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裴瀾反將她的小手團在掌心:“孤在朝中樹敵頗多,周皇後亦不是孤的生母,隻是叫你多注意些罷了。”


    像是囑托遺言般,阮菱剛止住的眼淚又斷了線一般淌下來。


    裴瀾俯首吻了吻她冰涼的臉蛋:“聽話。”


    阮菱哽咽了聲:“我等你回家。”


    “有你等我,孤一定出來。”


    離開桐苑後,阮菱擦了擦眼淚,沒有回長定殿,而是轉頭去了福寧殿。


    她不信,殿下一定是被冤枉的。南方水患那樣迅猛,來勢洶洶,殿下都處理的很好,為何京城這區區百十難民就落到了被禁足的下場。


    太子禁足,是多麽大的恥辱。


    殿下他那麽驕傲一個人,怎麽受得了。一定是聖人被蠱惑了,她要去麵聖。


    哪想著,走了一路,阮菱連福寧殿的殿門都沒進去。


    蘇公公在門口焦急的等太醫,見她來了,便知是為太子的事兒,語氣焦灼:“娘娘請回去吧,陛下動了大怒,眼下昏迷不醒,隻等著太醫來呢。”


    “昏迷不醒?”阮菱吃驚道:“陛下的身子一向健朗,怎會突然就這般。”


    蘇公公一臉苦相:“這,奴才也不知啊。”


    見阮菱不願走,他勸道:“娘娘您回去吧,陛下這身子好起來且得時候,等他醒了能見人的時候,奴才第一個去通傳您。太子殿下眼下隻是被禁足,沒有被廢,您放寬心養胎才是啊!”


    “那……有勞公公了。”阮菱又客套了兩句,便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阮菱心力交瘁,身子有些不適,清音扶著她,兩人在小徑邊上的涼亭歇了一會兒。


    “娘娘,您臉色太差了,等會兒回到宮裏,奴婢去給您宣太醫。”


    阮菱搖頭:“眼下聖人抱恙,恨不得整個太醫院都在福寧殿候著。咱們此時叫太醫,那不是觸大家的黴頭麽?”


    “罷了,上次太醫開的藥還有,你煮了就是。”


    這一番委曲求全的話聽得清音鼻尖發酸,姑娘真是太不容易了。


    又歇了一會兒,阮菱呼了口氣,她起身,衝清音露出個溫暖的笑容:“日子還是得過去。走吧,咱們回家。”


    清音扶著她,兩人剛起身,不遠處影壁下便嫋嫋婷婷行過一個女子並著幾個丫鬟。


    阮菱無甚在意,這宮中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女子。


    可那女子瞧見她了,卻堪堪衝她走了過來。


    清音下意識的護在阮菱身前,瞪著眼睛看那女子。


    來人身著豆綠色襦衫,下配月白裙擺,腰身盈盈一握,輕靈曼妙。瓜子臉,丹鳳眼,眉梢高高吊著,容貌精致,卻看著是傲慢冷淡相。


    “這位便是太子妃吧?”


    不等阮菱說話,那女子便微福下身子,隨後很快起來,滿臉倨傲:“我是周家周沅沅,未來的七皇子妃。”


    第67章 政變   無論如何,請你護住她。


    又是周家的人。阮菱暗自腹誹了一聲, 沒多大反應,“嗯”了一聲。


    畢竟,她是太子妃, 而眼前的周家女即便是成了皇子妃,她也是不必行禮的。


    周沅沅見阮菱不以為意, 胸腔裏那股子火氣“蹭蹭蹭”就竄了上來。


    她初進宮便聽蘭溪姑姑說, 七皇子曾在數月前救下太子妃, 且不止一次,兩人舉止親密, 竟不像是嫂子與小叔子,倒像是戀人。


    今日一見這阮菱, 雖是孕中, 可這容貌仍舊有著顛倒是非人倫的驚豔,她焉能忍了這口氣。


    “姐姐, 怎麽著急走啊?”周沅沅登時上前一步, 攔住了她的去向。


    阮菱對於姓周的人是一眼也不想看,一個字也不想說。她冷冷道:“本宮做什麽, 要去哪,無需和你一個臣女交代。”


    清音上前就推搡了周沅沅, 橫眉道:“還不快退下, 若是衝撞了娘娘, 立刻抓你下詔獄!”


