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嶼寧指尖揉著眉心,緩過酒勁後,轉身回去找雪竹。


    “你和你同學有開車來嗎?沒有的話我叫車送你們回去。”


    遲越說:“我有開車來,剛剛已經叫了代駕。”


    祝清瀅不好麻煩孟嶼寧,於是弱弱地舉起手:“我坐遲越的車回家就行了。”


    “那你們路上小心,”孟嶼寧禮貌微笑,“我送小竹回家。”


    祝清瀅沒否決孟嶼寧的提議,倒是遲越挑了挑眉,撇過眼沒看男人,扯著唇角問雪竹:“裴雪竹,你要坐你哥的車回家?”


    沒等雪竹說話,祝清瀅莫名其妙地看著遲越,覺得他這問題問得有些弱智:“那不然呢?”


    遲越閉嘴,沒再說話。


    餐廳門口,四個人都在等代駕過來,雪竹和祝清瀅並排站在一塊兒互相挽著胳膊說話,剩下的兩個男人之間隔著半米的距離,彼此又不熟,也不太願意虛偽地和對方拉近關係。


    畢竟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矛盾是橫跨世紀的。


    遲越叫的代駕先到了。


    臨上車前他回頭對雪竹說了聲:“走了,到家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祝清瀅無語至極:“打什麽電話啊,你還怕她哥哥給她拐到山裏去啊?”


    這話一說出口,孟嶼寧和雪竹的臉色同時細微地發生了變化。


    遲越的表情也有些古怪,切了聲說:“又不是親哥。”


    不過他說這話時有刻意壓低聲音,沒讓幾米外的那兩個人聽見。


    坐上車後,遲越問祝清瀅:“你也認識裴雪竹她哥哥?”


    “認識啊,以前去小竹家玩的時候見過她哥,小竹小時候很喜歡他的,”祝清瀅打了酒嗝,忽然傻了吧唧地笑出聲,“沒想到她哥哥現在都這麽帥了……”


    遲越沒理她,後腦勺枕著胳膊,整個人懶洋洋地靠著椅背。


    說到這裏,祝清瀅又好奇道:“奇怪,你怎麽也認識她哥哥?”


    遲越淡淡說:“小時候見過。”


    “在哪兒見的?”


    “學校。”


    祝清瀅語氣困惑:“她哥哥有去學校找過小竹嗎?我怎麽沒印象?”


    去過,而且去過兩次,回回都恰好撞見遲越和雪竹在一塊兒。


    遲越對裴雪竹哥哥印象最深的一次見麵就是小學快畢業那會兒,這男人仗著自己年紀比他大,隨隨便便就戳穿了當時乃至現在都不肯承認的少男心事。


    年輕男人臉色微窘,車子還在往外倒,他沒忍住又透過車後玻璃去看那兩個人。


    他看得出來裴雪竹在她哥哥麵前的拘謹,和記憶裏她曾拽著眼前人的校服撒嬌討好的樣子簡直大相徑庭。


    看來她跟她哥哥這幾年也沒怎麽聯係。


    遲越淡淡地低哼了一聲。


    第48章 .  二十三歲   和好【一更】


    不久, 孟嶼寧叫的代駕也來了。


    雪竹習慣坐後麵,剛坐好打算關門,一隻手撐住了車門。


    他不坐副駕駛嗎?


    怔了幾秒, 雪竹迅速往裏挪了一個位置。


    孟嶼寧也坐了進來。


    可能是因為喝了點酒,又被溫度偏低的車載空調這麽一吹, 雪竹的頭更疼了, 隻好開口:“嶼寧哥。”


    男人本來靠著椅背閉眼小憩, 聽到她叫他,臉色先是一怔,隨後立刻睜開了眼。


    “怎麽了?”


    “我能開下車窗嗎?頭有點疼。”


    “開吧, ”孟嶼寧點頭, “喝了很多?”


    “沒喝多少, 我就是酒量不太好。”


    “那以後盡量少喝, ”孟嶼寧取下眼鏡, 用指腹上下搓揉鼻梁,“喝多了酒對身體不好。”


    他戴眼鏡,鼻梁有時會難受,這個小動作幾乎已經成了習慣。


    因為之前在國外留學,他還有隨身攜帶手帕的習慣, 從西裝裏兜裏掏出來,低下頭來細細擦拭在雪竹看來根本沒半點灰塵的鏡片。


    說是這麽說,動作也冷靜,可那雙充斥著醉意的眼睛卻毫無說服力。


    雪竹看不出來他到底有沒有喝醉,抿唇問:“那你喝了多少?”


    孟嶼寧想了會兒, 笑著搖頭:“不記得了,應該挺多的。”


    雪竹嘴裏嘟囔:“那你還說我……”


    孟嶼寧笑得比剛剛又低沉了幾分,輕聲說:“我是應酬, 拒絕不了。”


    雪竹隨口問:“應酬什麽?”


