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後,豔陽高照,飛花似夢,綠葉層層疊疊。薑鸞帶著宮人,分花拂柳而去,迎麵便遇上了德妃和李昭儀。


    “宓妃娘娘,你要去哪裏?”德妃率先打了招呼。


    薑鸞停下腳步,和她見禮。


    “聽說太液池的荷花開了,本宮要去太液池看荷花。”


    兩人寒暄了幾句,跟在德妃身後的李昭儀,也朝薑鸞行禮,薑鸞微笑著對她點點頭,注意到李昭儀的腳邊,跟著一隻黑色的大狗。


    這隻狗有些麵善。


    陪嫁宮女見薑鸞疑惑,附到她的耳邊,輕聲道:“娘娘,這隻狗是正月那天,咱們在長樂宮外見到的那隻。”


    薑鸞恍然。


    沒想到半年不見,它都長這麽大了。


    嗯,長相還是一如既往的像陛下。


    德妃對李昭儀使了個眼色。


    李昭儀笑道:“娘娘一直在看著小黑,莫非是見過它?”


    薑鸞笑著搖頭,“自然是沒見過。”


    她曾答應過小宮女,不把她們躲懶堆雪人的事情說出去。


    李昭儀蹲下來,笑眯眯地摸了摸小黑的頭,“宓妃娘娘似乎很喜歡你呢,快過去和她打個招呼。”


    她說完,輕輕扯了扯小黑的尾巴。


    小黑是一條受過訓練的狗,每當它被主人扯住尾巴,就會向前衝,咬前麵的人。


    正常人不會訓練狗做出這樣的舉動,但這是德妃的吩咐,李昭儀不得不從。


    薑鸞擺手:“不必了。”她可不想和一隻長得像陛下的狗親近。


    薑鸞抬腳欲走,小黑卻“汪”的一聲,呲牙咧嘴地衝了上來,一口咬住了薑鸞身後的……樹。


    薑鸞嚇了一跳,看向李昭儀:“你的狗怎麽回事?還不快快帶走。”


    萬一咬到人,可就不好了。


    李昭儀手足無措地站起來,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德妃。


    德妃朝李昭儀使眼色:快讓它咬啊!


    李昭儀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做不到。


    薑鸞觀察了一會兒她們之間的眉目官司,“李昭儀似乎有些緊張?”


    李昭儀一直在反複攥緊手上的帕子,帕子有些濡濕,應是浸了汗。


    李昭儀神色陡變:“沒……沒有。”


    她一邊說,一邊喚小黑回來。


    小黑咬了一會兒樹皮,大約是緩解了不適感,搖著尾巴跑回來,在薑鸞的腳邊繞著。


    德妃臉都黑了。


    她第一次看見李昭儀的小黑狗時,就萌生了讓狗咬人的想法,命令李昭儀對黑狗加以訓練。畢竟,李懷懿管天管地,也管不著狗咬人啊。


    到時候,她推脫一番,再讓太後出麵,總能把事情壓下來。


    沒想到,李昭儀的這隻狗,這麽不中用。明明就在昨天,她們做試驗的時候,李昭儀的狗還成功執行了指令。


    薑鸞的視線,在李昭儀和德妃的臉上逡巡了一會兒,“你們想讓狗咬本宮?”


    小黑在薑鸞的裙擺邊搖搖尾巴,大聲地“汪”了一句。


    李昭儀和德妃:……


    李昭儀用帕子擦了擦額角的汗,“宓妃娘娘,你誤會了。”


    薑鸞疑惑地看了她們一會兒,抬腳欲離開。


    德妃氣得臉都紅了,對李昭儀嚴厲地道:“攔住她!”


    再不下手,等李懷懿回來,她們就沒機會了。


    誰知道他下次親征是什麽時候。現在太後坐鎮後宮,她最大。


    李昭儀慌得不行,她的父親在德妃的父親手下做事,她不得不聽命於德妃。李昭儀哆哆嗦嗦地站出來,擋在薑鸞身前,不讓她走。


    “德妃娘娘,我們要幹嘛?”李昭儀扭頭,問德妃。


    德妃麵目猙獰,“毀了她的臉!”


    她本來就是想讓小黑毀了薑鸞。


    長樂宮的宮人俱是一驚。薑鸞冷下臉,斥責道:“李昭儀,你最好想清楚,犯下這等錯事,德妃還能不能保得住你?”


