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後來還假惺惺地找了那麽多的太醫來給自己診治,他是個男人,怎麽容得這樣的名聲傳出去。


    關鍵是不止絕嗣,連帶著在那方麵都不如從前。


    他怎麽不恨皇帝恨得慌。


    劍下的柳貴妃不知想起了什麽,忽然抬頭,眼角已經不見了先前的淚痕。


    而一雙鳳眸裏,也沒有了對皇帝的怨恨,隻剩下玉石俱焚的諷意:“榮親王殿下,那你知不知道,當年被你掐死的錦織,死的時候已經有了身孕呢。”


    榮親王眉心一蹙,轉而不屑地道:“胡說八道,那個宮女跟在本王身邊不過兩個月。”


    他說著手裏的劍鋒一轉,又在柳貴妃脖子上劃破了一道血口。


    這個女人著實可惡,到了這種時候,還妄圖用謊言來攪亂自己心弦。


    可柳貴妃這回卻毫無俱意,甚至坐直了身子,將自己的脖子抵到了劍刃上去,鳳眉一揚,冷冷笑道:“兩個月又如何,你當年要杖斃知情宮人,本宮私自藏下了一個。那宮女與錦織是好友,她與本宮說,錦織死前一段日子,小日子遲遲沒來,又格外的貪酸,隻那時她們年歲都小,什麽都不懂。現下想來不是有孕是什麽?”


    柳貴妃想得明白,榮親王既已打算篡位,她這個貴妃斷然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他不想讓自己好過,那她便也豁出去,大家一起難受算了!


    果不其然,聽完她的話,榮親王的臉色難看了幾分。


    隻是錦織已經死了七年,當年的事情到底如何,現在光憑柳貴妃一張嘴,根本說不清楚。但是榮親王卻難免去想,當年那個小宮女的肚子裏,是不是真的有過一個孩子。


    “那個還活著的宮女在哪裏?”榮親王眼神冰冷,他要親自問個清楚,若是柳貴妃騙他,他定然不讓她好過。


    可柳貴妃卻像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笑了起來。


    她本就容貌昳麗,此刻眼神中帶著一抹狠絕,竟一時間豔麗得讓人移不開眼:“榮親王殿下,本宮的人,自然是在長麗宮啊。”


    榮親王手指攥緊了劍柄,按照時間,他的人現在應該已經血洗了長麗宮。


    那個宮女,自然也……


    柳貴妃唇角勾起,笑容裏帶著惡意,“所以啊,你這一輩子都弄不明白,到底是不是你害死了自己唯一一個子嗣。”


    “閉嘴!”榮親王眉心猛跳,他心下暴躁,他不想再從柳貴妃嘴裏聽見 關於那個宮女,那個孩子的話。


    猛地將劍抬起,想要衝著柳貴妃劈下去,好讓她閉上嘴。


    皇帝目眥欲裂,卻爬不起來,也攔不住榮親王。


    而這個時候,寢宮外忽然吵鬧起來,榮親王還沒有來得及出去查看,皇帝寢宮的大門便被人一腳踹開,然後便有一支利箭破空而至,直接穿透了他的肩膀。


    “哐當——”一聲,劍落在了地上。


    榮親王捂住傷口,沾了滿手的血。他咬著牙想要蹲下去用另一隻手撿起劍,卻有第二支利箭帶著利風飛來,釘在了他的鞋前。


    “你們……是什麽人!”


    他終於放棄了撿劍,隻是有些不甘心,羽林軍明明已經把控了整個皇宮,再加上張丞相的人,沒道理就這麽讓別的人闖進皇宮裏來。


    但是當他回頭望去,看見拉著弓箭的人,一身雲紋盔甲,麵上也戴著印著同樣花紋的金屬麵具時,卻明白了過來。


    “雲家軍?”


    這個時候,敞開的大門外,穿著同樣盔甲的騎兵也騎著烈馬衝了進來,與羽林軍廝殺在了一起。


    榮親王認出了那些人,是雲家軍的鐵騎軍。


    他忽然仰天大笑起來,“雲家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讓鐵騎軍直接闖進皇宮裏來!皇兄啊皇兄!你看看你,多麽的失敗,本王有反心,張家有反心,你最放心的鎮南將軍府也有反心!”


