    紫晶宮北殿中的搖光閣。


    樂土最為尊貴者——冥皇一向氣度沉穩,但此刻他卻顯得有些煩躁不安,在殿內不停地踱著步。


    偌大的搖光閣內,隻有兩個人。除冥皇之外,另有一人正靜靜地端坐於一張金漆椅上。


    這是一位蒼老得讓人難以確知他的年齡的老者。他的衣飾樸實無華,幾乎沒有任何修飾,但他置身在這樣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卻絲毫不會讓人感到不協調,而是那麽的自然。


    當冥皇站著的時候還能端坐著的人,隻有雙相:無惑大相與法應大相。這是冥皇賜與他們的權力。


    而這老者,正是無惑大相!


    無惑大相置身搖光閣這等重地,麵對的是至高無上的冥皇,竟能如此平靜,實是匪夷所思!換作他人,即使是冷酷無畏的地司殺這樣的人物,麵對冥皇,也難免有惴惴不安之感。


    冥皇終於止步,轉身正對著無惑大相道:“此次不二法門動用了四十名黑衣騎士守護殞驚天,依大相之見,不二法門用意何在?”


    無惑大相的目光迎向冥皇,以蒼老而平緩的聲音道:“聖皇想問的應不是這一點,因為聖皇應已察知不二法門此舉的用意。”


    他的語氣十分平淡,緩緩道來,如敘家常,偏偏所說的每一句話又予人以道盡風雲變幻的真諦之感,仿若一切的驚世駭俗,一切的風雲變幻,在無惑大相眼中,都是意料中事,不過爾爾。


    冥皇以意味深長的目光望著無惑大相,少頃,他偏過視線,輕歎一聲,道:“祭湖之約,天下共知,沒想到不二法門竟會公然插手大冥王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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