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銳將紀空手的表情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紀兄弟的眼力著實不錯,我這朋友雖然武功高強,卻非江湖中人,而是世代商賈,富可敵國,像我這等窮鬼能夠結識到這種朋友,想來也是機緣使然。”


    紀空手心中冷哼一聲,並不道破,喝了一口香茗,剛要開口說話,便見剛才說話的仆人又複出現道:“我家主人此刻正與一位自西域而來的胡賈談事,如果二位不嫌聒躁,不妨進去一見。”


    方銳笑道:“胡賈在中土極是少見,我正想見識見識,又怎會錯失這個機會?紀兄弟,我們這就進去開開眼界。”


    “胡賈?”紀空手為之一愣,顯然還是頭一遭聽說這個古怪的名稱。


    方銳解釋道:“就是指那些跑到中原經商的胡人,這些人人數不多,卻擅於經營,人人都有萬貫家財,所做的無一不是令人瞠目結舌的大買賣,今日能在這裏見到,也算是難得的機會。”


    當下兩人站將起來,進入內艙。


    紀空手一踏入羊毛織就的紅地毯上,便被一堆黃燦燦的金錠所吸引,上千錠黃金整整齊齊地重疊堆放,形如山丘,發出的豪光照得人眼直晃,大有目眩神迷之感。


    紀空手的心突地一跳,暗驚道:“這該有多少黃金呀!若是韓爺看到這等場麵,隻怕要當場暈倒。”


    他忍不住吞了幾大口口水,這才把心穩住,定睛看時,隻見黃金堆成的小山前,正坐著兩位衣著華麗的富貴之人,一個滿臉胡髯,濃眉大眼,長著一個高翹鼻子,顯然是那位胡賈。


    而另一位長得極是秀美,皮膚白淨,幾如女子。抬眼看來,眼中竟似有靈光流動,紀空手心中“咯噔”一下:“這主人家長得這般秀氣,難道還會武功不成?隻怕方銳的話有假。”他雖然聽說過“人不可貌相”這句古訓,但當他看到這巨舫的主人時,實在很難將他這種形象與武林高手聯係在一起。


    巨舫主人微一抬手,以示讓座。麵對他那高貴不俗的風度,使方銳與紀空手連大氣都不敢出,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巨舫的主人與胡賈相談。


    “哈裏木先生,這裏已是五萬兩黃金了,難道它們還不能讓你動心嗎?”主人的目光緊盯在那位胡賈的臉上,微微一笑道。


    “五萬兩黃金的確不少,但要與我懷中的寶物相比,隻怕剛好是它價值的一半。張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哈裏木操著一口不太純正的中原口音,搖頭晃腦地道。


    “你的胃口看來還真不小啊。”主人笑了笑道。


    “這就叫物有所值,能值十萬兩黃金的寶貝,隻買到五萬兩的價錢,這種蝕本的生意相信沒有人肯做。”哈裏木奇貨可居,不慌不忙地道。


    兩人簡單地對答幾句,聽得紀空手目瞪口呆,心裏禁不住胡思亂想起來:“值十萬兩黃金的寶物,會是什麽東西?如果讓我得到這件寶物,賣給這位張先生,那我可就發大財了。”


    他不由得豎起耳朵,張大眼睛,就等著目睹這件寶物的真容,偏偏這哈裏木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角色,黃金不足,寶物就是不肯現出身來。


    “好,隻要你帶來的是真貨,區區十萬兩黃金,又何足道哉?”張先生完全是一副財大氣粗的派頭,拍拍手,便見隨從上前,打開幾個置放在艙角的一排大紅木箱。


    “這裏正好是五萬兩黃金,兩兩相加,正好湊夠十萬之數,現在你的玄鐵龜應該現身了吧?”張先生此話一出,便聽“撲通……”一聲,紀空手渾身一震,滑跌地上。


    沒有什麽比張先生這句話更讓人震驚的了,至少紀空手是這麽認為的。


    因為紀空手怎麽也沒有料到,他們說的寶物,竟然是玄鐵龜!


    玄鐵龜明明已經毀去,又怎會出現在這位哈裏木先生的手裏?難道說玄鐵龜並非僅兩隻,自己得到的,隻是其中之二?


    紀空手心驚之下,頭腦中的思維高速運轉,不過片刻間,他終於得出了結論:那就是哈裏木先生手中的玄鐵龜,隻可能是贗品,這是惟一的,也是最合理的解釋。


    他覺得這一切都來得甚是蹊蹺,也不點破,重新坐好,倒想看看事態會是如何發展。


    哈裏木詫異地看了一眼紀空手,便要伸手到懷中取貨,還未取出,就聽得張先生冷笑一聲道:“哈裏木先生,我可有言在先,這十萬兩可是十足真金,假如你交的貨成色不對,應該知道我張某人做事的規矩。”


    哈裏木愣了一下道:“張先生有什麽樣的規矩?”