    周沅沅輕哼了聲,眉眼上下打量,滿是不屑:“太子被關了禁閉, 你這依附於他的太子妃也不過是徒有虛名,你以為現在還是你們東宮獨大?也不打聽,如今最得盛寵的是哪家?”


    阮菱淡淡抬眉, 對於這樣的女子,心裏連動怒的情緒都談不上。


    陪著裴瀾一路走來,經曆了那麽多風雨,一個隻逞口舌之快的閨帷女子,真真是膚淺而幼稚。


    她平靜道:“本宮再給你最好一次機會,若不識好歹,現在就抓了你去!”


    周沅沅仗著周皇後和裴止的勢力,壓根就沒把阮菱放在心上,她嗤笑道:“就憑你?一個失了寵的附屬物,別逗了。阮菱,你若本本分分的,本姑娘也不屑來找你的麻煩,可你跟七殿下不清不楚的,真是□□至極,我奉勸你,以後離七皇子遠點,別讓我看見你糾纏他!”


    聽得這話,阮菱恍然大悟,原來是衝這個。


    她微微一笑,撫了撫發上的珠釵:“原來你們周家女都這麽自卑,周欣桐是,周萋萋是,現在又來了個周沅沅。自己沒本事管好男人,卻來為難別人。周家人的德行,不過如此。”


    “你說什麽?你敢再說一遍!”周沅沅作勢就欲衝上去抬手打人。


    阮菱眯起眼,一手扶著清音的手臂,另一手飛快抬起,“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火辣的耳光落在周沅沅臉上。


    她皮膚嬌嫩白皙,紅色的掌印十分明顯。周萋萋哀嚎一聲,不可置信的捂著臉,不住呢喃:“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我娘都沒打過我,你居然敢打我?!”


    阮菱懶得廢話,拉過清音:“我們走。”


    “站住!”周沅沅一聲嬌喝,身後幾個身強力壯的婢女頓時將阮菱和清音圍住。


    天色已然暗了下來,這地處僻靜,甚少有宮人往來行走。阮菱心一沉,剛欲開口喚影衛,身後便傳來一陣腳步聲。


    月白色的錦袍,半個身子隱沒在陰影處,下頜線削薄而又冷冽,肩膀上勾著一隻雄鷹。


    周沅沅一見來人是未婚夫,頓時哭著跑過去了。她身子輕晃了晃,慘白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痕,隨後便摔到在裴止的懷裏。


    裴止身材高大,長臂一屈,很輕鬆的便將周沅沅摟在懷裏。


    周沅沅哭的可憐,聲音柔柔的,全然不複方才粗劣的大嗓門:“殿下,殿下您要為沅沅做主啊。太子妃她,她打了我!”


    “阿止。”阮菱很久沒見到裴止了,他好像更瘦了些,麵容也更陌生了。


    裴止睨著她,冷薄的唇形彎成一個譏諷的弧度:“阿姐,沅沅說你打了她,可是真?”


    阮菱眸光一凝,明明眼前的少年還喚她阿姐,可她卻總覺得有些變味了。


    她記得前段時間裴瀾曾去找過裴止,兩人聊的不歡而散。也就是從那時候起,裴止與周家人走的很近,甚至這次,他還接替了裴瀾從前的職務,當上了指揮使。


    她心漸漸涼了下來,一股從前從沒想過的念頭油然而生。她看著裴止懷裏的周沅沅,那念頭越發的止不住。


    可她總覺得不止於此。阿止不是那樣的人。


    阮菱有些難過,她眸光晦澀,輕聲道:“阿止,我有些話想對你。”


    周沅沅一聽這話,眼睛都快瞪到天上去了。果然她沒罵錯,爛□□賤女人,當著她的麵就開始勾引殿下,這她若是看不住,豈不是爬上了殿下的床?


    “哎呀。”周沅沅柔柔喊了聲,身子作勢朝下跌去。她眼眸無辜,泛著淚光:“殿下,沅沅臉疼,是不是被毀掉了呀?那可怎麽好啊,嗚嗚嗚,我還沒有嫁給殿下呢。”


    裴止聽不見一樣,挑眉看向阮菱:“阿姐,有什麽話就在這說吧。”


    阮菱瞥了眼周沅沅,喉嚨動了動,到了嘴邊的話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裴止於她變得好陌生,那個總是纏著她,跟在她屁股後要吃飯的小孩好像消失不見了。


    “阿姐站住!”


