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哈沉默著不語,他的眼睛望著那圓形物體,他可以不知道這圓形物體內是何物,但他必須弄清這說話聲音的主人,隻有抓住對方的所在,他才可能在這一場智慧的較量中獲勝。


    虛空中,那聲音傳來一聲冷笑,然後道:“我說過,你不用枉費心機找到我。就算你知道我是誰,對你來說,也決不是一件好事。”怒哈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殺機,一腳蹬在觀戰台下。


    觀戰台本是木架搭建,上鋪木板,這一腳所擁有的勁氣透過木板,木板絲毫無損,而強大的勁氣直轟地麵。


    地麵震動,勁氣將停在觀戰台前的圓形物體從地上震起,直竄虛空。


    怒哈忽又淩空飛起,劈空一掌直轟向那圓形物體。


    四溢的勁氣頓使虛空狂躁不已,眾人胸口如有遭受雷擊之感。


    那一掌擊在圓形物體之上,有那麽一兩秒時間,圓形物體凝在空中不動。接著,圓形物體便開始下墜,那一掌的力道猶如石沉大海,不起一絲波瀾。


    怒哈身形飄然落定,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道:“你果然在裏麵,卻故意通過功力將聲音四散空中,給人造成一種錯覺,故弄玄虛。”那聲音卻沒有任何反應。


    怒哈道:“你以為不出聲便能夠否認這個事實麽?我倒要親眼看看你是何方怪物,藏頭縮尾見不得人!”那聲音卻又突然開口道:“那你就不妨看看我到底是誰。”怒哈道:“你嚇不了我。”說罷,便向那圓形物體走去。


    此時的圓形物體正好落在觀戰台上,一動不動。


    就在怒哈欲拔劍將圓形物體劈開之時,顏卿忙道:“大將軍可要小心,不如讓我來。”怒哈道:“軍師無須擔心,我諒他也玩不出什麽花樣來。況且,這是所謂的聖魔大帝送來的-禮物-,要我親自開啟,如果我不敢親自開啟,那豈不說我怕了他?就算贏得天下,也無顏麵對天下眾生。我要讓全軍三十萬將士都知道,沒有任何困難可以阻止我取得天下!”眾將士聽得怒哈此言,高聲唱道:“將軍聖威,一統天下,將軍聖威,一統天下……”那聲音冷笑道:“果然不愧是鎮守北方邊陲的大將軍,任何時候都不忘鼓舞士。既然如此,那你就來吧,看看我到底是誰。”顏卿見狀,也不再阻擋,隻是暗暗示意所有人都提高戒備,嚴陣以待,準備在任何突發事件的情況下保護怒哈的絕對完全。


    怒哈拔出腰間的佩劍,長劍一聲龍吟,發出極為炫目的寒光,朝圓形物體疾劈而下。


    在場之人的心神全部為之吃緊。


    長劍收回,圓形物體一分為二,沒有任何危險情況發生。


    怒哈所料不錯,圓形物體裏麵的確有一個人,但這個人卻讓他大吃一驚。


    裏麵竟然是怒哈惟一的兒子伊雷斯!


    隻是麵容清瘦憔悴了許多。


    幾乎所有人都感到意外,隻有顏卿在意外的同時,更多了幾分謹慎。


    天下沒有這等便宜的事!


    虛空中,那聲音又道:“聖魔大帝說過,一定送一件令大將軍意外的禮物,現在大將軍終於見到了吧?”怒哈沒有應答,他的謹慎比顏卿有過之而無不及。任他智慧過人,也想不通為何對方會將可以挾製自己的兒子還給他,斷了他僅有的一點後顧之憂。


    伊雷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會是他的父親,但當他終於確認時,喊了一聲“父帥”,激動萬分地向怒哈懷中撲去。