    孟嶼寧答:“總部的前輩,之前在英國的時候他就很照顧我,所以這次我做東請他吃飯。”


    職場中的人情世故遠比學校裏的要複雜得多,更何況還是跨國的,雪竹不懂,也沒什麽興趣細問。


    他的性格和為人向來都無可挑剔,在這個行業中,人脈是很重要的一環,這幾年的順風順水,或許是用無數次的深夜胃疼和脫力換來的。


    其實很想問問他這幾年過得怎麽樣。


    很多話憋在心裏說不出口的感覺有些難受,總覺得身體被一塊大石頭堵著。


    雪竹隻能扶著下巴,邊吹風試圖清醒,邊盯著窗外呼嘯而過的景物發呆。


    他們之間的沉默不再像小時候那樣舒服自在。


    孟嶼寧重新戴上眼鏡,側頭看向她掩在霓虹下的臉。


    從前看她的側臉,兩頰還是肉嘟嘟的,現在就隻有小巧的鼻尖和小酒蠱般白瓷的下巴,額前的碎發還和小時候一樣多,毛茸茸的像是小動物,因為有特意打理過,兩邊小須垂在鬢邊,被風一刮就揚了起來。


    他的喉嚨被酒灌得微燙,胸口中有股上下不得的氣壓著呼吸,讓他頭昏眼暈,眼前人的影子似乎也慢慢變得模糊起來。


    車子開到目的地,雪竹準備下車,身邊的人也解開了安全帶。


    “不用了,我就上個樓而已,自己走就行了,”她擺手,“你趕緊回家休息吧。”


    坐前排的代駕司機突然開口:“你男朋友這是不放心你嘛,就讓他送吧。我就把車停在這裏等你男朋友回來,放心我肯定不跑。”


    被誤會好幾次,雪竹終於忍不住為自己澄清:“那什麽,這是我哥哥。”


    “啊?兄妹啊?”司機撓撓臉,笑著為自己解圍,“不好意思啊,我看你們長得不像,以為是情侶。”


    雪竹覺得莫名,明明小時候她和孟嶼寧常常被說長得像,哪怕別人知道他們不是親兄妹,也會再補上一句比親兄妹還像親兄妹。


    現在長大了,又不像了。


    孟嶼寧扶額歎了口氣,拍了拍主駕駛座對司機說:“在這裏等我一下。”


    然後還是下了車。


    他的行動向來比說話更直白幹脆。


    雪竹無法拒絕,上樓梯的時候她生怕孟嶼寧喝多了酒控製不住那雙大長腿摔倒,走得緩慢,還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功能,給他在前排照著路。


    孟嶼寧看出她的顧忌,有些無奈:“我沒喝醉。”


    雪竹沒聽他的解釋:“萬一你摔著了,我可背不動你去醫院。”


    孟嶼寧知道她在開玩笑,揚起唇角,順著她的話搖頭說:“小時候白背你了。”


    到了家門口,雪竹剛想問他要不要進屋喝杯水。


    “我不進去了,”孟嶼寧說,“一身的酒氣,打擾阿姨休息。”


    他完成任務,紳士的告別,轉身準備離開。


    按捺下唇邊的話,雪竹點頭:“那你下樓小心。”


    沒有挽留,她低頭從包裏找鑰匙。


    正好手機響了,她又不得不先接電話。


    是遲越。


    雪竹言簡意賅:“喂,我到家門口了,嗯,放心吧。我哥送我回來能有什麽事……”


    掛掉電話,她繼續找鑰匙。


    這一次的偶遇又將畫上句點。


    誰也沒法保證還會不會有第二次巧合。


    心裏始終有個念頭在糾纏她,但她的理智明顯壓下了這股念頭。


    她從沒想過主動聯係他,甚至加上了微信,聊天界麵除了那句係統自動發送的話,底下全是空白。


    雪竹沒看見身後的孟嶼寧正望著她的背影,眼底閃過大片駁雜的情緒,憑著酒意突然伸出了手。


    拿著鑰匙的右手突然被一股外力牽住。


    雪竹驚訝回過頭,因為身高差距,她隻看見了男人的領帶。


    “嶼寧哥?”


    “小竹,”孟嶼寧垂顱望她,語氣極輕,“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雪竹怔愣兩秒,搖頭:“沒有啊。”


    孟嶼寧閉了閉眼,濃濃的酒氣侵蝕掉素來幹淨沉穩的眸色。


    獨立會讓人迅速長大,孟嶼寧從高中畢業後就一直在學著獨立,於他而言獨立意味著解脫和自由,十幾歲的時候不得不依賴父親生活,哪怕心中如何委屈難過也不得不咬牙熬過去,對其他人而言,那時候沉重的課業是種束縛,可對他而言,埋頭學習卻是解開枷鎖的唯一鑰匙。


    本科畢業後他去了國外深造,雖然身邊也有同學朋友,可每當一個人窩在公寓裏的時候,往窗外看,那裏的天空和建築都是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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