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月沒想到,自己足不出戶,竟然還能攤上麻煩事兒。


    張幼漪不僅來了,還浩浩蕩蕩地帶了好一波人。偏生打著的是探望柳明月的借口,讓承德侯府沒法拒之門外。


    好在三姑娘機敏,叫身邊的人先一步趕回來報信,這才給了柳明月梳妝的時間。她雖是個病人,卻也不能就這麽穿著寢衣 坐在床上迎接外人。


    “寒霜,去挑一套素淨些的衣服替我換上。”


    既然放了話出去說自己在養傷,那自然得做出個養傷的樣子,斷不能穿得如往日那般張揚。


    隻上妝時麻煩了些,柳明月十年未曾觸碰這些,早已經生疏。寒霜也不擅長,畢竟這事兒原本一向是被白露搶過去做的。


    “奴婢這就去找個會上妝的丫鬟過來。”


    “去吧。”待寒霜出去,柳明月伸手挖了一小塊口脂,對著銅鏡輕輕抹在唇上。其實她對自己十年前的容貌還是有自信的,即便不施粉黛,也足夠壓張幼漪一頭了。


    不過來人眾多,她若真的素麵朝天的出去,恐怕明日京城裏就要傳出承德侯府大小姐因為腿傷,一蹶不振的消息了。


    好在沒過多久,寒霜就領了一個丫鬟進來。


    手很巧,一會兒功夫便將柳明月臉上收拾完畢,順帶著頭發也重新盤好,沒用過多的首飾,隻找了一支銀色蟹爪菊狀的絹花插上,然後替柳明月在鬢邊別了一排珍珠發排。


    “你叫什麽名字?”柳明月看了看鏡子,還算滿意。


    那丫鬟小聲地道:“奴婢春鶯。”


    “嗯,春鶯,以後給我上妝梳頭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春鶯欣喜萬分,連忙跪下來道謝:“多謝姑娘,多謝寒霜姐姐。”她從前手便巧,隻是有回替小姐妹們梳妝時被白露撞見,便一直把她攆得遠遠的,隻讓她做些不近姑娘身的粗活。


    若不是寒霜姐姐今日過來詢問,她這手再巧,再幹幾個月的粗活,怕是以後隻能糙得刮了姑娘的頭發。


    等春鶯退出去,柳明月忽然想起前兩日柳管家為方便自己行動定做了一張輪椅,好像已經送到了府裏來,便讓寒霜找人去把輪椅推來,把她推到庭院裏去。


    然後順便把五姑娘和六姑娘也一起喊出來見客。


    至於二房,一個麵上起了疹子,一個磕破了頭,倒是請了也不會出來。


    #


    張幼漪仗著身份,在午宴過後便去向榮親王請示了剪花一事,這等小事榮親王倒是沒有黃她的麵子。


    隻過了片刻,榮親王忽然抬首問身邊伺候的人,“張姑娘剪花是要去何處?”


    “回殿下,張姑娘等人是要去承德侯府府上,去探望腿受傷的柳大姑娘。”


    榮親王眉心微蹙,他想起今日承德侯府老夫人與他提的退婚之事,又想起在崇安寺尋到的蛛絲馬跡,眸色漸沉,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準備一下馬車,過會兒本王也一道過去。”


    張幼漪卻是不知道自己引得榮親王也要去見柳明月。


    她手裏捧著琉璃花瓶,率著一眾愛看熱鬧的進了承德侯府,本想看看受傷的柳明月是什麽慘兮兮的模樣,結果卻看到她好端端地坐在庭院裏。


    除了人坐在輪椅上,氣色並不比從前差。


    “柳明月,你腿當真受傷了?”張幼漪覺得自己被騙了,笑意差點直接僵在臉上。柳明月那麽容光 煥發的,哪裏像個受傷的模樣。


    “大夫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不要下地,為了迎接你,我這才從床上下來。幼漪妹妹,你不感動一下,反倒質疑我在騙你?”柳明月挑了挑眉,左腿往前一伸,“喏,我這腿上還打著固定的木板呢,你要來看看嗎?”


    張幼漪怎麽可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去掀柳明月的裙子。


    她不過是氣柳明月受了傷,容色還壓她一頭罷了。


    “既然受了傷就應該老老實實在屋子裏待著。”


    卻有另一道聲音從人後傳來,眾人回頭,頓時一驚,又是齊聲喊殿下,又是接連行禮。


    柳明月的手指猛地攥緊,是榮親王!