    可就在他要投入怒哈懷中的時候,怒哈躲開了,伊雷斯差點跌倒在地。


    他不解地望向怒哈,道:“父帥,這是為何?”平時,怒哈總是對這惟一的兒子百般溺愛,可現在,怒哈不敢相信地道:“你是我兒?”伊雷斯委屈地道:“父帥怎問出這樣的話?難道你不認識孩兒了麽?”怒哈又仔細分辨了一下,道:“你真的是我兒?”伊雷斯的眼淚掉了下來,哭訴著道:“難道父帥連孩兒都不敢認了麽?你可知孩兒這些天受了多少苦頭,孩兒每天都在盼望能與父帥見麵。”“可……”怒哈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是不敢認,從身形、容貌、語氣,以及走路的姿勢、動作,甚至其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無一不說明,眼前的人是他的兒子伊雷斯。他也知道有一種可以控製人心神的邪異之術,他以精神力感應,並沒有在伊雷斯身上發現任何異狀,但他還是不敢相認,沒有任何理由,他隻是不相信天底下會有這等便宜的事。


    這件本應讓怒哈萬分驚喜的“禮物”,卻成了他此刻最為頭痛的問題。也許,他更願意他所認為的古斯特拿著兒子要挾他,這樣,他還有著心理準備,可現在……


    虛空中的聲音又響起,先是不屑的冷笑,接著便道:“看來怒哈大將軍並不希望見到自己的兒子。那好吧,既然你不敢相認,那他活在這個世上也便沒有什麽意思,大將軍就替聖主將他殺了吧。”顏卿知道怒哈此時的處境,便走向伊雷斯道:“少帥定是累了,還是我帶你下去休息吧,有話明天再說。”說罷,便拉住了伊雷斯的手。


    伊雷斯想甩開顏卿的手,卻發現手腕已被顏卿扣住,無法掙紮。


    作為軍師,顏卿此時必須替怒哈解決眼前的尷尬。


    伊雷斯無法掙脫顏卿的手,便罵道:“你這狗奴才竟敢對本少帥無禮,快點放開我!”顏卿毫不放鬆,拉著伊雷斯便走,並道:“少帥還是先休息要緊。”眾將士望了望怒哈,又望了望伊雷斯,他們心中有所想法,但臉上並沒有作出任何表情。


    伊雷斯身不由己地被顏卿拉著走,嘴裏卻歇斯底裏地喊道:“父帥,你為何要這樣對待孩兒?為何啊?孩兒到底做錯了什麽……”怒哈終於開口道:“慢著。”顏卿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望向怒哈。


    伊雷斯已是淚流滿麵,道:“孩兒到底做錯了什麽?父帥竟這樣對待孩兒!”怒哈沒有作答,隻是向伊雷斯走去。他的眼中沒有了剛才的睿智和矛盾,換成的是父親才有的慈愛。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顏卿這時忙提醒道:“大將軍可要為大局著想。”怒哈道:“還請軍師放開我兒。”顏卿見怒哈的表情,隻得放開扣住伊雷斯手腕的手。


