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寒江說不帶宋來娣就真的沒讓她坐車後座,他自己在前麵慢悠悠騎著自行車,宋來娣小跑跟在後頭,好在這邊距離服裝店不算太遠,半個小時後就跑到了。


    葉桐看著薛寒江身後跟著灰嗆嗆的一個人,有些愣怔的問:“這是你找的人?”


    薛寒江看他一眼就笑了:“她是宋來娣。”


    葉桐聞言瞪大眼睛,他趕緊走到宋來娣麵前仔細看了看才問:“你是老宋家三姑娘?”


    宋來娣看到葉桐有些不好意思:“小桐你好啊,我……我從家裏跑出來了。”


    來娣把對薛寒江說的話又對葉桐說了一遍,薛寒江在一旁聽著見沒什麽出入,這才相信她說的是真話。


    “不光你們,咱村誰不知道,我爹媽最看重老四,”來娣說到這聲音有些憤恨:“為了供老四上學,他們賣了我大姐和我二姐,現在又想賣我,我不能等著他們動手,我會死在那的!”


    葉桐忽然想起上輩子他無意間聽宋春生說過,他三姐因為找婆家的事兒跟家裏鬧翻,後來還偷了家裏的錢跑了,最後不知在哪被他爹給抓了回去,結果半道上她又跳了冰窟窿,最後家裏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了事。


    當時宋春生是怎麽說的?說他三姐就是個喪門星、害人精,放著好好的婚事不要還敢逃跑,淹死都算便宜她了。


    現在葉桐看著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麵前,心中難免產生觸動,哪怕宋來娣也姓宋,但他願意給對方一個機會,一個能活下去並改變命運的機會。


    “要不,要不咱把她留下?”葉桐看向薛寒江。


    薛寒江知道小對象心軟,在他決定把人帶回來的時候就想到了這個結果,但這會兒他還是要說:“暫時留下可以,但如果將來他家人來找她,那我們就無能為力了。”


    “你們放心,我不會牽連你們的,”來娣急忙表態:“我在這幹活不要錢,給口飯吃就行。”


    葉桐見薛寒江答應,這才看向來娣:“這樣,我先送你去澡堂子洗洗澡換身衣服,你現在這樣不適合在店裏幹活兒。”


    “我懂,”來娣抹了把臉:“其實我從家跑出來的時候還挺好的,就是半道兒坐車遇到了掏兜的,我氣不過跟那人打了一架,才造得這麽狼狽。”


    “你膽子可真大,”葉桐咋舌:“那些小偷身上都帶著家夥,以後可別這麽幹了。”


    來娣歎了口氣:“可不是麽,那人被我打急眼就亮了刀子,要不我肯定能把錢要回來。”


    薛寒江在一旁聽著忽然覺得這個來娣好像有點“虎”,不過想想也是,一個姑娘能被逼成那樣,可想而知是到了什麽程度。


    葉桐帶著人去了後麵小區裏的一家澡堂子,等他回來時薛寒江便說:“我沒跟你商量就把人帶回來了。”


    “這有啥,”葉桐笑笑:“我不想也知道當時那情況,別說你了換成是我也會這麽做,來娣跟宋春生不一樣。”


    “嗯,”薛寒江點頭:“我也感覺到了,這丫頭還算膽大心細,好好教教應該沒啥問題。”


    從這天開始,來娣就留在了服裝店,她沒問這家店是誰開的,反正誰開的對她來說都不重要,隻要有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就比啥都強。


    這天晚上,葉桐開始了他在夜大的學習生活。


    他報考的是財會專業,這個專業男生不多大部分都是女生,葉桐跟坐在旁邊的同學一番交流後發現,大多數人都是已經從事這個職業,但因為種種原因來到夜大學習。


    “我們單位要評職稱,”教室裏為數不多的幾個男同學自發坐在了一塊兒,其中一人說道:“我高中畢業就接班了,學曆不夠才來這學習的。”


    他說完就看向葉桐:“這個小同學看著年紀不大,你們單位也需要學曆證?”


    “啊,”葉桐搖頭:“我沒單位,我個體戶。”


    “個體戶?”那人眉頭微皺:“那你還挺有上進心哈。”


    葉桐見此情形沒再說話。


    這時候社會的主流依舊是“鐵飯碗”,能端上“鐵飯碗”幾乎是所有人的夢想,與之相對的便是擺小攤、做小營生的個體經營者,很多人瞧不起個體戶,就像剛剛說話的那個男同學,帶著天然的優越感。


    見葉桐不說話,那人又轉頭跟其他幾人聊天,說的無非都是些單位裏頭的事,葉桐對他們說的那些不感興趣,他來到這隻是為了好好學習,努力拿到畢業證書,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際關係,他並不在意。


    更何況他知道再等幾年國家體製改革,到時候很多單位的“鐵飯碗”都會沒了,那些下崗的人還不如他這個個體戶呢。


    第一堂課講的都是基礎理論,夜大的課程相對全日製大學來說時間更短,課程也更為密集,因此一晚上的課程中間隻有短暫的十分鍾休息。


    葉桐沒像其他人那樣出去放風或聊天,而是留在位置上繼續看書,遇到不會的就去問老師,老師十分耐心負責,隻要有人提問都會一一解答。


    聽到下課鈴聲的那一刻,葉桐甚至感覺好像時間才剛剛過去不久,他背著書包從學校的小腳門出來,這裏距離服裝店更近一點,結果沒想到角門外薛寒江已經等在那了。


    “哥!”葉桐笑著跑過去:“等很久了吧?”


    “剛來,”薛寒江整了整他頭上的帽子:“第一天上課感覺咋樣?”


    “還行,”葉桐笑笑:“老師講的我都能聽懂,就覺得自己好像也不比別人差多少。”


    “那肯定啊,我家桐桐這麽聰明,”薛寒江問:“服裝店那邊我安排好了,等會兒看一眼咱就直接回家,宋來娣我暫時讓她住後麵倉庫了,那裏也不冷,能住人。”


    “嗯,”葉桐點頭:“改天給她打張床放那方便點,現在先用木板臨時拚起來用。”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薛寒江說:“我已經找了以前給咱做招牌的師傅,他那有舊床,拉過來就成,價格不貴還挺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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