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有了當娘的自覺,姚纓也變得越發感性,譙氏一哭,她也想哭,要不是周祐在一旁盯著,說不定真就要掉兩滴淚下來了。


    太子現下也學會了一招,知她最近愛吃酸棗糕,隻要她情緒一有波動,他就拿酸棗糕堵她的嘴。


    姚纓一邊秀秀氣氣吃著糕點,情緒反而波動更大,拿著一雙霧籠含煙,令太子招架不住的眼神瞅他。


    “殿下如今心裏眼裏怕隻有小棗子,看不到妾了。”


    小棗子是她腹中孩兒的小名,老話說得好,賤命好養活,可皇子皇女又不能取太賤的名,隻能折中想到這類上口好叫的俗名了。


    姚纓甚至進行了細分,若是女孩,就叫小甜棗,男孩的話,那就是酸棗。


    太子聽到他兒子有個這麽酸裏酸氣的小名,當即擰了眉:“我看叫香棗也是使得的。”


    女兒甜,兒子香,甚美。


    姚纓聞言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太子:“殿下要不要打個賭,兒子更愛哪個名。”


    男孩子叫香什麽的,也不怕人笑話,尤其還是皇子。


    周祐捏她的鼻:“就你說的有道理。”


    姚纓笑,反手也捏他:“當娘的難道還會害自己孩子不成?”


    周祐聽到太子妃自稱當娘的總有種奇異的感受,絲絲縷縷從心口蔓延到全身的暖意,使得他愈發不能自拔,竟配合著太子妃用民間的說法道:“我這當爹的就會害自家孩子了?”


    誰料太子妃居然還像模像樣陷入了沉思中。


    還真說不準,瞧瞧她那公爹,不說害孩子,漠不關心是真,小公主突然沒了,太子提到這事,也沒見他反應多大,不說能不能起身,麵上總會有些情緒起伏,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一點都沒,更氣的是發出的唇語竟然是要太子保護好皇後。


    他已經對不起發妻,不能再讓這一個也受累。


    姚纓看不到太子當時什麽表情,若她有這樣的爹,早就失望透頂,再深的感情不可能有了,隻剩一點表麵的情分維係。


    龍嗣的傳承是頭等大事,等到腹中胎兒滿了三月,按例昭告天下,便是隻惦記著皇後的老皇帝,在聽聞喜事後,歪斜的口角也情不自禁扯出個扭曲的笑容,支支吾吾從嘴裏連出三個好字。


    然而這麽一激動,耗損了本就虧得快要底朝天的身子,當夜又昏迷了過去,太醫院幾乎傾巢出動。


    這邊趙無庸在外頭傳話,姚纓聽到了要起,周祐按住她不讓她動。


    “你歇著,我去看看就可。”


    人後,隻有他和姚纓二人,他連麵子都不願再裝了。


    姚纓對便宜公公更沒什麽感情,太子執意不讓她去,她也懶得假裝關懷,給周祐披上了大氅,叮囑他路上仔細,便躺回到床上,闔眸繼續睡。


    周祐到時,太醫們已經並成了一排,個個垂眸不語,氣氛顯得格外凝重。


    掃過一圈,周祐把謝太醫叫到身邊,問他皇帝的病情。


    謝太醫如今也是回天乏術,隻隱晦道了句,龍禦太極,當西歸。


    周祐一聽即懂,眉眼肅穆地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過了半晌又道:“開些進補的藥吧。”


    “諾。”


    這補,又是個學問了,補多補少,怎麽補,太子話放到這裏,具體怎麽弄,還得謝太醫自己琢磨了。


    天家第三代的喜訊剛爆出來,皇帝這一昏,又衝淡了幾分。


    尤以宮中妃嬪們,那是半點喜色都沒有,皇帝在一天,她們還能享福一天,皇帝山陵崩了,她們這些過了氣的太妃們就要給新人挪位了。


    幾個膽大的跑到皇後跟前哭。


    姚瑾本就心煩,聽到這些稀稀拉拉的哭聲更煩。


    “皇上龍體不愈,你們不到榻前伺候,卻在這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是不是非要被人參上一本才叫痛快了。”


    “這宮裏,眼瞅著要易主了,你們找本宮也沒用。”


    一句易主聽得人心都要涼了。


    姚瑾說這話有負氣的意思,但也是不吐不快。


    高弼那個老滑頭靠不住,幾個閣老更是滑不溜秋,一個個嘴上說得好聽,真要表示,卻一點動作都沒。


    人走茶涼,老皇帝還沒咽下最後一口氣,他們就全部倒戈向著太子了。


    想當年,指責太子無狀的也是他們。


    她就不信了,太子真上位了,他們能落到什麽好。


    她就是什麽都不做,山陵崩,她也是尊貴的皇太後,便是未來的皇帝,抓不到她的把柄,也不可能貿然對付她。


    隻是想到姚纓,姚瑾愈發意難平。


    憑什麽,全天下的好事都被這個什麽都沒做隻會撿漏的小丫頭占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加班中,偷偷發了!


