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聰心頭一動,猛地醒過神來:“刑破!一定是刑破!”


    他斷定當他還在城堡左近逗留時,刑破已與顧影、梅木見過麵了。而且極可能刑破已察覺出什麽,提醒了顧影、梅木,所以顧影才急著要與他分道而行。


    明白了這一點,晏聰反而平靜了下來。


    他悄悄提聚內息,並有意使之紊亂,頓時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咳著咳著,“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你怎麽了?”顧影、梅木同時脫口驚呼。


    “看來,她們並未真正地起疑,也許是出於不怕一萬隻怕萬一的心理才要與我分道而行的。若是我與她們分開,那豈非等於前功盡棄?如何能引得刑破現身?”


    心中轉念,口中已吃力地道:“無……無妨……那烏稷……好深厚的內力!”


    “娘……”梅木像是哀求般道。


    顧影沉默了片刻,道:“真難為你了,那名為烏稷的劍手的劍道修為恐怕可躋身當世劍手二十強之列呢!”


    雖然她不諳武學,但以梅一笑夫人的身分說出這番話,仍是頗具說服力。


    “但他仍是敗給了晏大哥。”梅木道。


    晏聰索性將戲演得更逼真,他道:“其實,當時我傷得不輕,但為了……為了迫使……烏稷認輸,我……我隻有強撐著,若非如此,還真不知能否脫身。不用擔心,隻要打坐調息一陣子,自然無……無妨。”


    顧影道:“也罷,黑夜裏也不便趕路,我們也等到天亮再啟程吧。”


    梅木掩不住內心的喜悅之情,道:“娘,這神像後麵還挺寬敞,又有神像遮擋,不若讓晏聰在這後麵調息療傷,免得萬一有人追蹤過來,立時被發現。”


    “也好。”顧影應道。


    經梅木的話提醒,晏聰舉目打量了廟內的情形。


    位於廟堂正中央的,自是樂土人再熟悉不過的玄天武帝的神像,雖然隻是一尊雕像,卻已讓人感到惟我獨尊的絕世氣概。


    緊接著,晏聰的目光便被神像下方神台上所貼掛著的一條字幅吸引住了。此字幅長約七尺,寬約三尺,上麵寫了一行字,晏聰稍加打量,識出是這樣一行字:“此廟凶邪,切勿入內!”


    字體甚大,但廟內一片黑暗,所以梅木、顧影都未看見,否則也許會受這句話的影響了。


    晏聰心頭凜然一驚,暗道:“怎會有凶邪?”但他畢竟是武道中人,對此並不十分在意。何況他好不容易設計騙得暫時仍與顧影、梅木在一起,又怎願因這種小事而改變?


    不過,這條幅倒也解開了晏聰心頭的一個疑團,那就是為何此廟會如此荒涼,與其它的玄天武帝廟大不相同。


    玄天武帝在樂土萬民的心目中無比崇敬,若非真有非比尋常之事在這廟中發生,一般人是萬萬不敢冒犯神威而將這樣的條幅留在廟中的。


    甚至,晏聰還想到了那座廢棄了的城堡。那座城堡與這座玄天武帝廟相去不過二裏之距,它的廢棄會不會與這座廟有關?


    晏聰滿懷心思,忍不住又打量了那玄天武帝的神像一眼。


    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怪,晏聰竟隱隱覺得這神像有些不同尋常。


    但具體有何不同尋常之處,卻又一時無法明了。


    三人隱於神像後麵,晏聰居外側,顧影、梅木居內側,一人都背倚著神像的台座坐下。


    晏聰假作在調運內息,暗地裏卻憑借深不可測的內力,捕捉著玄天武帝廟四周的每一點不尋常之處,他自信隻要刑破接近此廟,定能準確感知。


    可惜,時間悄然流逝,他卻一直無所收獲,所捕捉到的隻有夜風拂動草木的“沙沙……”聲。


    不知過了多久,周遭一直風平浪靜,晏聰暗暗心焦,不由得記起靈使曾說過的話,心忖這刑破果然不簡單!


