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在關心我?”沈霜笑眯眯看他。


    顧忍被調戲了,冷哼了一聲:“我真是多嘴。”


    沈霜見他吃癟的樣子,還挺開心的。這樣吵吵嘴可比互相尷尬,彼此拘束好多了。她不願為難顧忍,也不想讓自己太卑微。


    她滿不在乎往前走,許是想著事兒還真如顧忍所料,一腳踩空,整個人如同阮菱一般直直朝前頭栽去。


    沈霜嚇得尖叫了一聲,呼呼風聲從耳邊掠過,可預想中狼狽沒有發生,沈霜被顧忍穩穩抱在懷裏。


    顧忍眉眼間隱約透著擔心,聲音也抬高了,夾雜著隱忍的怒氣:“沈霜,你故意的是不是?”


    知道他不會不管,故意在他麵前摔一跤。


    這樣膚淺的把戲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想到這兒,顧忍俊朗的麵容也冷了下來,他鬆開沈霜,看也沒看便轉頭朝馬車走去。等了許久不沒有動靜,他不耐道:“還不上車?”


    雪地裏仍沒動靜。


    顧忍瞧過去,這才發現沈霜眼睛都紅了一圈,一腿屈著,手裏沒個扶著的,臉上神色十分難看。


    顧忍心尖有那麽一瞬顫了顫,他想也不想便跑了過去扶住沈霜,低頭看去,水紅色的裙襖被風吹起,露出高高腫起的腳踝。


    他看了眼沈霜,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顯然不是假的。


    顧忍當即彎身將她橫腰抱了起來,沈霜疼的哭了聲,賭氣道:“別,你放我下來。”


    顧忍眉心鎖著:“別亂動,你自己看看,這都腫成什麽樣了。”


    沈霜攀附在他肩膀的手臂緊了緊,滿心委屈:“我是故意的,我疼也是活該。”


    她生的嬌小,顧忍朝她高了不知多少,抱在懷裏穩穩當當的。顧忍朝沈府走去,臉色歉意,風聲掠過耳畔,帶來他淺薄呼吸聲並著道歉。


    “是我不好。”


    沈霜眉眼舒展,她仰頭看著他削瘦的下頜線:“前邊都是沈府下人,你不怕麽?”


    “你都傷成什麽樣了,還管這些?”顧忍忍不住訓斥。


    沈霜撇嘴:“可我一個閨閣姑娘就這麽被你抱著,我還要不要嫁人了!”


    顧忍生的高大,放慢的腳步走得很穩。他沒有說話,可沈家下人看過來時,他麵色坦然,一臉無懼,反而抱得很緊,生怕沈霜掉下來。


    坦坦蕩蕩的模樣似是無聲的回應。


    沈霜羞紅了臉。


    花廳內,眾人皆驚詫的說不出話,尤其是王大娘子,恍若當頭棒喝,險些沒站住。


    顧忍將沈霜交給王氏,隨後抱拳:“沈姑娘腳踝腫的厲害,還請盡快醫治。煩請問下阮姑娘如何了?在下還要回宮複命。”


    沈老太太歎了口氣:“她有喜了。”


    顧忍眉頭跳了跳,到底是多年從軍練就的心性,也沒表現出別的反應。


    他拱手作揖:“多謝。”


    看著那高大英俊的身影出門時,王氏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進來時可抱著沈霜呢!不能讓他就這麽走了,她必得為霜兒掙個說法!


    沈霜害羞的拉住王氏的袖子,別扭的喊了聲:“娘!”


    “你拉我做什麽,娘得去給你問個明白啊!”王氏火急火燎,一臉埋怨:“你說你拽我做什麽,這人都快走遠了!他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抱了你,是怎麽想的啊!”


    沈霜扔拉著她,疼的皺巴巴的小臉唇邊卻滿是笑意。


    王氏美眸瞪圓:“這姻緣你到底要是不要?”


    沈霜仍是笑著不說話。


    沈老太太一直崩著的臉也緩了緩,眉眼染了笑意,她笑道:“她有分寸,你便隨她吧。”


    王氏一臉狐疑。什麽分寸?隨她做一輩子大姑娘?


    沈老太太無奈的搖了搖頭,她這個兒媳婦啊,處處要強,卻偏偏生了一副榆木心腸。但看方才顧忍抱著霜兒進來那副坦蕩模樣,便知他不是個不負責的人。


    顧家是名門望族,顧忍又自小在太子身邊伺候,更是鎮國退敵的大將軍,他怎會不顧惜霜兒的名聲呢。


    有時候,無聲勝有聲。嘖,隻可惜她家這個大娘子看不透啊!


    沈霜看著自己腫的高高的腳踝,小臉如同蜜糖一般甜。


    王氏見她一副穩穩贏定的樣子,也笑了,她氣得輕輕拍了一下沈霜的腳踝:“死丫頭,就看著娘幹著急。”


    “嘿嘿嘿……”沈霜幸福的笑了兩聲。


    那廂,顧忍回到東宮,入了長定殿。


    一炷香的功夫,他把在沈府的事情交代了個清楚。


    “她真有喜了?”太子猛地從案上站起,漆黑的眸子透亮,語氣燙人。


    顧忍答:“沈家大夫診的,千真萬確,阮姑娘已有半個月的身孕了。”


    太子勾了勾唇,心裏算了下日子,年前一月,他和菱菱最後一次,倒也剛剛好。


    他定定道:“備車,出宮。”