    他來承德侯府做什麽?難道祖母還未與他提及退婚之事嗎?


    前世最後十年的痛苦幾乎全都來自於他,柳明月強忍著壓下心底翻滾的恨意,抬頭咬牙撐出一抹笑意,“殿下說的是,下次定然不會硬撐著出來招待大家。不過今日還請殿下恕罪,明月實在是無法起身向殿下行禮。”


    “無妨。”榮親王目光微沉,落在柳明月的腿上。


    那日他帶著羽林軍在崇安寺上,並未搜到柳明月的蹤跡,但是後山一間上了鎖的廂房裏,卻搜到了有人待過的痕跡。


    而且那間廂房裏後窗大開,窗台上還留有鞋底落下的泥灰,聯係柳明月受傷之事,他非常有理由懷疑,柳明月就是從那間廂房裏逃跑的。


    隻不過就像張幼漪所問的,他也想知道柳明月腿上究竟傷得如何,竟然讓承德侯府自己來推了這門婚事。


    又或者……


    榮親王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眸色微暗。


    柳明月其實根本沒有受傷,隻是那天在崇安寺發生了什麽,讓她不惜以腿傷為借口,也要推了與自己的這門親事。


    “聽說承德侯府的池子裏有一尊養了幾十年的金鯉魚?”榮親王不知想起了什麽,抬首淡淡地問,“難得來一趟你們承德侯府,不如帶本王去瞧瞧?”


    柳明月微微蹙眉,關於金鯉魚的傳言還是當初貴妃娘娘入宮時傳出來的,說是貴妃出生時,曾有一條金鯉帶著金光躍出水麵,有道士批命,說貴妃娘娘長大之後注定要入宮伺候聖上。


    果不其然,後來貴妃真的入了宮,雖無子,卻盛寵多年。


    承德侯府的池子裏是有金鯉魚沒錯,但是但凡有點腦子的便知道這隻是府裏當初為了姑母進宮造的勢,她不信榮親王會信這個。


    “怎麽,你不願意?”見柳明月遲遲沒有動作,榮親王冷聲道,眸中也帶了冷意。


    “怎麽會。”柳明月麵上帶笑,心底卻恨不得拿刀將榮親王捅成篩子。裴慎毀了她的清白,但榮親王卻是將她的人生直接碾到了泥濘之中。


    而且還不肯放過,一次又一次地將她重新按回地獄裏去。


    隻是此刻婚約未解,她不能讓榮親王在這個節骨眼上發現問題,她忍。


    柳明月看向寒霜,笑容璀璨,無人知道 她已將自己的掌心掐出了數道指印,“寒霜,還不快點推著我去金魚池,帶榮親王殿下看一看咱們府上的金鯉。”


    “殿下,我們也要去。”張幼漪怎麽肯眼睜睜地看著榮親王與柳明月單獨待在一起,有丫鬟也不行。


    這婚書一日不下,她就還有機會。


    “隨你。”榮親王態度依舊冷淡,張幼漪卻不管,隻喜笑顏開地帶著大家一起跟上。


    “五姐姐,我也要跟大姐姐去看魚魚!”小六聽到大家要去看金鯉魚,伸出圓潤的小手,去拽五姑娘的衣裳。若是平常,五姑娘定然帶著小六去了,隻今日她覺得榮親王與大姐姐之前氣氛不對,不想帶小六參與其中。


    卻不料她不打算帶小六去,那位榮親王殿下卻忽然回頭,伸手指了指,“把六姑娘一起帶去。”


    五姑娘頓時抓緊了小六的手,她平日裏的潑辣都是朝著二房的,可她怎麽也隻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如今榮親王身邊的侍從過來抱小六,她卻不敢搶也不能搶。