    忽聞梅木低聲道:“好熱……奇怪……”


    顧影緊接著也道:“是啊,我感到背靠的地方竟有些微微發燙。”


    晏聰一驚,立時也感覺到了!方才他之所以忽視了這一點,是因為他所有的心力皆全神貫注於尋找刑破的下落!


    神像的底座怎會無故發熱?


    晏聰立時聯想到那條幅上所寫的內容:此廟凶邪,切勿入內。


    難道,此廟真的有凶邪?!


    思忖間,晏聰忽然心生警兆!


    有高手接近!


    而且是絕對可怕的高手!晏聰既已至三劫妙法的第三結界,其心靈的感應力便遠逾常人。


    好強橫無匹的霸者氣息!


    以晏聰此刻的修為,竟也不由心頭一陣狂跳。


    難道,來者會是刑破?!


    “你為何如此緊張?”


    靈使的聲音突然在晏聰心頭響起,仿佛就在他身邊言語。


    猝不及防之下,晏聰駭了一跳,脫口“啊……”地一聲低聲驚呼。


    “你怎麽了?”梅木急忙關切地問道。


    晏聰這才回過神來,低聲道:“有高手向這廟接近!”


    梅木輕笑一聲,道:“那有何妨?”隨即又想起了什麽,補充道:“隻要不是不二法門的人就無妨,是了,為什麽不二法門的人要這麽做?”


    晏聰卻早已從梅木的反應中推斷出梅木之所以不緊張,是因為梅木認為晏聰所感覺的高手氣息是來自於刑破!


    但晏聰卻已相信此人應不會是刑破!


    當然,他也不會對梅木作此解釋。


    這時,天邊竟傳來了隱隱雷聲,而那驚世高手的絕強氣勢正越來越盛,顯然正以極快的速度向這邊接近。


    晏聰本能地感到此人應該是衝這玄天武帝廟而來的,心中飛速思忖著對策。


    雖然來者敵友難分,自己未必會與之發生衝突,但晏聰卻委實不願因為不可測的變故,而錯失了引誘刑破出現的機會。


    但梅木、顧影多半已認定他所說的高手就是刑破,那麽自己是很難說服她們回避的。


    左右為難,該當如何?


    未等晏聰想出兩全之策,他忽然察覺除了方才那驚世高手之外,竟又有人向這邊接近!而且是與先前那人不同的方向向這邊接近!


    看來,此刻要想不為人所知地離去已絕不可能!


    既然如此,晏聰索性決定留下來靜觀事態變化。


    這時,忽聞半裏之遙的地方有笛聲傳來,笛聲清悅歡快,似在迎頌賓客。但在這樣的荒野孤廟中忽聞笛聲,予人的感覺仍是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笛聲悠長綿綿,足見吹奏者的內力修為不凡。


    晏聰很快由笛聲的變化判斷出吹奏之人在向此廟而來,且來速甚快,不過片刻,已在廟外!


    這時,梅木自也意識到事情不同凡響,而晏聰所言之高人,未必就是刑破!


    “若非刑叔叔又是什麽人?會不會是不二法門中人?”梅木心頭暗自轉念。


    天邊的驚雷聲滾滾而來,卻掩不住清越的笛聲,誰也捉摸不透為何會有人在夜深人靜的荒野中吹笛。


    笛聲忽止。


    隻聽得一嬌媚動人的女子的聲音高聲道:“屬下恭迎主公大駕!”


    “主公?這女子是什麽人?她所稱的主公又是誰?”晏聰沒有料到吹奏笛音的會是一女子,吃驚非小。


    “為何隻有你一人?恨將何在?”