    伊雷斯轉身向怒哈懷中撲去。


    顏卿與眾將士的戒備隨著伊雷斯離怒哈距離的拉近而達到了極致,但他們這一次又沒有看到意料中的事情發生,伊雷斯隻是一個受到挫折失敗後見到父親的孩子。


    顏卿心裏不禁問道:“難道他們真的隻是簡單地將伊雷斯送回?目的,他們的目的到底藏在哪兒?那個說話的人又到底藏在哪兒?”天上無月、無星、無風,惟有黑雲。


    地上沒有出現異常情況,惟有久別重逢的一幕。


    但每一個人的心裏都有著無法釋懷的沉重。


    遠處的城牆上,陰魔宗魔主安心一聲冷笑,道:“你就好好享用我送給你的禮物吧。”對於一個智者,最重要的手段不是讓人知道你有多強,而是讓人對自己不放心。


    安心知道,今晚怒哈一定睡不好覺。


    △△△△△△△△△


    幻城。


    羅霞與另兩名月魔之子守在地下城市的生命之樹前。


    羅霞看了看自己的右掌心,她的掌心慢慢顯出冰藍色的下弦月。


    這是作為月的兒女,月魔一族所獨有的標記,是幻魔大陸最為高貴的象征。


    “不知他在裏麵怎麽樣了?”羅霞望著掌心冰藍色的下弦月,輕輕念道。


    “你是不是喜歡上了他?他可是月魔的人。”臉型長得有幾分清瘦的女子半調侃地道。


    她叫月影,而另一名臉龐較為豐潤的叫墨青。


    羅霞毫不避諱,道:“喜歡他又怎樣?雖然他是月魔的人,但也不能阻止別人對他的喜歡。”墨青笑道:“這些年了,你還是這付德性,對什麽事情都直言不諱。”羅霞毫不在乎地道:“這有什麽好隱瞞的,男人女人相互吸引是很正常的,若是他連我也吸引不了,也沒有資格將月魔喚醒,擔此重任。”月影亦笑著道:“那你們有沒有……”墨青亦道:“是啊是啊,你們有沒有那個?”“哪個?”羅霞故作不知地道。


    “就是那個……”墨青道。


    “那個又是哪個?”“就是那個……那個……”墨青有些急道。


    月影吃吃笑道:“你不用問了,羅霞在裝糊塗。”羅霞毫不在乎地道:“你們說上床是吧?”墨青與月影臉頰緋紅,卻又點了點頭。


    羅霞神秘地一笑,道:“你們想知道啊?但我偏不告訴你們。兩個不要臉的小妮子,還裝純情。”墨青知被羅霞愚弄,忿忿地道:“就算你喜歡他又怎樣,從裏麵出來,他將會不認識這世界上的任何人,包括你在內。”羅霞神情為之一黯,隨又輕鬆地道:“那又怎樣,你這兩個小妮子哪懂得男人和女人。”“哼!”墨青有些不服氣地冷哼一聲,剛欲再予以反駁,她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一股陌生的氣息正不斷侵進她們所在的領域。


    羅霞與月影幾乎在同時也感到這股陌生氣息的存在。


    還有誰會知道她們月魔一族所在的地方呢?


    三人相互對視一眼,腳步緩緩移動,尋位站定,彼此相倚。


    隨著陌生氣息的不斷臨近,空曠的廣場上終於出現了一個人,一個看上去憔悴不堪、重病纏身之人。他的體骼雖然高大,但剩下的隻是僅裹住骨架的皮肉。他的臉色苦楚,一張絹帕掩住口鼻,不停地咳嗽。移動的身形,似隨時可能被風吹倒一樣。


    與落日的瘦弱、要倒不倒的樣子有所不同,這個人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很重,隨時可能死去。


    他正在一步一步地向羅霞三人靠近。


    “站住!”墨青厲聲道。


    他果然站定了,抬起無神的眼睛望向三人。


    “你是何人?你可知這裏是什麽地方?”他艱難地張開嘴唇,道:“姑娘,我隻是想來這裏治病,我快不行了。”說完,又連咳兩聲。


    “治病?”墨青冷笑道:“能夠找到這裏的人說是要治病,你何不找個讓人可以信服一點的理由?”他又重重咳了兩下,手中的絹帕上竟然咳出烏黑的淤血。他開口道:“姑娘看我這樣子是在找理由嗎?”的確,他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找理由,他每咳一下,仿佛都牽動了五髒六腑。


    羅霞、墨青、月影亦看出他是真的病了,但她們都知道,一個不畏沙漠風暴、知道月魔一族的病人不會僅僅是一個病人這麽簡單,而且他知道這裏可以幫他治病,顯然對此地十分熟悉。


    羅霞道:“你到底是何人?對這裏似乎很熟悉?”那人道:“我叫水析,我爺爺臨死前告訴我,如果我病了,便叫我來這裏。”“你爺爺又是何人?為何知道我們月魔一族的所在?”羅霞道。