    “我的規矩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你敢用贗品欺瞞我,我隻有請你下水一遊。”張先生看看窗外暗黑的江麵道:“當然,這隻限於不會水性的人定下的規矩,如果你的水性不錯,我還得叫人把你捆成粽子,送給江鱉當晚餐。”


    哈裏木傲然道:“你大可放心,我哈裏木的手裏,從無假貨,在我們那個生意圈裏可是大大有名的。”


    方銳看了一眼紀空手,忍不住“哼”了一聲。


    “方兄難道有什麽異議不成?”張先生顯然注意到了方銳的表情,問道。


    “江湖傳聞,玄鐵龜存於世間,隻有一對,如果哈裏木先生所言非虛,那就怪了。據我所知,那一對玄鐵龜已然出現在淮陰附近。”方銳的眼芒射出,盯向哈裏木。


    哈裏木怔了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道:“這絕不可能,除非那是一對贗品。我倒想請教一下方先生,這個消息是你親耳聽到的,還是你親眼目睹得來的?”


    “我雖然不曾聽到,也未曾目睹,但我卻知道這位小兄弟就是玄鐵龜的擁有者。”方銳一指紀空手道。


    眾人無不大驚,便是紀空手本人也嚇了一跳,似乎沒有想到方銳會在這個時候抬出自己來,臉已是漲得通紅。


    麵對這十萬兩黃金,紀空手又何嚐不曾心動?若非玄鐵龜已然毀去,他也許一念之差,也就出手做成了這筆交易,不過事已至此,他隻有麵對這座金山,徒呼奈何了。


    哈裏木卻將兩隻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個不停,不住地打量著紀空手,半晌才哼了一聲,滿臉不屑地道:“就憑你?也配擁有玄鐵龜?!真正是滑天下之大稽,既然如此,我倒想見識見識閣下擁有的玄鐵龜,請!”


    他做了一個手勢,竟似逼著紀空手拿出寶物一睹為快,根本不容人有任何拒絕的機會。


    他似乎認準了紀空手的手中拿不出玄鐵龜來,更把紀空手當作騙子看待,滿臉猜疑之色,看得紀空手莫名火起。


    “我也許不配得到玄鐵龜,隻怕閣下手頭的東西未必是真貨。”紀空手冷笑一聲道。


    “你簡直就是胡說八道,還不快給我閉嘴!你既拿不出真正的玄鐵龜來,又有何資格與我論真道假?真是豈有此理!”哈裏木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厲聲罵道。


    “你怎麽就知道我拿不出來?”紀空手一氣之下,脫口而道。方銳與張先生同時一震,都將目光注視在了紀空手的臉上。


    哈裏木仿佛心虛了一般,聲音低了下來:“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待我見識了你手中的貨色,我才會相信你所言非虛。”


    紀空手苦於手中無貨,隻得反駁道:“你算老幾,憑什麽要我拿給你看?你配嗎?還是請你將假貨先拿出來,大夥兒見識見識才是正理。”


    方銳與張先生相視一眼,拍掌道:“紀兄弟的話也有道理,哈裏木先生,你的貨既是真品,難道還怕讓人看不成?”


    哈裏木猶豫片刻,在眾目睽睽之下,亮出了他視若珍寶的玄鐵龜。


    紀空手與方銳趨前數步,仔細打量起來,隻見這玄鐵龜造型逼真,做工精致,的確與真物毫無二致。但紀空手的目力驚人,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它的仿冒之處,就在於它與真品在成色上有一定的顏色差異。


    他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是因為他乃此刻船艙中惟一見過玄鐵龜真品的人,若非如此,他也無法認出其真假來。


    這假冒的玄鐵龜,肯定是後人根據真品而仿,是以惟妙惟肖,不差分毫,但由於產生的年代不同,又非同一塊玄鐵煆造,自然會在顏色深淺上出現一些細小的差異,紀空手便是由此來作出自己的判斷。


    他明知此物是假,可惜沒有真品為鑒,輕哼一聲,一臉不屑地回歸座中。


    他這一哼頓時吸引了其他三人的注意,張先生更是盈盈一笑道:“莫非這位小兄弟認定此物不是真品?”


    紀空手在“他”秋波暗送下一陣頭暈,心中驚道:“這位張先生身為男子,已是這般攝人心魄,假若是個女兒身,豈不是要讓我迷死下場?”幸好他對男兒不感興趣,不是龍陽君的同道中人,是以一暈之下,驀然清醒。


    “是真是假,我說了可作不得數。不過張先生既然敢出十萬兩黃金買斷此物,應該具有鑒賞真假的能力,我這個局外人何必又多惹是非呢?”紀空手看了一眼哈裏木,微微一笑道。


    “這位小兄弟能這麽說,我很感激,說實在話,我敢出十萬兩黃金求購玄鐵龜,是因為我雖然人在商海,卻酷愛武學,對玄鐵龜之名心儀久矣,是以才敢視錢財如無物,以求得寶物據為己有,其實我對玄鐵龜的認識幾乎為零。”張先生望了望哈裏木道:“既然這位小兄弟提出疑問,為了慎重起見,哈裏木先生,你能不能在敝船上多呆兩日,我已經約了一位玄鐵龜原來的得主,正連夜趕往九江郡,我們就在那裏成交如何?”