    第64章 偷心


    生老病死, 生死一前一後,都是頭等大事。


    尤其帝王。


    擱在窮奢極欲的前朝昏君,一個帝陵能修上小半輩子, 且不斷擴建,而當今亦不遑多讓, 若不是太子有意壓著, 副都北麵的那一片山脈地底, 恐怕都要被挖空建帝陵了。


    新年之始,太子親政代為監國,議的頭等大事也是今上的身後事。


    身為萬民之主, 一國之君, 身前顯貴, 過身之後自然也不能差。


    朝堂上為此爭論不休,周祐坐在堂上, 手指曲起輕敲著扶手,一語未發, 但眉間擰起的皺痕已經顯示了他的不耐。


    然而誰也不知太子不僅是不耐, 更是在走神。


    想他近日突然變得挑嘴的太子妃可有好好用膳, 不能光吃那些嚼而無味的菜葉子, 也要多食葷腥, 腹中胎兒才能長得壯實。


    唯有高弼看出了高座之上貴主的異樣, 從事不關己的狀態中遊離出來,兩臂交握躬身道:“輿之眾議, 不若殿下決斷。”


    不油膩的一句馬屁,上位者都愛這種,偏偏又是高弼。


    周祐對他的感官極為複雜,這人早先和皇後暗中來往, 對他諸多使絆子,但在官位上卻無差錯,秉公執法,甚至可以稱為百官的標杆。


    而周祐在朝政大事上自詡公允,對事不對人,不會因為私怨而刻意為難一個有為的臣子。


    不為難,但不表示改變態度,周祐對高弼依然冷眉冷眼,愛答不理。


    高弼更是識趣,若非必要,絕不出頭,便是出了頭,字字句句透著忠臣之心,任誰都挑不出一個錯字來。


    他不刻意討好太子,卻在太子妃這裏下了番工夫,尋來不少民間補胎的妙方,便是謝太醫看了都說好。


    拿人手軟,姚纓對高弼觀感倒是有所提升。


    周祐聞言隻輕哼了一聲,暗道小人做派,嘴上倒是沒說什麽。


    姚纓懷孕後,閑談之中,周祐時而也會同她說到朝堂之事,但姚纓覺得,他更像是在做胎教,孩兒在娘胎裏就要被迫聽他爹灌輸各類枯燥乏味的治國政論。


    小酸棗能不能聽懂,姚纓不知道,反正姚纓是不想聽的,半點興趣都沒有。


    縱使太子的聲音低沉悅耳,升格為準父親後,更是多了些溫意,似清泉潤過的玉石,但不中聽的話,聽多了,還是會抵觸。


    姚纓不可能當麵潑太子的冷水,掃一個準父親的興,隻當催眠聽著呢,榻上一靠,眼睛一閉,孕婦愛困,便是太子也說不出一個不字。


    看到太子妃安然入睡的太子又怎麽舍得說一個不字呢。


    四月天漸暖,人間處處是芳菲,太子仍將太子妃裏裏外外裹嚴實,隻是小憩半個時辰,也要從榻上抱到床上,褪了外衣,蓋上暖和的錦被,一點風都不能透進來。


    譙氏不止一次兩次感慨,論起對姚纓的上心程度,誰人比得過太子,連她都自歎不如。


    有時譙氏也好奇,她家小主子是生的討喜,招人喜歡,但能被太子這般珍視,疼入了骨髓,也是甚為稀罕,不免摻雜了些玄妙和運氣的成分。


    對此,姚纓倒是很心安理得地解釋:“所謂的緣分,便是如此。”


    譙氏聽後,半晌說不出話了。


    不愧是嫁了人,要當娘了,小主子這臉皮也厚了不少。


    譙氏都有點自歎佛如了。


    譙氏沒話說了,姚纓倒是有,她把譙氏叫到跟前,跟從前一樣拉到身邊坐下,直接問她怎麽想的,日後一個人過,還是找個伴。


    譙氏說大也不算太大,三十有幾,不到四十,跟著主子也沒吃過什麽苦,姚纓榮為太子妃後,愈發春風得意,吃穿一應都是好的,人也養白了,皮膚細膩了不少,瞧著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


    姚纓有時看著譙氏也覺恍惚,整個人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脫胎換骨,容光煥發。


    這麽一對比,謝太醫本就比譙氏年長好幾歲,又日夜操勞,前段日子後宮頻頻出事,就沒好生休息過,瞧著愣是比譙氏大了十歲不止。


    更何況,人家都是爺爺輩的人了。


    思及此,姚纓閑來無事想做紅娘的心又淡了幾分。


    不想譙氏有些魂不守舍,居然主動去找了謝太醫。


    謝太醫驟然見到譙氏亦是愣住,隨之一聲笑了起來,然而還未開口就被譙氏一聲打斷,隻問他方便與否。


    “正好現下無事。”


    同僚一個個都往這邊看,謝太醫忙把譙氏引到抱廈那邊,有一方桌,兩人各立一邊。


    謝太醫瞅著桌對麵的女子,還是那個樣子,眉眼口鼻都未變,怎就越瞧越順眼了。


    譙氏原本沒別的心思,隻想問問自己日夜惦記的事,可被謝太醫這樣一瞧,又生出幾分尷尬來,想到主子說過的話,讓她找個伴,她就不禁麵熱了起來。


    還是謝太醫先出了聲:“你來找我,可是為了太子妃?”


    能在禦前伺候這麽多年,謝太醫早就不是愣頭青,幾下揣摩就能猜到譙氏的來意。


    譙氏愣了一下點點頭:“確實為了太子妃。”


    但又不能直白了講出來。


    畢竟太子下過口諭,任何人都不得私下議論皇子皇嗣,便是她這個太子妃跟前的紅人,更不能犯了太子忌諱。


    可不問一問,心裏又七上八下落不了地。


    謝太醫也不點破,隻伸手在桌上一拂,畫了個圈圈笑道:“太子妃福澤深厚,必能事事順心,福祿圓滿,你且放心便可。”


    聽到謝太醫的話,譙氏一顆心總算落了地,然後也無別的事,欠了欠身就要告辭。


    謝太醫喊住她,微黑的皮膚,便是有赧色也看不出幾分。


    男人看她的眼神不能忽視,譙氏隻覺別扭,心裏也怪怪的,寥寥數語便稍稍拎了裙擺快步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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