    皇帝麵色難看,但當鎮南大將軍從門外跨步走了進來,直接走至皇帝的麵前,跪了下來的時候,他還是伸出手去虛扶了一把。


    鎮南大將軍卻沒有順勢起來,而是繼續跪著,重重磕了一個頭:“雲家軍救駕來遲,還望陛下恕罪。”


    “救駕?救駕用得了這本該駐紮在漠北的鐵騎軍?”榮親王捂著傷口冷笑,他知道自己輸了,此刻便不遺餘力地想要拖著雲家一起下水。


    皇帝不是不懂,但這種生死關頭,雲家軍解決了叛軍,便是功臣。


    “大將軍快快請起,有沒有派人去長麗宮救小五?”皇帝依然喘著氣,卻強撐著從龍床上下來,親自去扶鎮南大將軍。


    “回陛下的話,已經派人過去,隻是……”鎮南大將軍抬眼,冷冷地看向一旁的榮親王:“若是老臣那外孫有個三長兩短,還請陛下不要攔著老臣與榮親王算賬。”


    皇帝眉心微皺,柳貴妃在一旁冷眼看著,這個人前人後都重名聲的皇帝,如今會如何權衡對待想要造反的弟弟,與救駕的功臣。


    但是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皇帝忽然撿起地上的劍,朝著榮親王捅了過去。


    第38章 走水   像在崇安寺時那樣,無畏無懼地從……


    皇帝身子虛, 出手也不算快,鎮南大將軍若是真的想要去攔, 也不是不能攔住。


    隻他因為榮親王打算血洗長麗宮之事, 對著榮親王憎恨不已, 便沒有出手阻攔。


    而遠處的雲霏,手裏拿著長弓, 見榮親王捂著腹部倒在地上, 雲紋麵具下的細眉也忍不住蹙了起來。


    榮親王知道太多秘辛了, 皇帝想要當個留名青史的皇帝,封得住別人的嘴,卻不一定能封住榮親王這個親弟弟的。


    殺了的確省事。


    隻是她沒有想到, 皇帝竟然沒有等到將榮親王捉拿定罪,竟於此時就直接提劍捅殺了他。


    嗬……


    不愧是能對皇後下手, 也能狠下心給寵妃絕嗣的天子。


    雲霏垂下黑眸, 將情緒掩在麵具之後,轉身離去。


    她帶著鐵騎軍破門入宮,直接殺進的是皇帝的寢宮, 畢竟擒賊先擒王,隻有抓住了榮親王才能解決叛亂。五皇子那邊雖然有裴慎在, 但她還是放心不下,必須得親自去一番才是。


    #


    長麗宮。


    柳明月自知道皇帝又一次暈厥過去,一顆心便一直提著。


    有很多事情與前世相比已經發生了變化, 比如皇帝發病的時間,又比如岑子玉於今世竟然拿到了狀元之位。


    她總覺得,張妃與張丞相,若是要動手,恐怕也會提前。


    因為掛著心事, 所以她夜裏睡得也淺,聽到外麵有動靜,立刻便從床上翻身坐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平日裏一向淡定的大宮女麵容驚慌,重重地合上殿門:“柳姑娘,長麗宮外麵禦前侍衛與羽林軍打起來了!”不,不是打,是廝殺!她看到有人流著血倒在了地上!


    柳明月心下一驚,難道張氏動手就是今日?


    她顧不得其他,立刻下地穿鞋,好在這些時候一直有所準備,外衣就放在手邊。


    “玨哥兒呢?五皇子呢?趕緊去喊他們起來!”柳明月一邊穿衣服一邊往外跑,頭發也來不及梳,隻拿了一根發帶將頭發綁了起來。


    五皇子那邊的宮人也算警覺,一有動靜便將五皇子連帶著玨哥兒一起,喊起來換上了衣服。


    等柳明月跑過來,這些伺候的宮人見她沒有坐輪椅,都有些意外。不過生死關頭,這柳大姑娘能跑能跳的,總比坐在輪椅上拖累大家要強,便也沒人多問什麽。


    “大姐姐!”