    柳明月也咬著唇在思考榮親王到底想幹什麽。


    反倒是六丫頭是個沒心沒肺的,見大姐姐在前頭,被生人抱了也不怕。


    隻是等走到九曲回廊橋上,柳明月才發現了問題。


    這回廊橋窄,最多隻能二人同行,寒霜推著推著,再回頭時,發現張幼漪她們竟然都被榮親王帶來的人遠遠地隔在了後麵。


    “姑娘。”寒霜聲音微顫,背後都浸出一身冷汗。可沒過多久,就連她也被隔在了後頭,而姑娘的輪椅則被榮親王的侍從從她手裏奪走。


    柳明月察覺到身後人變了,回望四周,這時候與她在同一段的,竟隻剩下榮親王,和榮親王的兩個侍從,還有小六。


    這兩個侍從一人推著她的輪椅,一人手裏抱著小六。


    “殿下,您到底想做什麽?”柳明月用盡全力,克製自己語氣平靜地問。


    她記得前世這個時候,自己與榮親王並無太深的交際,他就算查到自己失蹤的蹊蹺之處,也不知道自己失貞,沒必要現在就這般針對自己。


    “本王在想,六姑娘年歲這麽小,若是失足落水,會不會性命堪憂。”


    柳明月猛地抬頭,“殿下!”


    他到底想幹什麽?


    前世也是這樣,他用這般平淡的語氣說著極為殘忍的話。


    那個孩子,若不是他,也不會……


    柳明月看向被侍從抱著接近水麵摸魚的小六,手心幾乎要被自己掐破。而此時,前世那種撕裂的墜感又一次從小腹傳來,直扯得她險些弓起身子。


    柳明月一麵強忍著小腹的痛感,一麵努力集中注意力與榮親王對話,“殿下,她太小了,您有什麽話問我就是。”


    “哦?那不如說說,為什麽要本王退親?”榮親王伸手轉了轉自己手上的玉扳指。這承德侯府也是好笑,難道以為把這退婚的主動權交到他的手中,他就不會計較了嗎?


    柳明月心裏一沉,雖然她們是鋪 好了路子,寧可主動擔起被退婚的壞名聲,但榮親王不一定買賬。


    她腦袋裏飛速轉著,榮親王今日不會無緣無故地問起,定是那日帶著羽林軍在崇安寺發現了什麽。她雖然處理了廂房裏的一些事物,但不能保證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那些賊人前世逃了,這世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榮親王抓住。


    但不管如何,隻一點,她與裴慎之事,咬死都不會承認。


    “我二叔買通了我身邊的丫鬟,讓我落單,被賊人擄走。他們想要毀我清白,我拚了性命不要,跳下後山才得以逃脫。”


    說假話不行,說真話也不行,唯有大部分都是真的,才勉強能讓人相信。


    小腹突突地疼,柳明月伸手按著,咬著牙繼續開口:“我回府後與祖母商議,覺得是與殿下的婚事太過打眼,這才遭人算計。若想安穩度日,這榮親王妃便當不得。”


    榮親王冷著臉打量著,似乎想從柳明月的臉上看出她到底說的是真話假話。


    “啊!金色的魚魚!”


    六姑娘被侍從抱著戲水,忽然看見有金鯉魚從池中遊過,頓時來了興致,伸手去夠。她本就生得圓潤,體重較重,此刻憑著本性一掙,竟然從侍從的手中滑落,向下墜去,“撲通”一聲落入水中。


    “小六!”


    柳明月看到這一幕,整個心髒都揪起來了,人也不由自主地從輪椅上站起來撲了過去,隻這一下,左腿一下子又疼了起來,疼得她站不起身,直接朝地上跪去,額上冷汗也驟然落下。


    榮親王親眼瞧見這一幕,倒是不再懷疑她是假裝的。


    隻柳明月反應雖快,身手卻不夠,自己撞在了欄杆上不說,連六姑娘的衣擺都沒有抓到。


    “真夠笨的。”


    榮親王心下嗤笑,剛準備讓侍從下水去撈人,卻見一道黑影,從九曲回廊橋的另一端翻越過來,一把拎住了水裏撲棱的六姑娘的領子,將她提拎了上來。


    第15章 送藥   柳明月還真是跟貴妃一樣,慣會用……


    “什麽人!”


    這動靜太大,原本扶著輪椅的那個侍從立刻拔劍擋在了榮親王前麵。


    裴慎從水裏翻身上來,將嚇懵了的六姑娘輕放到地上,對著利刃倒是毫不畏懼,隻聲音平靜地道:“驚擾殿下了,我家主子看不得稚子落水,讓我過來救人。”


    “你家主子?”榮親王神色冰冷,眼睛微眯,已然帶了殺意。


    有什麽人敢在他的麵前擅自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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