    哈裏木似乎對自己的玄鐵龜極具信心,滿口答應下來。


    張先生站將起來,在方銳的介紹下,與紀空手互通了姓名,然後叫來隨從道:“今夜既有貴客光臨,設宴百樂宮,隻求與諸君一醉。”


    方銳與哈裏木的眼神陡然一亮,臉上頓生神往之色,紀空手看在眼中,心中奇道:“這百樂宮是怎樣的一個去處?何以會引得這兩人如此失態?”


    可是當紀空手踏入百樂宮時,連他也感到了一陣目眩神迷。


    所謂的百樂宮,就在艙房大廳之下的一層艙室之中,麵積不大,卻布置豪華典雅,伴著陣陣靡靡之音,紀空手看到了他一生從未見過的情色畫麵。


    隻見艙室中分置四張白玉幾案,案後置一塊玄冰寒石席,每席之上,已斜坐著兩位嫵媚妖豔的豐胸美女,秋波暗送,正打量著每一位入席而來的賓客。


    她們的曲線有度,身材豐滿,體態風流,凹凸有致,隻穿了一小塊抹胸半遮高聳乳峰,下身是一條僅可遮羞的小紅褲,著一襲幾若無物的輕紗,說不盡的撩人風情,看得幾位男賓呼吸頓時濁重起來。


    更讓人生奇的是,四席之中,安置一張圓桌,桌上放滿美酒佳肴,時令水果,既無座位,又無杯盞筷箸。紀空手心中暗道:“這種宴席難道是隻看不吃,抑或是像西域中流行的手抓飯,全靠一雙手來夾菜?”他人一入廳,已覺得這百樂宮中的確是處處透著新奇,讓人平空生出不少遐思。


    “各位請入席吧!”張先生似乎對紀空手頗有興趣,著意瞟了他一眼道。


    紀空手坐入席中,便見那兩位美女已斜偎過來,嫩滑的肌膚透出撩人的熱度,透過手的觸摸,引得紀空手的心如同一隻小鹿,“撲通撲通……”地亂跳個不停。


    他雖生於市井,看慣一些男女打情罵俏的場麵,卻哪裏經過這般風流陣仗?何況他迄今為止,雖然有心染指女人,卻尚無成功之記錄,依然保持著童男真身,是以偶逢美女投懷送抱,心中著實緊張。


    等到他望向方銳與哈裏木時,卻見這兩人早已如魚得水,擁美相親,一雙大手俱在美人的胴體上下遊走,盡顯色中餓鬼的饞相。


    “紀兄弟莫非還是童男不成?何以這般把持得住?我這宴席有個名稱,就叫‘雙肉圖’,雙美送懷,請君享用,你可切莫放過這良宵一刻。”張先生的眼眉綻開,吃吃而笑,眉梢間流出的風情,將她的女兒身分暴露無遺。


    “我也算得上是風月場中的老手了,怎會有怯陣之心?隻是我不慣於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人調情罷了。”紀空手眼見眾人都將目光望向自己,哪裏肯露出自己童男麵目?吸氣一口,裝出一副老成模樣道。


    “原來如此。我也覺得稀奇得很,憑紀兄弟的相貌,雖不是屬於絕世美男之流,卻有一股讓女人心儀的氣質,正是女人夢寐以求的床上悍男,料想不會少得了女人。要不你我就先飲酒吃菜,先填飽了上麵這張嘴再說?”張先生笑得極是淫邪,一雙美目死死地盯在紀空手的臉上道。


    紀空手心中暗叫一聲“慚愧”,正要站起身來,卻被身邊的兩位美女輕輕按在席間,柔聲道:“公子喜歡什麽,盡管吩咐,奴家二人便是公子手中的杯筷,何勞公子親自動手?”


    紀空手還沒理會出美女話中的意思,隻見兩位美人款款而動,來到圓桌之前,一人吸了一口美酒,一人囁了顆葡萄,重新回到紀空手的身邊,微翹紅唇,送在紀空手的眼前。


    “美酒已在櫻桃小口中,公子請用。”張先生見紀空手臉生詫異,趕忙解釋道。


    紀空手這才明白過來,不敢推辭,隻得就著美人的小嘴品嚐美酒。


    他耳紅眼熱之際,聽得張先生笑道:“公子所飲,乃是千年美酒,我以貴賓之禮待客,還望珍惜,不要浪費一絲一毫。”


    紀空手酒已入喉,剛要開口,便見美女的香舌已然入口而來,舌滑生津,幽香撲鼻,攪得紀空手意熱情迷,暗叫一聲道:“我是流氓我怕誰,拚著這如假包換的童男身不要,老子也風流一回!”


    當下再也把握不定,一手摟過美女滑膩的胴體,著實品嚐了一下美人的紅唇滋味。


    酒過三巡之後,百樂宮中,已是綺旖一片,紀空手隻覺酒一下肚,小腹處驀生一股暖融融的熱流,耳聽美人無病呻吟,入目又見胴體如蛇扭動,心神隻覺一陣蕩漾……


    《滅秦記》卷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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