    她已經看出來了,這個李昭儀就是個搖擺派。德妃和李昭儀那邊人多,長樂宮這邊人少,隻要李昭儀猶豫,她就可以順利脫身。


    李昭儀果然遲疑起來。


    德妃的臉色很不好看,她正欲說些什麽,遠處忽然傳來宮女們行禮的聲音。


    薑鸞循聲看去,見到李懷懿遠遠地乘著步輦而來,他似是才從齊國征戰回來,身上穿著一件藏青色常服,墨色長發被簡單地束起,坐姿挺拔如鬆,帶著出鞘的利劍一般的鋒利感。


    “你們拉拉扯扯的在做什麽?”李懷懿很快就到了近前。他抬手,示意宮人放下步輦,隨後從步輦上走下來。


    方才,他入了禦花園,見到繁盛的花叢掩映間,薑鸞似乎正在嗬斥一個宮妃。她生得很美,豔光逼人,國色生香。


    薑鸞同眾人一起,朝李懷懿行跪拜禮,“臣妾見過陛下。”


    “平身。”李懷懿的聲音低沉平靜。


    薑鸞起身,見到德妃和李昭儀的臉都白了。


    李昭儀接收到德妃的眼神,開始了她的表演,“求陛下主持公道。臣妾與李昭儀在禦花園中遊玩,偶遇宓妃娘娘,然後她……”


    她擠出了汪汪的眼淚。


    李懷懿抬了抬手,示意李昭儀停下。


    “宓妃,你說。”


    李昭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乖乖閉嘴。


    薑鸞奇怪地抬眼,正撞上他的目光。


    他的視線垂下來,正停在她的身上,像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海洋。


    薑鸞猶豫了一會兒,決定言簡意賅,“她們不知禮數地攔住臣妾的路,然後,想毀了臣妾的臉。”


    她們竟然要毀薑鸞的臉?


    李懷懿笑了一陣,說道:“王保。”


    “奴才在。”


    “把德妃和李昭儀投入冷宮。”他隨意地揮了揮手。


    “陛下!”兩人駭然色變,麵如土色。


    陛下都還沒聽她們解釋。


    “臣妾冤枉,”德妃嚶嚶哭泣起來,眼淚順著臉頰紛落而下,“臣妾和李昭儀明明什麽也沒做,卻被宓妃娘娘這樣紅口白牙地汙蔑……”


    李懷懿揉了揉眉心,“太吵了。”


    他的聲音很平淡,卻如雷霆般炸響在眾人耳邊。宮人們連忙上前,堵住德妃和李昭儀的嘴。


    兩人瞪圓了眼睛,不甘地嗚咽了幾聲,就被帶下去了。


    樹木蒼翠,繁花似錦,夏蟬在枝頭不知疲倦地鳴叫。


    李懷懿負手,立在距離薑鸞六七步之遙的地方。他注視了一會兒薑鸞美麗的臉龐,說道:“過來,讓朕瞧瞧。”


    他真的很想觀察一下,究竟是為什麽,薑鸞能長得這麽美。


    第10章 要您侍寢  越國人果然慣會哄騙人……


    蟬聲陣陣,三伏暑天的熱氣層層湧來。薑鸞立在一棵聳翠的樹木之下,凝望著幾步之遙的李懷懿。


    他身穿藏青色常服,雙腿修長,筆挺而精壯的腰間壓著一塊青玉朱雀紋玉佩,胸膛寬厚,喉結微滾,幽深的眸子自信地看著她,裏麵寫滿了勢在必得。


    薑鸞驀然回憶起幾個月前,也是在這個地方,她莫名其妙被李懷懿罰跪了半炷香的時辰。


    事後,他一句話都沒說,也沒讓她平身,直接就走了。


    就算他是秦國的皇帝,她好歹也是堂堂一國之公主,現在他的這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態度,是怎麽回事?


    “好熱啊,都把本宮曬暈了。”薑鸞靠在身邊的陪嫁宮女身上,狀似虛弱,嗓音輕輕地道,“扶本宮回長樂宮。”


    李懷懿:?


    他眼睜睜看著,在薑鸞說完這句話之後,她身邊的陪嫁宮女愣了一下,隨即毫不猶豫地托住薑鸞的手,攙扶著她扭頭離開。


    夏日灼灼的陽光下,茉莉和三色堇濃烈地綻放,薑鸞優雅舒緩地離去,她的背影婀娜慵懶,盛夏的清風吹拂著她的海棠紅芙蓉紋輕紗裙擺,搖曳出嫋娜的弧線。


    李懷懿:?


    這個越女是怎麽回事?


    和親的國書上,明明說她美麗恭順。


    越國人果然慣會哄騙人。


    “陛下?”王保呆呆地看了一會兒薑鸞離去的方向,不由問道,“可要奴才把宓妃請回來?”


    他說的是請,可言語之間,並沒有流露出善意。


    李懷懿蹙了蹙眉頭,“不必。”


    秦越兩國的形勢複雜,他不必跟一個和親公主置氣。


    ……


    到了晚間,李懷懿坐在承乾宮的大殿裏,懶懶地翻著綠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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