    “抱歉,姑娘,我不能回答你這兩個問題。”羅霞道:“但你可知,你來到這裏隻有死路一條?你不該來這裏的。”墨青這時道:“何須與他廢話,能夠知道我們月魔一族的決非普通人,說不定,月石的下落與他有關。普天之下,隻有那盜走月石之人知道我們月魔一族的所在。”羅霞也早已想到了這一點,她又道:“你為何確信來到這裏可以幫你治好病?”水析道:“因為它需要接受月的能量。”說完從懷中掏出一個菱形的冰藍色晶體之石。


    “月石?!”羅霞與墨青、月影同時驚呼。


    是的,水析手中所握的正是月魔一族被盜的月石,他的病正是由於月石所致。


    當月石所擁有的神秘力量有所減弱之時,必須及時補充月的能量,否則,便會吸食所持者的精氣。


    水析接著道:“我的病正是因月石所致,它的力量在減弱,呼喚著我來到這裏。”三女的身體內瞬間充斥著仇恨的火焰,殺機似水般從身體溢出。


    八千年的等待,終於有了月石的出現。


    羅霞厲聲道:“你可知月石是我們月魔一族之物?”水析微微點了點頭,道:“我知道。”“那你就納命來!”羅霞、墨青、月影同時飛身而起,三劍破空而出。


    虛空陡然倒轉移動,三柄劍將水析的所在切換成立體的三維空間。


    水析頓感與外界隔絕,呼吸困難,又重重連咳幾聲,然後平靜地念道:“劍破空移,月靈破空劍!”獨立的三維空間隨著三人劍鋒所指,開始旋轉起來,水析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漸漸地化成一團風。仿佛是水析在動,而隨劍勢運轉的三維空間是靜止的。


    這正是月靈破空劍——劍破空移的厲害所在。它永遠可以讓人處於被動局麵,而事實上水析根本沒有動。


    三人此招是誌在必殺,她們以獨有的月靈之力用劍在虛空中隔絕出一個完全獨立的空間,再以意念驅動月靈之力在獨立的空間內製造幻覺,讓水析在內分不清自我,再施以殺手,或讓水析自殘。


    空間內的水析確實產生了幻覺。


    他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漆黑的空間內,一道光從他頭頂照下,他抬起頭,看到的是一輪清涼的彎月。


    四周有冷風不斷吹過,透進他的身體,他的腳移動了一下,耳邊回響的是不斷逼近的腳步聲。


    他又咳了兩下,用拿絹帕的手去拭擦口鼻,卻發現自己的手穿透身體而過,他再摸向自己的胸前,也是什麽也觸摸不到,仿佛他的身體已經不存在,惟剩下意念。他再用手揮向虛空,連空氣也感覺不到。


    什麽都沒有,連自己都不存在,這種感覺本是讓人感到孤獨無助和恐懼的,但水析很平靜,自語般道:“月靈破空劍果然厲害,爺爺並沒有說錯。”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三柄充滿殺機的利劍不知從何處竄出,快若疾電般刺向他。


    水析道:“你們奈何不了我的,這種幻覺對我不起作用,你們忘了我手中有月石。”此言一出,三柄利劍果然消失,轉而出現的是從四麵八方湧至的萬千柄利劍。


    水析知道,三人的劍就藏在這萬千柄劍當中。


    但他仿佛不能思考,一思考,他就咳得更重了。


    就在萬千柄劍即將刺中他的一刹那,他隻是往前走了一步。


    羅霞、墨青、月影三人頓感所有的劍勢不能近他之身,他若閑庭信步般走出了三柄利劍締結而成的三維空間。而三人則由於彼此之間的劍勢無法及時抑止,眼睜睜地看到了自己的劍氣傷了自己人。幸虧水析的反應讓她們覺察到,及時收回一半功力,否則,她們此時恐怕就不隻是受傷,而是死亡,三人同時死亡。


    三女落在地上,卻已是不能動彈分毫,彼此的劍氣已經無法讓她們行功運氣,若是強行運功,被劍氣所損的經脈便會盡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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