    見阮菱要走,裴止上前幾步,攥著她的衣袖。


    修長如畫的手指扣在她的腕上,隔著一層薄薄的紗袖,恍若無物,男人的體溫與她的交融,別樣的曖昧。


    “鬆開。”阮菱甩開,冷聲道。


    裴止笑了下,那雙桃花眸因著微微彎起的弧度分外勾人,他湊近了些,語氣輕佻而又曖昧:“阿姐,哥哥不在的時候,讓我保護你啊?”


    語氣裏,溫柔有十分。可那雙眼神,卻充滿著疏離和玩味。


    阮菱想也不想,甩開他的手,失望罵道:“無恥。”


    裴止嗤笑了聲,攤了攤手,周沅沅見兩人還要繼續,急忙上前拉過裴止,央求道:“殿下,我們走吧,天都黑偷了,沅沅害怕,咱們不跟這個瘋女人說話好不好?”


    裴止沒有因為她的打斷而反感,反而是摸了摸她的發頂:“你呀,總是這麽膽小。既如此便回吧。本殿下不怕黑,我護著你。”


    女子嬌憨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十分甜美:“殿下真好。”


    看著那相互依偎的一對璧人,阮菱腦海裏突然浮現那個夜晚,穿著白衣的少年攥著她的衣袖,可憐兮兮的說:“阿姐,我怕黑。”


    她驀地輕輕笑了,唇邊帶著一抹自嘲。


    “回吧。”她輕輕道,不知是與誰說。


    林蔭轉角處,裴止微偏過了臉,看著那天青色的嫋娜身影一點點消失。


    ——


    回去後,清音將太醫上次開剩下的藥重新熬煮,給阮菱服下後她便睡了。


    日子悠然平靜的過著,七皇子裴止新任指揮使,思路奇佳,不到半月,京城的水患全部解決,聯合著工部在京郊給難民免費修建房子,這樣一來,那些怨聲載道的聲音不出幾日便也消失了個幹淨。


    經此一舉,裴止在朝中的地位驟然炙手可熱,加上鎮國大將軍周全和周家門官背後推波助瀾,大臣們紛紛意識到,原來他們楚朝還有一個曾在李國為質的七皇子,胸有成維,可堪大用。


    眼下已是仲秋時節,東宮一片沉寂。


    阮菱還有一個月就要臨盆了,肚子越來越沉了,近來也越發嗜睡。


    長定殿內,她倚在美人榻上,桌上放著一小盒描金圖樣的清油,她輕輕細細的在肚皮上抹著,太醫說這樣能防止肚皮上長紋,她已經堅持好幾個月了,這個月份其實已經成型了,再抹不抹都不會改變了,可她想著浪費,便幹脆都抹上了。


    清音從外麵跑進來,還喘著粗氣,額頭上冒著一層薄汗,臉色十分難看。


    “何事?”阮菱沒抬頭,手指上又沾一點,細細塗抹著。


    “南境□□,聖人指派了恒、恒王殿下率領二十萬鐵騎出征,下午就出發!”


    阮菱心“咯噔”一聲,裴恒是太子的弟弟,自幼一起在先皇後膝下長大,說是親兄弟也不為過,朝中尚有那麽多將軍,軍侯,為何此刻突然派一位皇子親征。


    她看著清音焦急神色未減,意識到清音應還有話說。


    阮菱神色凝了凝:“你說。”


    清音顫著聲道:“大理寺獄的謝寺卿辦案疏漏,惹得聖人大怒,已被貶至五品督察院禦史了。”


    阮菱笑了一聲:“清音,你胡說什麽呢?謝大人是正三品的大員,聖人的左膀右臂,怎會被貶成五品小官。”


    清音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就快哭了:“是真的,娘娘。據說因為七皇子差事辦得好,得到聖人嘉獎,由此更惱怒太子殿下,素日與東宮交好的官員一眾被貶,朝廷上現在都為七皇子和周家為尊呢,甚至更有人傳聖人要廢太子,改立七皇子為儲君!”


    “這怎麽可能?”阮菱脊背晃了晃,手指一鬆,桌上的油盒直接打翻滾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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