    一個具有無限威儀、氣勢懾人的雄渾聲音響起!晏聰心頭一陣狂跳:“是他!他一定就是那氣勢強得可怕的驚世高手!”僅聞其聲,已足以讓人深信此人必是雄霸一方、慣於發號施令的強者!


    “回稟主公,恨將他……他已戰亡!”嬌媚女子似乎有所驚懼,聲音略顯顫抖。


    一陣可怕的沉默!


    “是什麽人,竟敢殺我大劫主之將!”聲音森寒入骨。


    廟內三人無不是凜然一驚,“大劫主”三字有如驚雷般在他們心頭炸響,短時間內難以回過神來。


    即使如今的晏聰已今非昔比,但乍聞“大劫主”之名,他仍是本能地有如雷貫耳之感!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心頭不由升騰起莫名怒意!


    “我已達到三劫妙法的第三結界,縱是大劫主又如何?我未必就不能與他一戰!”


    雖然如此想,但對雄霸一方的劫域大劫主突然駕淩這荒郊野外,仍是吃驚非小。


    至於梅木、顧影心頭之驚愕更不待言。


    那女子自是劫域樂將。此刻,她正領著自己的十二女婢跪伏於廟外空地上,方才的笛聲正是她為迎候大劫主所奏。


    樂將由大劫主森寒無比的語氣中聽出他已真正地動了殺機!


    也難怪大劫主會如此震怒,他的三大戰將在短短的時間內已在樂土連折其二!


    樂將壯著膽子回稟道:“恨將……與哀將一樣,是被同一個年輕人所殺,此人名為戰傳說,乃當年在龍靈關迎戰千異的戰曲之子!”


    樂將之所以對戰傳說的事知悉不少,是因為當她將恨將救走後,恨將把他所知道的告訴了她。戰傳說在苦木集時,並未掩藏自己的真實身分。


    雖然恨將所知的也並不多,而且在被樂將救出不久之後又很快亡於戰傳說劍下。但此後樂將又設法打聽了與戰傳說有關的事,而對樂土人來說,又有幾人不知戰曲、戰傳說父子二人?即使四年前的那一戰已時日遙遠,但靈使之子術衣所掀起的風浪卻是近在咫尺的事,這足以讓戰傳說之名再度廣為相傳。


    “戰——傳——說?”每一個字都像是自大劫主的牙縫中擠出,尤帶絲絲寒氣!倏而仰首狂笑,笑聲竟壓過了滾滾驚雷:“哈哈哈……戰傳說,你將死無葬身之地!與劫域為敵,將是你一生最大的錯誤!”


    兩大戰將皆是亡於戰傳說劍下,大劫主如何能不對他恨之入骨?


    “大劫主乃魔界第一人,他手下的三大戰將的修為不言自明,戰傳說卻連殺大劫主兩大戰將,殊為不易!無怪主人說甫天之下能與我抗衡的年輕人,惟有戰傳說……”晏聰兀自沉思。


    “主公有通天徹地之能,取戰傳說性命便如探囊取物,主公大可不必為此事煩惱。‘天瑞’曆經千年天地之劫,將要問世,此乃劫域天大的喜事啊!”


    這分明是男子的聲音,但入耳卻予人以“嫵媚”之感,廟內三人聽來,不由毛骨聳然,好不難受。


    說話者正是大劫主身邊的內侍總管牙夭,此刻他正立於大劫主身後。其身材比大劫主足足矮了一頭有餘,整個人仿佛都置於大劫主的陰影之下。


    在大劫主身後另一側則站著一身材龐大、背負高達九尺鐵匣之人,此人袒露上身,肌肉有如精鐵鑄就。


    大劫主沉聲道:“不錯,‘天瑞’經曆千年的天地之劫洗禮,當可成為助劫域雄霸蒼穹的神器!”略略一頓,他森然一笑,接道:“雖有天地之劫洗禮,但尚缺了人之劫!樂將,你是否已感知在這廟中有人隱身,而且還應是修為不低之人?看來一切都是天意,天意要以人之劫來迎接‘天瑞’!”