    聽著外麵的廝殺聲,玨哥兒還是有一些怕的,見著柳明月,便立刻跑過去撲進了她的懷裏。


    五皇子也往前走了兩步,但還是忍住了,隻努力板著自己的小臉,想要讓自己看起來沒有懼意。


    柳明月心裏其實也擔心不已,但在兩個孩子麵前,她還是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語氣鎮定下來:“有裴侍衛他們在外麵,不會有事的。”


    她想著前世鎮南將軍府能護住五皇子,扶持他 上位,這一世應該也會安然無恙。


    但柳明月沒有想到的是,這一世的情況,遠比前世要糟糕得多。畢竟前世的五皇子並未與柳家扯上關係,榮親王也不曾讓羽林軍與張氏的人馬第一個殺向長麗宮。


    如今裴慎雖然帶著禦前侍衛將叛軍攔在了長麗宮門外,卻不能攔住他們點燃箭枝,然後將帶著火油的箭枝隔著院牆射進長麗宮裏。


    很快長麗宮裏便走了水。


    “快!快救火!”長麗宮裏有宮人想要衝出去救火,卻被繼續飛射進來的亂箭射中,很快身上也著起了火。


    等被其他宮人撲水救下來時,已經被燒得奄奄一息。


    柳明月的臉色在火光的映襯下也漸漸蒼白起來,如果火撲不滅,繼續燒下去,到時候別說長麗宮的宮人了,怕是連長麗宮都要燒成灰燼。


    “所有人都別愣著,拿水將身上潑濕,用濕帕子捂住口鼻,順著宮門衝出去。”


    裴慎不知什麽時候從宮門外迎著火光闖了進來,他手裏提著劍,劍尖還在往地上滴血,臉上有斑駁的血痕,就連身上的衣服顏色也暗了幾處,明顯經曆過一場帶血的廝殺。


    “可是……外麵有叛軍……”有小宮女嚇得哭了出來。


    “外麵的叛軍要抓的是五皇子,不是你們。”裴慎聲音微沉,提起一桶水迎麵朝著自己潑了下去,然後又是接連三桶,分別朝向五殿下,玨哥兒與柳明月。


    終於有宮人反應了過來,現下這種情況,留在長麗宮裏,要麽被燒死,要麽被煙嗆死。


    但是順著宮門闖出去,拚一拚可能還有活路。


    他們的身形一看便不是小孩子,倒是還有一線生機。


    大家很快便動作起來,打水,往身上倒水,然後捂住口鼻順著宮門衝了出去。有人一出去便倒在了叛軍刀下,但是也有人順利地在羽林軍與禦前侍衛交鋒的間隙中穿梭,成功跑了出去。


    還有不服氣的小太監,咬咬牙,撿起地上落著的刀劍,也砍殺了兩個叛軍……


    柳明月被冷水澆了一身,禁不住打了幾個寒顫。她以為裴慎也要帶著她和五皇子玨哥兒從宮門闖出,卻沒想到他一手抱起五皇子,一邊將玨哥兒塞進自己手中,然後騰出另一隻手,拽著她一路避開火,跑到了長麗宮一處偏僻的牆角。


    這裏目前還沒有被大火燒到,宮牆還是鮮豔的朱紅色。


    柳明月喘著氣停了下來,卻見裴慎半蹲下身子,將五皇子扛到肩上,然後讓他踩著自己的肩膀爬到宮牆上,接著又將玨哥兒用同樣的方法送了上去。


    “你也上去。”裴慎回頭,黑漆漆的眸子望向柳明月。


    五皇子是叛軍要找的人,玨哥兒與他身形相似,所以兩個人都不能走正門。他隻有將他們送上宮牆 ,讓他們從這裏翻過去,才能避開叛軍。


    柳明月臉色微白,她又不是小孩子,怎麽上去?


    難道也踩著裴慎的肩膀上去嗎?


    “他們闖進來了——”裴慎回頭望了一眼宮門處,語氣忽然嚴厲了起來。


    然後柳明月就被忽然半蹲下來的裴慎,抱住腿根扛坐在了肩上。


    柳明月心下一驚,重心不穩險些向後栽去,裴慎轉了個方向,正好讓她的背抵在了宮牆上。


    “沒有時間了,你轉過去,往上爬,趕緊!”裴慎沉聲道,將柳明月又往上抬了一些。


    柳明月努力伸手去扒牆沿,可是怎麽夠,都還差一點。


    好在玨哥兒和五皇子都伸出手來,用力將她往上拽,等她終於扒住牆時,裴慎托住她的腳,將她又往上送了一些,終於讓柳明月爬了上去。


    隻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聽見了叛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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