    入夜,沈府闔府沉浸在夢鄉中。白日是個晴天,所以夜晚的月亮特別亮,幾縷淡雲浮動,月華怡人。


    東跨院廊下明燈晃了晃,隨後楹窗傳出了輕微的“咯吱”聲。


    阮菱睡夢中好像覺察房裏有腳步聲,且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她蹙起了眉,下意思以為又夢魘了,隻勸自己繼續睡,不要理會。


    可那感知越來越清晰,她聽見那腳步聲停下,久久注視著她,然後坐到了她床邊。


    阮菱心頭一顫,身體絞著勁拚命掙了掙,隨後睜開了眼睛。


    她以為夢魘,床前隻是虛驚一場,可卻不想真站著個人,還是個她此刻並不想看見的人。


    夜色與月色落在那人狹長的眉眼間,床帷間皆是熟悉的甘鬆香,阮菱小手下意識的摸向腹間。


    也不知哪個觸動了情腸,一股難以言說的酸澀和委屈湧上鼻尖,阮菱眼眶蓄滿了淚水。


    “別哭。”對麵的男人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淚,聲音低啞,眼睛紅的厲害。


    她委屈,他也一樣不好受。


    “你一哭,孤就心疼的厲害。”


    正在委屈頭上的小姑娘哪聽得了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那眼淚就跟斷了線一樣,“簌簌”砸落,不一會兒,絲衾就濕了一角。


    “孤來晚了。”


    太子心疼的摟過她的身子,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孤會負責。”


    “誰要你負責了,嗚嗚嗚……”阮菱小聲嗚咽,哭的更凶了。


    太子輕輕摩挲她眼角的淚,低聲哄著:“我不負責誰負責,你肚子裏懷的可是我的孩子。”


    阮菱想也不想便推開他的手。


    皎皎月色裏,小姑娘瞪著哭腫的水眸,要同他控訴:“不是都用了避子的香囊,怎麽還會,還會……那個了呢!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等太子開口,阮菱又補了句:“你就是故意的!”


    她以為裴瀾會反駁,會解釋,會推脫,可等了好一會兒,那廂靜靜道了句。


    “是,我是故意的。”


    阮菱瞠了瞠了眼眸,一時間竟有些不知說什麽。那麽理所應當的故意,他怎麽可以這麽欺負人!


    太子眼底赤紅,攥著她的手,掌心驚人的燙度與阮菱冰涼的小手格格不入。


    他啞著嗓子哄道:“我知道我以為做了很多令你傷心的事兒,我沒有尊重你,還讓假意寵著別人,讓你受了好多委屈。菱菱,你看我以後表現可以麽?除了你做我的妻子,我心裏再沒認定過別人。如今你更是懷了我的骨肉,我怎麽放心得下。若你實在不願嫁給我,我可以等,等多久都可以。隻是你讓我照顧你們母子,可以麽?”


    這不要臉不要皮的話一旦說出來了,那就跟泄了閘門的洪水一般,此刻的裴瀾哪還是那個清風霽月的楚朝太子,儼然成了一個潑皮無賴。


    等了良久,空氣與床榻兩廂安靜。


    女子輕輕道了句:“你怎知我不願。”


    “你說什麽?”裴瀾沒聽清。


    阮菱臉頰更燙人了,心跳的厲害,像要冒出嗓眼。她別扭道:“我沒說什麽。”


    “你說了。”裴瀾板過她的身子,鳳眸灼灼,他扶著她的肩膀,用她的口吻輕輕吐了句。


    “你怎知我不願。”


    “菱菱?”低啞的尾音上挑,帶著一絲不可置信的狂喜。


    裴瀾抱著阮菱,見她沒反抗,似是得到鼓舞般,他又握住了她的手,下頜抵著她脖頸處,一遍又一遍的問:“真的願意嫁給我?”


    “真的?”


    “當真?”


    “你確定?”


    “哎呀!”阮菱被他磨得喊了嗓子,可那雙漂亮的葡萄眼眸裏滿是羞澀的小女兒情意,她抿唇笑了。


    終究,她騙不過自己的內心,經曆了那些種種,她還是深愛著眼前的男人。如今有了身子,她這輩子又豈能嫁給別人。


    她話音剛落,鼻間便湊過一簇淡淡的甘鬆香味,緊接著便是那人粗重的氣息。阮菱再回神時,唇齒之間早已城牆失潰。


    不同於以往,這個吻細致而又綿長。


    阮菱身子顫了下,臉上泛上了紅潮。第一次,她主動的攬住他的腰身,細軟的手臂隔著衣料貼到他腰間,裴瀾輕輕撩開她額邊碎發,大掌撫過她的酒窩,唇瓣,一寸寸細致的描繪,所過之處,皆燃起了火。


    懷裏的小姑娘哼了聲,無力的推了推:“殿下……”


    太子不滿意的吸吮她的指尖,眼底慍色漸重,他啞著嗓子問:“叫我什麽?”


    阮菱小臉紅撲撲的,眼眸羞怯,她閉著眼,甜甜的叫聲了:“太子殿下。”


    說完,她嘻嘻笑了。


    “好啊,阮菱,長本事了。”男人食指粗重的摩挲兩下她的臉頰,阮菱身子頓時軟了下來,她張開唇瓣,哼唧了兩聲。


    小姑娘的聲音帶著與生俱來的嬌氣,落在太子耳朵裏,心耐難忍。他喟歎了一聲,按在她腰肢上的手重了重。


    男人大掌撩下銀鉤,素薄的帷幔散落滿地。


    忍不住,真是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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