    晏聰心中一沉,低聲對梅木、顧影道:“他們已發現了我們!”


    樂將見大劫主自聽說恨將也已戰亡後神色陰鬱,心中不由惴惴不安,聽得大劫主此言,她立即討好道:“讓屬下殺了他們,算是獻給主公的一份賀禮!”


    “你去吧!”大劫主微微頷首。


    樂將雙掌在地上一按,人如輕煙般掠起,直入玄天武帝廟中。


    事已至此,已絕無其他選擇,晏聰霍然起身!


    “晏大哥多加小心!”梅木在這種時刻還不忘關切晏聰。


    晏聰已無暇應答,他一步跨出,“錚……”地一聲拔刀出鞘,卻並未立即出手,而是大喝一聲:“我等偶過此路,暫作休憩,無意與他人為敵!”


    大劫主的名聲實在太響亮太可怕了,饒是晏聰已擁有了三劫妙法第三結界的力量,也寧可回避與大劫主正麵衝突。


    “咯咯!你隻配死於我主公腳下,怎配與我主公為敵?”樂將手中的“風搖笛”已閃電般向晏聰當胸刺至!


    既然和解無望,晏聰自不甘束手待斃,雙臂一掄,刀身劃出一道驚人的弧線,已及時擋向對方的風搖笛。


    掃式簡練樸實,但卻絕對的快極!以至於竟能後發先至。


    “當……”風搖笛重重戳擊於刀身上。


    一股空前強大的力量立時由笛身迅速向樂將席卷而來。


    樂將心頭凜然一驚,她顯然低估了晏聰的實力!甫入廟中,她便看出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一個年輕人,一個與花犯、戰傳說一樣年輕的人。但她萬萬沒有料到此人的修為竟也如戰傳說、花犯一樣驚人!她實不明白樂土何以突然間出現如此多的年輕高手,而這些高手又偏偏讓她一一遭遇。


    纖腰輕擺,左臂倏揚,一道綢帶如毒蛇般纏向晏聰的頸部,而她的身軀則借力斜斜飄掠而出。


    因為輕敵,甫一出手,她已陷於被動,此舉並不求能傷敵,而隻是欲為自己贏得時間。


    但,晏聰似乎早已看穿了她的意圖,在第一時間極速揮斬一刀。


    刀斷天涯!


    這是無缺六式中最直接最簡練的一式,也正因為其簡練,方使之能達到最高速度。


    而這正是晏聰所需要的。


    一刀斬出,虛空因劇烈的磨擦而發出驚人的“嗶剝”聲,似有微弱的火星閃現,或許這隻是因速度過快而形成似虛似實的錯覺。


    綢帶在未及眨眼的瞬間已化作千萬碎片!


    這是為無形刀氣劈斬的結果,比有形之刀更為可怕。


    而這千萬碎片因刀氣的挾裹之故,並未立即散去,而是有如刀的影子般緊附於刀身上。


    樂將幾乎是在掠身而起的同時,就已看到自己射出的綢帶化為碎片,而森寒刀氣即刻直抵麵門!


    來速之快,已讓她有不可抵禦之感。


    這種感覺,對樂將來說,實是生平罕有!恐怕惟有麵對大劫主這等級別的驚世高手才會有。


    可她的對手卻是如此年輕!


    風搖笛幾乎是在她本能的驅使下橫封胸前,因為一切的變化幾乎已超越了她的思想。


    她的封擋總算及時,勉強擋下了晏聰勢如奔雷的一刀!


    全如此勉強為之終為她帶來禍患,雖勉強擋下晏聰一刀之擊,卻已覺逆血上湧,喉頭一甜,幾乎當場噴血。


    而她身後的廟牆更難擋無儔刀氣,“轟隆……”一聲,廟牆已被自上而下撕開一道巨大的口子,土石迸飛,好不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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